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满桂军传令兵飞奔至张大少爷马前,单膝跪下,抱拳大声报道:“启禀少保大人,我先锋军队前方三里处,发现建奴殿后军队!从旗号判断,敌军乃是宁远叛军祖大寿、何可纲与吴襄部,数量约一万五千至一万七千之间!满桂将军请少保大人稍歇片刻,让主力稍作休息,一个时辰之内,我军前锋必然击溃建奴后军!”
“一个时辰之内击溃建奴后军?满桂也学会柿子拣软的捏了啊。”张大少爷笑笑,命令道:“马上回去告诉满桂将军,就说这次被我们包围的建奴多的是,想砍脑袋攒银子有的是机会,山宗这帮走狗的脑袋不怎么值钱,犯不着浪费力气——暂缓进攻,等我到了再说。”满桂军传令兵领命而去,张大少爷也把主力暂时交给熊廷弼,自己领上一队轻骑快马赶往药王庙战场。
轻骑赶到药王庙时,满桂果然乖乖的遵从了张大少爷的命令没有立即发动强攻,仅是在距离山宗叛军一里之外停住步伐,列阵以待。而山宗叛军那边当然也是吃了豹子胆都不敢主动向满桂进攻——毕竟,祖大寿、何可纲和吴襄等人都是满桂曾经的战友,知道把这个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的蒙古汉子惹急了,会有什么样恐怖的后果,所以祖大寿等人也没敢动弹,只是拼命惊恐不已的军队,在官道正中列起密集阵势,拦住明军追击道路,同时暗暗祈祷,希望皇太极能够遵守诺言,在开战之后派出塔拜军队增援战场,那么山宗叛军也许还能有一些人活着回去。
“张好古来了。”何可纲眼尖,第一个发现张大少爷旗帜的到来。祖大寿三兄弟看到这一点后,也是一起紧张起来,祖大寿忙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大家都做好拼命准备,张好古亲自来到这里,肯定是要来找我们算当年的旧帐了。”祖大弼和祖大乐两兄弟黯然点头,知道以张大少爷汉人独尊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们这些背叛了祖国和民族的汉奸的。
让祖大寿三兄弟和何可纲等人惊讶的是,张大少爷并没有马上指挥全军来向自己们寻仇算帐,而是直接穿过了满桂的军队,径直来到山宗叛军阵前,在弓箭无法企及的两百步外站定。勒住马头后,张大少爷从左至右扫视了一遍山宗叛军阵型,忽然大声喝道:“吴襄,给老子滚出来!刘天禄,韩大勋,还有蔡佑和刘镇华,那么这几个王八羔子,都给老子滚出来!”
被张大少爷叫到名字的,当然都是当年和张大少爷血战锦州的旧将,也全部是吴襄的部下,所以听到张大少爷的呼喝之后,几员将领都是身体一震,下意识的想要出声答应。只是惧于祖大寿三兄弟与何可纲等将在场,没敢应声,只是一起把目光转到当年的锦州参将吴襄身上,等待吴襄的命令。而吴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些胆怯的把目光转向大舅子祖大寿,祖大寿会意,犹豫了片刻后低声说道:“你们去吧,叙叙旧,顺便拖延一点时间。”
吴襄如蒙大赦,赶紧回头一努嘴,领着被张大少爷叫到名字的三员将领出列,到阵前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一起恭敬说道:“末将等,拜见张大人。”张大少爷看了一眼,又喝问道:“蔡佑呢?难道这小子忘记当年的锦州兵备张佥事了?”
