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日,杜毅用姨夫办公室的电脑,完成了整套三国杀卡牌的精校和打印排版。
这意味着,杜毅自身创作的第一套三国杀卡牌,距离出炉,只差打印塑封,一步之遥了。
这套卡牌,结合了水墨和工笔画风,粗犷之中不失细腻,风格和前世三国杀卡牌相似,但卡牌形象,绝大多数已经很不相同,更符合杜毅自身的审美。
虽说其中瑕疵难免,但就外观的华丽程度而言,杜毅觉得,足以吸引到青少年群体的注意力。
03年,u盘还是难得一见的小众奢侈品,杜毅只能将整套卡牌刻进光盘里,然后带着光盘,骑上那辆今世应该不会再被他遗弃在省道上,不知何去何从的自行车,寻找起能够提供卡牌彩印塑封的打印店。
清河是个不甚发达的县级市,市区不大,花了两个多小时,快找遍了整个市区,杜毅都没能找到,有提供塑封服务的打印店。
直到变通思维,找上了一家主营广告制作,外带打印副业的广告店,他皱起的眉头才得以松开。
不过,一个难题刚下心头,另一个难题又上眉头,那就是以这家广告店,彩印外加塑封的收费标准,合计一算,一副完整卡牌,需要花费大概36元。
这是一个惊人的价格,因为前世一副包装精美,附带些小赠品的标准版正版三国杀,售价也就在20元左右,遇上促销打折,更是能便宜到十五六元。
36元的成本价,比原售价要高出将近两倍,还是在生活水平比较低下的03年。
如此高昂的价格,相信就算三国杀再好玩,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购买。
更何况,三国杀的主要针对群体,青少年,是一个普遍没有多少经济能力的群体。
当然,这36元不是大批量定制的价格,只是单一制作一副卡牌的成本,贵是自然的。
在杜毅说明自己有可能会大批量制作这些卡牌后,广告店的老板,给了他一个阶梯式的收费表,其中数量最多,收费最便宜的档次,折算起来,大概是每副17元左右。
仍然是杜毅无法接受的昂贵价格,一副卡牌仅是彩印塑封的成本,就这么高的话,加上以后必将产生的渠道、人力等各种成本,销售价,依旧会是一个高到让人毫无消费冲动的数字。
好在,这家广告店的老板是个心善人,在看到杜毅为难的神色后,他向杜毅提供了一个给某品牌扑克,代加工扑克的印刷厂号码。
在广告店老板的协力帮助下,明确了各种包括材质、剪切和塑封标准等制作要求,扑克厂老板,给出的答复是数量2000副以上,差不多是6块钱每副,详细的还得面谈。
比起之前最低的每副牌17元的成本价,这个价格可是大跳水,觉得这么一个价格,勉强还算合情合理,挂了电话后,欣喜不已的杜毅,立即要求广告店的老板,帮忙制作一副36元成本的卡牌。
这倒不是杜毅在浪费钱,而是为了答谢老板的好意。
这世上,很少有商人,在自己做不成生意的时候,还能有心帮顾客排忧解难指点迷津。
能够遇到这么一位好人,对正处于创业初期的杜毅而言,就像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预兆,让他满怀忧虑的内心舒缓了不少。
在等待第一幅卡牌印刷出炉的过程中,杜毅和老板聊了很多。
他了解到老板之所以有如此好意,是因为老板很欣赏,他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想法,相比较他那整天疯到哪去都不知道的儿子,要优秀太多。
每一个父母都在望子成龙,知晓这份恩情的根源,是为人父母的慈爱,杜毅很自觉地,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然后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的父母,和这老板比起来,有什么不好。
而是因为,他现在是一个没有独立经济的人,为此,他能获取制作和推广卡牌费用的渠道,大概只有他的父母。
卡牌这种东西,不大批量量产的话,单位成本会偏高,容易造成薄利,或者无利可图,甚至亏本的状况。
而要量产,又需要一次性支出金额比较巨大的一笔钱。
拿2000副起底6块钱每幅的价格来说,那就是12000块钱。
这么一笔钱,对于年结余,撑死了也就一万出头的他家而言,已是一个相当吓人,动用起来,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的数字。
杜毅实在有些不敢想象,父母会豁达到拿出一万多块钱,给他冒险的地步。
以母亲对金钱的严谨程度看,杜毅觉得,百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自己的想法一说出口,就会被母亲一巴掌拍死。
钱,大概是挡在他前路上,最大的一个障碍。
身为年纪轻轻毫无任何本钱的少年,根本无从去其它渠道,寻求那么一笔启动资金,杜毅想不揪心都难。
“小麦,你过来吧,我这边好了。”
就在杜毅满心忧思地看着最后一张整合了九张卡牌的铜版纸,从塑封机里吐出,正准备拿起来看看时,他忽然看到店老板,向他身后招了招手。
小麦这名字很特别,探向塑封机的手,顿了一顿,脑中蓦然窜出一个孤僻少女形象,杜毅回头一看,发现店老板招呼的,还真是他的同班同学夏小麦。
她手握着两张应该是试卷的a3纸,静静地坐在靠墙放着的椅子上,头埋得很低,低垂而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只露出隐约的白皙残影,神似刚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看样子到这店里,已经有些时间了。
杜毅一点都不奇怪自己未曾觉察到夏小麦的来到,因为夏小麦就是个无声无息的人。
她的无声无息,不是出于她很普通,存在感极度缺少。
事实上,夏小麦长得很漂亮,就算她的穿着,朴实到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也丝毫无法遮掩她那如夏花般的绮丽。
不管是校里校外,男生们,总是有意无意地会把目光投向她,她那好听到充满了童话色彩的名字,大概也是全校女生中,被男生提及次数最多的。
她之所以无声无息,那是因为她很文静,确切地说应该是闭塞,和初中,心无旁骛一心只在画画上的他,有些类似。
站在二十六岁的角度来看,杜毅很清楚夏小麦的文静,其实并非天性,因为和夏小麦在小学时,就曾同班过的他,有幸见识过一个很开朗的她。
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她进入初中后就日渐消沉,到了初三,更是沉默寡言得跟生长在潮湿阴暗角落里的青苔似的。
作为一个重生者,他还知道夏小麦初中毕业后会休学一年,再回到学校时连偶尔的笑容都没了,彻底变成了一座常年不化的冰山。
尽管其中内情,对夏小麦并不像其他男生那么关心的他,不甚了解。
但显而易见,夏小麦应该经历了什么惨痛的经历,要不然也不会失去,她本该有的绚烂色泽。
“大概是个命比纸薄的可怜人吧。”
心中不无怜悯地想着,杜毅冲着从椅子上站起身,向他投来冷清一瞥的夏小麦,满怀善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