第178章 噩耗传来

张大少爷和魏忠贤的如意算盘打得是呱呱叫了,都知道陕西的农民起义不可能迅速平定,也知道朝廷和国库拿不出这么多钱粮来安抚饥民,索性就放弃赈济,定下以乱制乱的绝户毒计,把农民起义军限制在一个范围内,让他们混战残杀,待到几方都多败具伤后,魏忠贤和张大少爷这对狼狈为奸的豺狼父子再站出来摘桃子、拣便宜,随带着排除异己。但很可惜,张大少爷和魏忠贤这条毒计从一开始,就麻烦不断。

麻烦的当然不可能是孙承宗,身为三朝元老、当朝帝师、前任兵部尚书、辽东经略使再兼辽东督师,张大少爷举荐他复出为官,总督甘陕军政民务,不光是明熹宗没有意见,文武百官没有意见,就连东林党官员也难得的和张大少爷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支持张大少爷的这个举荐——毕竟,孙承宗怎么也算是东林党元老之一,喜欢拉帮结派的东林党人当然希望自己一党在朝廷中和地方上位高权重!所以张大少爷的举荐毫无异议,一致通过!

孙承宗出任陕甘总督的事通过了,魏忠贤举荐洪承畴出任陕西巡抚却遇到了大麻烦,这倒不是文武百官不想卖给魏忠贤面子,关键是洪承畴这个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才是正五品,连跳四五级出任陕西巡抚,这在大明朝历史上还是很罕见的——也不能说没有,当年张居正就是连升六级进了内阁。更麻烦的是现在陕西巡抚这个位置太过敏感,是人都知道这一任陕西巡抚不是去陕西收税断官司、而是去剿废平叛的,让一个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有任何军事经验的洪承畴去担任,是人都觉得冒险。

出于对朝廷负责的态度,一向都很听魏忠贤话的吏部尚书张瑞图都站了出来反对,小心翼翼的向明熹宗和魏忠贤说道:“皇上,魏公公,洪承畴这个人微臣也知道,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进士,历任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员外郎、郎中和浙江提学佥事等职,清廉自律,办事颇为干练,官声也算不错。这样的官员,如果在平时破格提拔封疆,也不无商量,可是眼下陕西的形势不同,洪承畴又从来没在兵部任事,更从未上过战场和带过军队,让他出任陕西巡抚,是否太过冒险?”

“臣附议,洪承畴或许才堪大用,但不适合现在就用,更不适合现在用在陕西。”不少官员都站出来附议,还有人直接说道:“皇上,微臣愿做担保,举荐蓟门巡抚张好古张大人调任陕西,平定贼乱,张大人文武双全,建奴闻风丧胆,出任陕西巡抚平定贼乱,必然马到成功。”

“臣也举荐张好古,臣也愿意做保。”更多的官员站出来,用自己的仕途身家担保张大少爷出任陕西巡抚。站在班列中段的张大少爷则默不作声,心知这些人倒也不全是出于恶意,只是限于见识和历史局限性,看不出陕西贼乱根本无法用武力平定。这时候,明熹宗也开口了,转向魏忠贤问道:“忠贤,这么多人反对洪承畴巡抚陕西,你怎么看?”

“皇上,奴婢当年举荐高第和张好古出任辽东督师与锦州兵备时,反对的人不比现在的少。”魏忠贤不慌不忙的说道:“可是从未上过战场的高第和张好古,在辽东打出了什么局面?”

“嗯,这倒是,忠贤你看人还是很准的。”明熹宗点点头,又转向张大少爷问道:“张爱卿,你是军务好手,你说说,洪承畴这个人,适不适合出任陕西巡抚,挑起剿贼重担?”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张大少爷没有正面回答,“洪承畴是否有资格巡抚陕西,皆出圣裁。但洪承畴这个人微臣也见过,很有才具的一个人,对兵法兵书也颇有研究——有此人辅助孙阁老剿灭乱贼,倒也不失为一个上佳人选。”