“蔡将军已经阵亡了。”吴襄低声下气的说道:“二十几天前,孙传庭将军攻打宁远城,蔡将军颈上中箭,没能抢救过来,现在棺木还停在宁远城里,没能入土。”
“蔡佑还是有点功劳的。”张大少爷叹了口气,说道:“记得当年在锦州,他在老子指挥下守西门,杀了不少建奴,老子至今还记得他身中两箭都还拼命砍死从爬上城墙的建奴牛录的模样。”说罢,张大少爷提高声音,喝道:“传令下去,让进驻宁远的军队找出蔡佑棺木,好生安葬。”
“是。”张石头抱拳答应,飞快安排快马传令。那边吴襄等将忙拱手说道:“多谢少保大人,少保大人不忘旧情,末将等感激之至。”
“知道老子念旧就好。”张大少爷大模大样的大声问道:“老子今天把你们叫出来,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想要问问你们——你们几个,都是当年跟着老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从刀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怎么现在就当了汉奸?你们自己摸着良心回答我,老子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锦州大战结束后,你们谁没有领赏,谁没有升官?尤其是你吴襄,你把儿子吴三桂拜托给我,我可是把他当成亲兄弟对待啊,二十岁不到官都比你还高了,我还准备把妹妹都嫁给他,对他和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怎么就狠得下心来背叛我?背叛大明朝廷?去给建奴当狗?”
“你们的良心!”张大少爷猛然提高声音,咆哮问道:“都被狗吃了?”
也不知道是吴襄和刘天禄、韩大勋等将还算有点廉耻,还是吴襄等人知道自己们惹不起张大少爷,都是惭愧的低下了脑袋。许久后,当年的吴襄副手刘天禄才半抬起头来,喃喃说道:“张大人,我们不是故意想要背叛大明的。张大人你也知道,自从你和高督师走了以后,袁崇焕就当上了辽东巡抚,负责山海关以北的一切军政民政,我们的身家性命全在他的掌握之中,熊督师和监军刘公公也都只听他的不听我们的,我们如果不听他的,不仅性命难保,就连家人的命也保不住,所以没办法………。”
鼓起勇气说到这里,刘天禄忽然被刘镇华拉了一下,努嘴示意他背后,刘天禄回头一看,顿时就吓出了一声冷汗——不知何时,一队山宗叛军的弓箭手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到了他们背后,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们的背心。而张大少爷也发现了这一动静,便提高声音喝道:“祖大寿,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杀掉你的全家一百二十九人,那你就下令放箭试一试。如果你还想活命,就马上叫你的弓箭手滚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的耐心,绝对没有你们想象那么好!”
这次换祖大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了,有心想要破口大骂,却又实在没有那个胆子,让弓箭队退下吧,又等于是告诉张大少爷自己怕了他,动摇军心不说,被军队里的袁崇焕心腹告发,皇太极和袁崇焕也肯定会对他产生怀疑。犹豫了许久,祖大寿只能采取一个折中的法子,沙哑着嗓子喝道:“放下弓箭,原地待命!”山宗弓箭队依令而行,张大少爷则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神色复杂的祖大寿三兄弟,又转向刘天禄说道:“刘天禄,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了。”
“真的?”刘天禄惊喜万分,脱口说出才发现自己完全暴露了内心的动摇。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说罢,张大少爷又吴襄等人说道:“还有你们几个,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我也原谅你们的过错了。将来到了朝廷上,我也会尽力恳求皇上和九千岁赦免你们。”
吴襄等人不敢说话,但眼中多多少少都闪过一丝喜色。张大少爷又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现在原谅你们的,是之前你们的所作所为,从现在开始,你们如果又做出什么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大明江山百姓的事,我就是想继续原谅你们,恐怕也找不出理由了。现在你们该怎么做,相信你们自己清楚吧?”
吴襄和刘天禄等人当然明白,正犹豫间,后面的祖大寿三兄弟吼了起来,“两环,你不要犯傻,你的儿子我们的外甥,都还被金国大汗当人质捏在手里,你要是敢做出什么糊涂事,他们就完了!”“两环,不要相信张好古的鬼话,他是出了名的言而无行卑鄙无耻,现在你上当受骗放下武器,将来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姐夫,你快回来,大汗说过,张好古的话一句都听不得!”
祖大寿三兄弟的话让开始动摇的吴襄重新冷静下来,下意识的考虑起自己重新归降大明可能导致的恶果,反倒是刘天禄、韩大勋和刘镇华三将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们既不是山宗的核心成员,父母家眷又在中原后方,所以三将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忽然一起扔下武器,拍马冲向张大少爷,后面的祖大寿等人大吃一惊,正要下令放箭射杀,张大少爷却抢先喝道:“敢放一箭!一个不饶!”声音虽不尖锐,却浑厚无比极具威严,喝得祖大寿三兄弟都是心头一震,刘天禄三将乘机冲出山宗军队弓箭的覆盖范围,冲到张大少爷面前滚鞍下马,双膝跪倒,一起大喊道:“张大人,末将愿降!”
