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孕妇抬往内院,这时候正是正午时分,阴历六月初其实已经是三伏天的天气,刘七巧命人拆了一扇门板,把孕妇放在后院过道中的一处宽敞的长廊下。她伸手触摸了一下孕妇的肚皮,侧耳听了听腹中小生命用力的心跳,吩咐下去:“若若,我要手术刀、针线,这些东西需要用开水消毒,然后马上去找一个稳婆来备用。”
杜若急忙命人去准备这些东西,连刘七巧喊的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在意。杜老爷和杜二爷也在一旁看着,杜二老爷跟着为孕妇把脉,蹙眉道:“从脉象来看,应该是因为撞击,脑部有淤血,所以她一直醒不过来。”杜二老爷说着,转身对店里一起跟进来的掌柜道:“你去抓一副活血化瘀的药来,看看能不能先让孕妇脑部的淤血散去。”
刘七巧闻言,忙道:“杜太医不忙,等我先做完手术,活血散瘀的药势必有落胎的成分,目前要控制产妇的出血量。”
杜太医捋了捋三羊胡子道:“确实,目前还不能活血散瘀,看来只能等了。”
不多时,杜若就把消毒过的工具给拿了来。刘七巧经过上次在林家庄的事情,手上的感觉已经找回来了。她在现代做过的那么多的剖腹产手术,没有意外情况也都是不用输血的,所以刘七巧这会儿算是胸有成竹的很。
介于大家的好奇心,刘七巧也很坦然的让大家观看,并且钦点杜若为她的助手。杜老爷为了给未来媳妇保守机密,特意让掌柜的把药铺打样一天,并且让春生好好的陪着患者家属。
刘七巧戴上了杜若的羊皮手套,接过杜若递过来的刀,测定好了位置,一刀下去便有嫣红的血液快速的溢出来。不得不说,这次的孕妇比林二奶奶瘦一点,所以一刀下去就划开开了皮肉,直接进入腹腔。
刘七巧顾不得讲解,快速的剖开了子宫,当她伸手进去把七个多月大的孩子从产妇的腹中拿出来的时候,大家几乎是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方才让杜若去安排的稳婆却还没来,刘七巧正不知道这孩子往哪儿丢,杜老爷连忙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把孩子抱了起来。
那孩子还没足月,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杜老爷提起了他的脚丫子,对着脚底心拍了两下,那孩子忽然间咿咿呀呀的哭了起来,虽然声音很小,但也能让大家听的很清晰。
一直在外堂候着的男子哇的大哭了起来道:“我的孩子还活着,我的孩子。”
春生急忙跑进来一看,见是一个小男孩,又笑嘻嘻的出去通知喜讯道:“大哥,是个儿子,你媳妇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于是那男子哭得更大声了起来。
杜老爷见了这个孩子,想起了杜若当年早产时候的模样,比怀中的孩子更要瘦小,抱在怀里身子特别软,几乎就直不起来,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每次吃奶都只能吸一两口。哭的时候就跟小花猫一样,有时候睡着不动的时候,看上去就跟死了的没区别,杜夫人为此没少掉眼泪,结果落下了月子病,之后便再也不能生养了。
杜老爷拿干净的白布把孩子擦干净,这时候请来的稳婆才来了,见过了杜家的老爷,抱着孩子去洗澡去了。可怜的刘七巧还低着头在给孕妇缝针,为了赶时间,刘七巧用的是竖切的办法,因为考虑到古代的女人是不会穿比基尼的,所以横切和竖切的结果是一样的,只有这女人的男人能看见,刘七巧自然就选择了能够更快捷的办法。
子宫缝三层、肚皮缝三层,遇到肚皮肉多的,还要多缝一层。因为没有可吸收的缝线,刘七巧这次用的是蚕丝做的钓鱼线。这种钓鱼线任性好,又是是蚕丝的,还很环保,方才和刀具一起在开水中煮熟消毒,这会儿正好用。
孕妇昏迷的很彻底,就连刘七巧下刀的时候,都没有一点动静。刘七巧的同事曾经接手过这样一个案例,因为那个孕妇对麻醉药的耐受程度不高,所以打完麻醉跟没打没区别,然后当她同事一刀下去的时候,那孕妇立时就感觉像被生吞活剥了一样,大叫了起来,为此还投诉到了医院领导那里,幸好在检查记录的时候,发现为那位产妇开刀时的麻醉时间是达到标准的,这才没有收到处分。
刘七巧这会儿还庆幸这位孕妇现在还在昏迷不醒,不然她身上任何一点动作,都可以打断她这种高度集中精力的工作。刘七巧缝完最后一针,打上了结,用剪刀剪去针线,倒退了两步,脸色煞白的对杜若道:“下面你给她包扎一下,用上最好的金创药,一会儿我来替她挤出恶露。”
剖腹产的人因为没有阵痛,所以子宫内部的恶露不能跟顺产的人一样,通过自然分娩的过程排出体外,所以在生产完成之后,还有一补手动排出恶露的过程。刘七巧生前是个看上去很温和的女子,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她,去给那些产妇排恶露的时候,她们看她的眼神就跟看老巫婆没什么区别。
杜若上前为孕妇上药包扎,刘七巧退后了几步,抚着栏杆休息一会儿。她今天起的太早,一大早出门又没用什么早饭,刚想吃中饭又冒出一个杜老爷来,所以刘七巧简直就是在体力极度恶劣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一手术。可是就算这样,刘七巧也觉得自己也不至于虚脱至此。正当刘七巧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觉得下身一阵热浪从体内涌出,刘七巧连双腿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又来了……每次一紧张就乱套,算算日子还得有两三天才来呢!