“说得对,他这个陕西巡抚主要是辅助孙阁老剿灭乱贼,有孙阁老在,朕还担心什么?”明熹宗被张大少爷提醒,很快就点头说道:“那好吧,此事勿用再议,忠贤你即刻拟旨,让洪承畴担任陕西巡抚,辅助陕甘总督平定陕西贼乱。”

“奴婢遵旨。”魏忠贤得意的答应。满朝文武百官则万分郁闷,自己们这么多人反对洪启胤出任陕西巡抚,结果还敌不过魏忠贤和张大少爷父子轻飘飘的两句话,这对狼狈为奸的豺狼父子联手把持朝政,还真是难以对付。而明熹宗急着回去欣赏张大少爷新献上来的折叠式多用工兵铲草图,打了个呵欠就宣布散朝。

散朝之后,魏忠贤照例跟进后宫,乘着明熹宗忙着做折叠工兵铲的机会请示其他政务,张大少爷则打再呵欠随百官离开金銮殿,出宫回家休息。路上,好几个官员都上来请张大少爷中午到自家赴宴,联络感情,张大少爷则哭丧着脸答道:“各位大人,多谢你们的好意了,我昨天早上从蓟州出发,一路紧赶慢赶到了京城,连家都没回马上又到九千岁家中议事,直到三更过后才得回家,还没休息半个时辰,四更又到承天门来参加早朝,现在我怎么也得回家补一下觉了。”

“探花郎辛苦,那我们也不勉强了。”几个邀请张大少爷赴宴的官员一笑,又看到张大少爷脸上的黑眼圈和眼睛里血丝,知道张大少爷不是说谎,便也不再勉强,各自散去。张大少爷如蒙大赦,赶紧跳上战马,领着同样睡眼惺忪的张石头赶回家中休息。但是刚走出两条街,经过一个张大少爷上下朝必经的路口时,路旁一个依稀眼熟的瘦小身影忽然从眼角晃过,急匆匆的跑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胡同里,张大少爷好奇的往那胡同里一看,却见胡同中停有一顶轿子。

“谁的轿子?”张大少爷嘀咕一声,刚想收回目光,青衫小轿的轿窗帘子却忽然掀开,一张清秀绝伦的俏丽脸庞出现在轿窗之后。只看得一眼,张大少爷那双一点五的贼眼立即瞪得浑圆,脱口叫道:“清韵!”谁曾想梅清韵的俏脸只是在轿窗口晃了一晃,马上就放下了轿窗帘子,然后小轿被人抬起,很快就钻进了胡同深处。

“小丫头,故意在这里等我,看到我又想躲?”张大少爷冷笑一声,赶紧下马步行追了过去。不曾想那顶轿子跑得极快,张大少爷紧追慢赶,连追了两条胡同才把那顶轿子拦住,冲着轿子里笑道:“清韵,别躲了,我知道你想见我,出来吧,乘着现在有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谈谈,否则的话,说不定我明天就又要回蓟州。”

轿子里没有声音,过了许久,小邢沅才从轿子里钻出来,胆怯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我家小娘子说了,她不想见你,请你让开路,放我们走。”多日不见,小邢沅已经长大了不少,益发的肌肤胜雪,粉雕玉琢一般可爱。张大少爷心生怜爱,蹲下去捏捏小邢沅的小脸,笑道:“小丫头,别忘了你是我用五两银子买来的,这么小胳膊肘就往外拐,长大了还得了?快告诉你家小娘子,我有重要的话告诉她,叫她出来见我。”

“我……。”小邢沅被张大少爷捏得粉脸涨红,不敢应声。这时候,轿子里终于响起了梅清韵熟悉的声音,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听得到,有什么话你说吧。”

“清韵,我……。”饶是张大少爷对梅清韵有千言万语,可当着轿夫、亲兵和过往路人的面,张大少爷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稍微迟疑了一下,张大少爷放软口气说道:“清韵,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在没有外人的地方谈谈,可以吗?”