“很好,起来吧。”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又抬头冲着吴襄喝道:“吴襄,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回不回来?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大儿子吴三桂从一开始就没有背叛过大明,他一直都是我的屠奴军狼骑队队长,也是我未来的妹夫!他自告奋勇到了海上,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帮助我的运兵船队对付建奴水师,按时间估算,他现在肯定已经动手了!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就算能够暂时逃脱性命,回到建奴那边,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考虑吧!”
“不可能!”吴襄大吃一惊,叫道:“长伯不可能背叛宗主,他怀孕的妻子还在宗主手里,由长伯的死对头左良玉看守,如果他有什么异动,他的妻子和没有出生的孩子都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张大少爷仰天大笑起来,不消张大少爷吩咐,明军队伍后面早已闪出一人,向吴襄拱手笑道:“吴将军,我和你公子是死对头不假,可那已经是前些年的老黄历了。现在你的儿媳和没有出世的外孙,都已经被我安全的送到了大明军队里保护,现在你该放心了吧?”
“左良玉?!”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都目瞪口呆的惊叫起来。左良玉大笑答道:“不错,正是末将,吴将军和三位祖将军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吧,我其实确实是张少保派到宁远的内线,托小吴将军帮忙,写信告诉了你们真相,我又在袁崇焕面前主动交代了所有细节,袁崇焕这才完全相信了我,把我当做反间使用。”
“吴襄,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张大少爷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的儿子吴三桂,现在已经临阵起义重归大明,你自己决定吧,到底是去想给建奴陪葬,还是想回到大明享儿子的福,时间不早,我的耐心也不多,快给我拿出一个决定。”
看看得意洋洋的地主少爷张大少爷和佃户子弟左良玉,吴襄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又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回过头来冲祖大寿三兄弟说道:“三位妻舅,现在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了,我如果继续跟着你们走,只会死得更惨,还肯定会牵连到你们,所以我决定重新回到大明军队那边去,你们愿不愿意放我走?或者,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
祖大寿三兄弟不敢作声,悄悄的交换眼色,犹豫万分。那边张大少爷则不慌不忙的说道:“祖大寿,祖大弼,祖大乐,还有何可纲,你们几个都是聪明人,建奴为什么要让你们断后,又为什么要扣押你们的家眷,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原因了。现在的建奴被我大明军队南北包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早已注定了是全军覆没的命运,你们如果不想给建奴陪葬的话,我也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们要不要了。”
“尤其是你何可纲。”张大少爷又用手指指,补充一句,“我和你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左良玉早已向禀报过,当初袁崇焕决定背叛大明公然倒向建奴时,你曾经极力反对,是袁崇焕让人把你灌醉了,剃了你的头发逼你投降,你才被迫走入歧途,事后袁崇焕对你极不信任,你的兵权基本上都快被祖老二架空了。现在本官给你一个机会,相信你不会错过吧?”
