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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巧听完,总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大家族里头后院的事情复杂刘七巧也是知道的,但是刘七巧也知道,王妃不是那种故意为难人的人。对待子嗣问题,就算普通的平民百姓那也都恨不得跳起来的事情,跟何况这种最重子嗣的皇亲国戚之家呢!

王妃只略略擦了擦眼泪,伤心道:“杜原判来看过了,说她是急火攻心,原本不是什么重病,可她从小有不足之症,且前一阵子的身子还没养好,本就体虚,所以才会昏睡不醒,还说她要是再不醒,就要让我们准备后事了。”

刘七巧听到这里,也不免伤心了起来,杜太医向来不会胡乱吓唬人,倘若是有半分把握,也不会说要准备后事这样的话。

“太太您别难过了,倘若她真的熬不过去,那也是她没福气,当您的媳妇,这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您是最宽厚温柔的人。”

王妃见刘七巧句句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只瞧瞧擦了擦眼泪,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道:“我伤心一是为了大少奶奶,年纪轻轻的要去了,二也是为了珅哥儿,他这个人虽然性子冷,但是对父母长辈素来都是很恭敬的,可他昨天居然为了她,数落我的不是。”

王妃只摇了摇头,心都冷了一半,哀叹道:“我一门心思为了他的子嗣着想,谁知道在他的心里,原来是一个刻薄的婆婆。”

刘七巧这下不知道怎么安慰王妃了,说实话周珅能为了大少奶奶顶撞王妃,这个确实很出乎刘七巧的意外,在刘七巧看来,这应该不算是一件太坏的事情,至少,周珅的心里,也开始懂得怎么样去真正的在乎一个人,而不是只把对方当成是他的女人。

“太太快别生气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世子爷和大少奶奶没准是前世的缘分,所以今生才会这么投缘的,你想想看,世子爷原本谁家的姑娘都看不上,虽然是太后娘娘指婚,倘若他不愿意,我相信太太和王爷也是不愿意委屈世子爷的,可偏偏世子爷统一了,还跟大少奶奶这么恩爱,小夫妻俩个蜜里调油的时候,出了那样的事情,孩子没了,身子也毁了,世子爷肯定心里不好受,肯定心疼。”刘七巧一边说,一边组织词汇,继续道:“所谓关心则乱,世子爷这回是动了真情了。”

王妃听刘七巧说的头头是道,仔细回味了一下,却也正是这个道理,可偏偏那姑娘怎么就那么薄命呢?王妃只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这样说,我心里好过多了,你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她吧,上回我听她说,跟你聊的挺好的,很想再见见你。”

刘七巧虽然觉得自己见不见她其实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刘七巧也狠不下心肠来,只点了点头。

刘七巧去玉荷院的时候,周珅也在房里,周珅一如既往的冷淡,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也看不出几分伤感来。不过刘七巧觉得,像周珅这样的人被人看出伤感,反倒就显得虚假了。

“你怎么来了?”周珅问刘七巧。

“我听说大少奶奶身子不太好,所以来瞧瞧。”

“杜家不愧是太医之家,别人家一点小病痛,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病得这么严重,就是一点小病痛吗?”刘七巧倒是有些不理解周珅了。

周珅看着刘七巧,只开口道:“你进去吧,她醒了。”

刘七巧往里头走了几步,周珅忽然叫住了她,没等刘七巧回头,只听见周珅开口道:“我按照你说的,关心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对一个人,我做到了。”

刘七巧垂下眸子,忽然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语无伦次问道:“那你觉得怎么样?”

周珅转身,背对着刘七巧,低着头走出大厅。

刘七巧走到房中,房里点着安神香,淡淡的飘着。大少奶奶于氏靠在引枕上,看见刘七巧进来,只气若游丝道:“刚刚在外头,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我心里还想着再见你一面,没想到终于还是让我见着了。”

刘七巧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坐到她的床沿上,两人虽然不熟悉,却有一种姐妹般的亲近之感,只给她掖了掖被子道:“你好好歇着,身子会好的。”

大少奶奶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只伸手按着刘七巧的手背道:“我的身子我知道,是好不了的了,我要见你,是有话想对你说,你只帮我转告他,不要再娶诚国公家的姑娘。”