“不用了。”梅清韵语气更为冰冷,在轿子里冷冷的说道:“你是有妇之夫,我是没出阁的黄花闺女,单独相处不方便。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我,我……。”一向巧舌如簧的张大少爷忽然变得笨嘴拙舌,半天才内疚的说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办法,瑚儿对我情深意重,又有了我的孩子,我不得不娶她为正房。而你是张国公的亲外甥女,不管是张国公还是英国公府的其他人,都不会允许你嫁给来做偏房,所以没办法,只好委屈你了。”

“说完了?”梅清韵在轿子里问了一句,又淡淡的说道:“你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我的,我和你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早就把你忘了,你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说到最后两句,梅清韵的声音里已经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哽咽,最后梅清韵生怕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赶紧努力平静情绪说道:“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轿夫,起轿。”

“别,我还有话要说。”张大少爷赶紧阻拦。不曾想梅清韵又在轿子里冷冷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打算休掉熊督师的千金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连我都看不起你了。”

“当然不是。”张大少爷赶紧否认,可是想娶梅清韵做偏房的话,却又死活说不出口——明代礼法森严,英国公府也不比普通的大户人家,权倾朝野的魏忠贤和之前的刘谨之流都不敢拿这种人家怎么样,张大少爷想娶梅清韵做偏房,极重颜面身份的英国公府不仅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风波来。一时之间,张大少爷还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挽留梅清韵,梅清韵也没急着催促轿子离开,隔着轿帘与张大少爷沉默对峙。

“张大人,张大人。”一个难听的公鸭声音打破了平静,呼喊声中,一个小太监领着两个锦衣卫快马冲了过来,跑得满头大汗的小太监跳下战马,向张大少爷埋怨道:“张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咱家还以为你回家了,都往你家跑了一个来回了,还是听人说看到你进了这里,这才找到你。”

“小公公,有什么急事吗?”张大少爷打量那小太监几眼,发现他好象是魏忠贤身边侍侯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擦着汗水答道:“出大事了,九千岁要你马上进宫,他在司礼监等你。”

“什么大事?我刚散朝就叫我回去?”张大少爷疑惑问道。那小太监看看左右,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了一通。待到小太监说完,张大少爷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一下子跳了起来,吼道:“石头,牵马过来,我要马上进宫!”

“张狗少!”梅清韵忍无可忍,下意识的从轿子里冲了出来,红着眼睛冲着张大少爷的背影吼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没事的时候拦着我要说话,有事的时候马上扔下我就走,你是在逗我玩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以后你再也别来找我!”

梅清韵突然发飙,在场的人个个都吓了一跳,全都闭着嘴不敢说话。张大少爷则背对梅清韵沉默不语,耳根处肌肉抽动,良久后,张大少爷才努力平静下情绪,回过头来向梅清韵说道:“清韵,对不起,我真有急事,等有空了,我再去你家里找你。”

“你有什么急……?”梅清韵还想发飙,可就在这时候,梅清韵忽然发现——张大少爷的嘴唇处,竟然有一道细细的血线流下!梅清韵不由怒气全消,惊讶问道:“你的嘴怎么出血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张大少爷擦去嘴角的血迹,强作笑颜说道:“刚收到辽东急报,建奴镶黄旗和镶红旗从科尔沁草原回师辽东的途中发动偷袭,攻破了右屯和大凌河城,两座城池的粮食被建奴劫掠一空,还有山海关给锦州送粮的辎重队也被建奴伏击,押送的粮草都落入了建奴之手!”

“丢了些粮食,值得把自己嘴唇咬破吗?”梅清韵楞了一下,然后梅清韵猛然醒悟过来,忙问道:“人呢?右屯和大凌河的百姓和军队呢?伤亡多少?”

“右屯和大凌河两座城池的三万百姓军民,惨遭建奴屠杀,无一幸免。”张大少爷嘴上还在笑着,眼中却已经有泪光闪动,“大部分都是曾经和我在锦州并肩作战的百姓军民,他们落到了建奴手里,建奴当然要拿他们出气报仇。还有从山海关往锦州送粮的马世成将军,他是马世龙将军的堂弟,锦州攻防战的时候,他还用身体给我挡过箭,也不幸战死沙场,押送辎重的队伍全军覆没。”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想起昔日战友的音容笑貌,心中伤痛,已经是泣不成声。看到张大少爷这样,梅清韵再大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哽咽着说道:“那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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