何可纲有些激动,扭头去看祖大寿三兄弟,祖大寿三兄弟也回头过来看他,数目相交,何可纲目光中尽是激动和紧张,祖大寿三兄弟则复杂许多,既又担心,也有疑惑,还有恐惧和一丝哀求。迟疑了片刻后,祖大寿低声问道:“何兄弟,你打算怎么办?你和我们三兄弟一样,又和吴襄他们不同,既不是张好古原先的旧部,在大明军队那边也没有说得上话靠山,就这么过去,如果朝廷秋后算账……。”
何可纲打了一机灵,这才想起张大少爷看在旧部和吴三桂的面子上,可能会饶过吴襄和刘天禄等人,但自己们和张大少爷既无亲又无故,朝廷一旦秋后算账,那自己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时,张大少爷又笑了起来,笑道:“怎么?是不是在害怕朝廷找你们秋后算帐?好吧,好人做到底,我再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吴襄将军,你过来,把这道当今万岁的圣旨拿过去给祖将军他们看看。”
说着,张大少爷一使眼色,张石头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黄绢包裹的卷轴高举过头,吴襄不敢怠慢,赶紧打马过来接过卷轴,又快马送回祖大寿等人身边,祖大寿等人打开仔细一看时,发现其中果然是一道明熹宗在张大少爷出征之前颁布的圣旨,旨意是专门针对山宗叛军所拟,内容也十分简单,那就是山宗叛军之中,除了袁崇焕一人之外,其他的山宗将领只要迷途知返重降大明,就一律赦免死罪,如有将功赎罪行为,授权张大少爷酌情处理,该升就升,该罚就罚。
“几位将军,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张大少爷平静说道:“只要你们愿意归降,那我可以派出使者与建奴联系,要求他们不得伤害你们的家眷,否则的话,我也将断绝与他们谈判言和的一切可能——以建奴现在的危急形势,相信皇太极不敢不考虑我这话分量的轻重。”
“复宇兄,各位将军,降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吴襄诚恳的对祖大寿等人说道。而其中为首的祖大寿犹豫许久,贪生怕死的念头终于还是占了上风,颤抖着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将士割去头上辫子,放下武器,向张好古大人……投降。”
公元一六三零年,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七日正午,明军先锋与山宗叛军会战于宁远药王庙东侧官道,临战前,大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七省总督张好古阵前一席话,三言两语说得一万六千二百六十九名山宗叛军将领士兵一起放下武器,割去头上小辫跪地投降,并且迅速接受明军整编,成为明军追杀建奴败兵急先锋。消息传到建奴军中,建奴新汗皇太极气得当场吐血,头号汉奸范文程虽然建议皇太极尽杀叛军家眷以正军威,无奈张好古遣使以断绝一切谈判可能为威胁,皇太极斟酌再三,终于还是暂时拒绝了范文程的提议。
…………
招降了宁远叛军之后,为了咬住建奴主力迟滞他们的撤军速度,为塔山阵地修筑阻击工事争取时间,张大少爷果断挥师北上,全力追杀建奴主力。位于殿后第二队的塔拜虽然全力阻击,无奈手中两万建奴步兵都是二流辅助军队,战斗力犀弱还士气低落,刚刚反正的山宗叛军又急于立功,在新主子面前表现一把,冲杀之际更是亡命,此消彼长之下,仅用了一个多时辰,塔拜的步兵就开始了全线败退,张大少爷尽驱降兵为前锋,终于赶在天色将黑之时,在距离塔山不到六十里的老和台一带追上了建奴主力,迫使皇太极不得不放弃连夜北上的打算,让军队临时驻扎在龙背山脚下休息过夜,以免被出了名不要脸的张大少爷夜间偷袭。
军队扎营生火的时候,乱糟糟的声音竟然无意中吵醒了已经昏迷一天一夜还多的努儿哈赤,正在心乱如麻的皇太极闻信大喜,赶紧带着范文程赶到努儿哈赤的暖车之上求见。到得车起小心掀起厚厚的皮毛车帘一看,努儿哈赤果然已经舒醒,还正坐在车中喝着美貌侍女跪喂的牛乳,见此情景,皇太极当然是大喜过望,范文程则暗暗叫糟,知道象努儿哈赤这种情况,在又病又伤的情况下还能奇迹般的坐起喝粥,只有一种解释——回光返照!