“这是……”刘七巧只想开口问她,被大少奶奶打断了道:“不要问为什么,我只是不舍得,不舍得他被人算计了。”

刘七巧见大少奶奶这么说,只怕这里头还有很多隐情,便也不好再开口问,只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你现在好好歇着,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大少奶奶见刘七巧这么说,只落下泪道:“说起来,他能对我那么好,还是托了你的福,我才嫁进来两三天,就明白了这件事情,后来我瞧见了你,就越发明白了。他其实心里头一直有你,我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而已,他说他答应了你,要学会真心的对一个人,可是……可是我却不能陪他到最后,他……他很心痛。”

刘七巧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擦了擦眼泪道:“你别说,都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了。”

大少奶奶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着软枕,似乎是睡着了,刘七巧只瞧瞧的出来,见周珅在院子里坐着,眉宇间似乎多了少有的一丝愁绪。

刘七巧没有和周珅打招呼,径自出了院门,周珅只目送着刘七巧离去,夕阳将她的身影笼罩在落日的余晖中。

刘七巧回到家中,当天晚上,恭王府的人就来报丧了,说是大少奶奶已经没了。刘七巧只趴在梳妆台前哭了好一会儿,直到杜若整理完了案卷,回房休息的时候,刘七巧还在那边小声抽噎。

杜若只上前安慰道:“你别哭了,明儿我陪着你一起去恭王府吊唁。”

刘七巧只擦了擦眼泪,深呼一口气道:“我就是难过,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其实刘七巧难过的不止于此,而是于氏最后说的那些话,她说周珅喜欢她是因为刘七巧,那么如果不是因为她们长相相似,那于氏就不会嫁进王府,可能最后就不会死了。

这世上最现实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杜若只伸手揽着刘七巧,将她抱在怀中道:“娘子,别伤心了,人各有命,大少奶奶去了,你就让她安安心心的走吧。”

第二天一早,杜若便陪着刘七巧一起到恭王府吊唁,恭王府一片肃穆,门口扎着白布,一应的下人们都穿着粗布白衣,青梅亲自到门口领了刘七巧进去,两人给大少奶奶上过香之后,便去了王妃的青莲院。

王妃的气色比起昨日又憔悴了不少,身上穿着白色素服,头上也只带了一套银色头面,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精气神,只支着额头在榻上闭目养神。

青梅进去通报了一声,王妃这才睁开眼睛,忙让丫鬟们送茶,又喊了两人落座,这才开口道:“终究是没熬过这一关。”

杜若只开口道:“太太不用太伤心,她这病,说起来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就一直和药罐子作伴,能活到今日也是造化了,那时候太医院的陈太医是诚国公府的常客,我就长听他这么说,如今虽说她走了,终究不是王府的过错。”

王妃知道杜若是故意开导她,只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这是安慰我,可话说回来,她在诚国公还不是好好的吗?终究是死在我们王府了,便是见了国公府人,也觉得不好意思。”

说起这个,刘七巧倒是好奇了,只开口问道:“怎么没瞧见国公夫人?”

“她是昨晚上半夜咽气的,当时我们就差人去报信了,可报信的回来说,国公府人睡了,只派了身边的老嬷嬷过来照应,说今儿再来,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也还没来。”

刘七巧原以为国公府定然是昨晚就来人的,没想到压根没来,再回想一下大少奶奶千叮万嘱刘七巧的那句话,刘七巧心里便有些明白了,肯定是这国公夫人对大少奶奶也不过平平。本来就是,一个庶出的女儿,虽说嫁到了王府,终究跟自己没有多少亲厚。

刘七巧想到这里,便知道这位少奶奶原先在国公府,想来也并不是事事顺遂的,不过就是国公府的老太君疼她些罢了,如今老太君年事已高,这些事情肯定都是国公府人做主,她能嫁入王府,只怕也是老太君最后一次帮她了。

“诚国公府毕竟人多,出门总要事先准备准备,哪里像我们,只穿上衣服拔腿就跑了。”刘七巧只笑着道。

王妃只叹了一口气,神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又道:“你们这一大早来的,还没用早膳吧,正好我没胃口,也好没吃,你们两个就留下来陪我一起用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