“老八,进来吧。范文程,你也进来。”努儿哈赤也发现了儿子们的到来,声音微弱的吩咐。皇太极和范文程赶紧爬上车去跪坐在努儿哈赤面前,同时小心翼翼的遮严车帘,以免夹雪寒风飘扬进来,冻到本就无比虚弱的努儿哈赤。待皇太极和范文程都坐好后,努儿哈赤这才推开侍女喂来的调羹,平静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如实报来。”
“回阿玛,儿臣无能,很糟糕。”皇太极哽咽着把目前的军情说了一遍,并特别说了自己刚刚已经收到海面战报——海上的宁远水师也绝大部分重新叛变,不仅没有依令阻击明军运兵船队,还护送着明军船队赶往了塔山登陆,只有侥幸落水未死的孙仲寿带着两条铁杆汉奸驾驶的海船逃到了连山湾登陆,这才给皇太极带来了噩耗。好不容易说完之后,皇太极眼中的泪水都流了出来,抽泣着说道:“阿玛,儿汗实在太不中用了,好不容易招降来的宁远军队,现在几乎都回到了张好古身边,成了张好古蛮子追杀我们的急先锋…………。”
“不是你无能,是你的对手太厉害了。”努儿哈赤声音微弱的说道:“想不到张好古还有这样的肚量,能够允许曾经多次背叛过他的宁远军队归降,现在我们的情况又十分不妙,宁远那些墙头草军队为了活命,再倒向张好古也并不奇怪。”
“阿玛,是儿汗没用。”皇太极自责的哭泣道:“阿玛把汗位传给我,把军队交给我,我却一败再败,损失惨重,现在军队的士气都已经低落到了差不多崩溃的地步,兵无战心,将无斗志,接下来该怎么办,儿汗都完全不知道了……。”说罢,皇太极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范文程也是眼泪滚滚,跪趴在努儿哈赤父子面前泣不成声。
“别哭,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输。”努儿哈赤安慰儿子一句,又虚弱的说道:“事到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乘着我现在头脑清醒,我最后教你两个法子,一是在塔山战场上,要告诉全军将士,只有全力死战,他们才有机会回到辽东故乡去,和他们的家人,和他们的父母妻儿团聚。第二嘛,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突围,你可以和张好古谈判,只要他放我们军队一条生路返回建州,我们可以退出辽东,可以把辽东的土地全部还给他,其他的条件,不管是称臣请罪,交出质子,只要不要你的命,不要我们军队的命,你都可以答应。你要学蛮子的勾践卧薪尝胆,学韩信的胯下之辱,只要让我们保存一丝元气,我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必要的时候。”努儿哈赤声音越来越微弱,“你还可以把我的尸体交给张好古,交给蛮子,换取蛮子接受你投降……。”
“阿玛,儿汗绝不!”皇太极大哭着回答。努儿哈赤惨然一笑,也不强行要求儿子依令行事,这时候,努儿哈赤忽然又说道:“你们听,外面好象有人在唱歌,是我们女真人的歌…………。”
皇太极和范文程倾耳细听,果然听到南面隐约传来歌声,再细听歌词内容,皇太极的脸色都青了,怒吼道:“《乌勒本》!这是我们女真人在葬礼上唱的歌!张好古,一定又是这个狗蛮子,故意在动摇我们的军心!想告诉我们的将士,我们已经完了!”
“错了。”努儿哈赤平静说道:“这是张好古让人唱给我听的,这一天你们连打几个败仗,肯定有不少俘虏落在张好古手里,我病重难治的消息,也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呵,这个小家伙,还真有心嘛。”
“阿玛,你不会有事的!”皇太极焦急叫道。范文程也抬起头来苍白着脸说道:“太上汗,你是真龙天子,万寿无疆……。”
“不要吵,让我仔细听听。”努儿哈赤艰难挥手,靠在车厢壁上微闭眼睛,细听南面传来的凄转哀悼的葬礼歌曲,瘦成骷髅一般的苍白老脸之上也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安详神色…………
许久之后,《乌勒本》一曲唱罢,努儿哈赤忽又低声说道:“我死之后,不许发丧,每天照常往车里送饭送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已经死了,动摇……军心……。”
“阿玛,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皇太极哽咽答道。努儿哈赤许久不答,皇太极大惊,赶紧用手去努儿哈赤鼻下试探呼吸,却发现努儿哈赤呼吸早已断绝,身体也逐渐冰冷僵硬,原来刚才努儿哈赤刚才一言道罢,已是断气而绝…………
“阿玛————!”
“主子——————!”
公元一六三零年十一月三十日下午七时过后,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七日夜间初更稍过,一代枭雄爱新觉罗.努儿哈赤伤重不治,逝于逃亡途中。然而,以十三副盔甲起家打下诺大辽东江山的努儿哈赤,留给他继位人皇太极的,却是一支士气低落、精锐殆尽又人才凋零的穷途末路军队,建奴八旗彻底覆灭的丧钟,也敲响了沉重的第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