“杜若,杜若……”刘七巧皱着眉头喊杜若,一只手撑着栏杆不敢动。这时候杜老爷和杜二老爷也围上去给那产妇做专家门诊,一时间没空来管刘七巧。
杜若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刘七巧,见她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刘七巧又急又囧,只能扯着自己的裙子,露出一截小腿来,那长裤上沾了方才一股脑滑下来的鲜血。杜若眉头一皱,顿时明白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纱布,走过来一把将刘七巧拦腰抱起。
“喂……你!”刘七巧急的直喊,这种时候太接近前世的感觉,她甚至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而杜若虽然瘦弱,却是一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
刘七巧只能环住杜若的脖子,把自己的脑袋靠在杜若的肩膀上,有些懒散的说:“唔,你爹和你二叔那边,今天露这一手,能过关了吗?”
杜若只觉得心中一阵感动,忍不住把刘七巧抱的更紧了,凑在她耳边道:“我这里过关了就好,你又不是嫁给他们。”
刘七巧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那还不是得他们点头,况且,我今天也是真不忍心那孩子就这样没了,羊水都破了,等个两三天,就算生出来也是死的。”
杜若见刘七巧脸上有些戚戚然的表情,便安慰道:“不会每个人都跟林家庄的周二嫂子一样的,你看你今天又救下两条人命了。”
刘七巧安心的被杜若抱着,伸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脸色又扭曲了起来:“要死了,要死了……”
杜若一本正经的说:“还是那句话,痛则不通……”杜若的话还没说一半,刘七巧忽然抬起头来,对着杜若的唇瓣,探舌吻了进去。
不过这一吻的后果也是非常可怕的,因为勾动了体内的荷尔蒙分泌,刘七巧的大姨妈来势汹汹的又汹涌了几回。等她可以安然的站着的时候,觉得整条腿都很黏糊糊。
杜若把刘七巧带到了平日大夫值夜的房间,刘七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觉得尴尬的要死了。不过幸好杜若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打来了一盆热水,见了刘七巧道:“这盆子是干净的,平常只放着洗手用的。”
杜若说着,又给刘七巧递过来一卷白纱布和一小包干净的棉花。说实话杜若也不知道女人来这个的时候用什么。刘七巧在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也才慢慢知道应该用什么。刚开始的时候,刘七巧用的是棉花,可是后来发现,棉花的吸水程度还不如草木灰……,于是刘七巧为了省钱,也和李氏一起用起了草木灰。毕竟刘家条件再好,也供不起刘七巧拿干净的棉花掂屁股底下扔掉。一年下来,至少也能扔一条两人宽的被子。
刘七巧上学的时候,曾和室友们讨论过有关穿越的可能性,最终大家一致表示,没有卫生巾和抽水马桶的世界,就算是当皇后,她们也不会考虑穿越来的。当时刘七巧还傻乎乎的表示,外界条件都可以克服,内心的爽快才是真的爽快,结果……她们都没穿越,她穿越了!
杜若给刘七巧送了东西,很自觉的就在门外候着,刘七巧拿着那些东西,先是剪了一小截纱布下来,丢到热水里头一会儿洗身子用。然后才不好意思的对着门外的杜若说:“你能帮我把刚才用过的针线给找来吗?”
来个大姨妈,卫生巾要现做,这是得多坑爹的一个社会啊!刘七巧这时候特别想念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姨妈经,她现在觉得,就算是能用上黑心棉的卫生巾,她也能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杜若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刘七巧需要针线的作用,于是又跑回去要针线。这时候杜老爷和杜二老爷已经给产妇专家会诊完了,一致认为产妇的性命是保住了,但是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还要等产妇醒来才能知道。
杜若找到了针线,又喊了春生去外头成衣店里面去买一套干净女装回来。正要转身的时候,被杜老爷给叫住了:“七巧怎么了?”
“她月信到了,我让她在厢房里头休息。”杜老爷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心道方才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身上有这种毛病,这种毛病说好治也好治,一般婚后都能好。于是便点了点头说:“你好好照顾她,给她调理调理,身子不好,你娘可是不松口的。”
杜若立马点头如捣蒜,杜老爷看着自己这个平常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儿子,难得性格也便的热络了起来,不知是喜是忧,等杜若走了之后,才对杜二老爷道:“你觉得如何?”
杜二老爷笑着说:“大哥你都亲眼所见了,还要我说什么呢,这个姑娘定然不是一般人,胆大心细,落落大方,这些都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她有一颗救世济民的心,这是最难得的。”
杜老爷点着头道:“说实话,我今日原想着她会来,故意来考考她,这下也不用考了,这一手便是了不得的,做我们杜家的媳妇绰绰有余。”
杜二老爷也表示赞同,两人捋着山羊胡子,各自点头,这最后的一道关卡,看来是只能让杜老太太松口了。
刘七巧做好了卫生带,换好了衣服,从厢房出来的时候病容蔫蔫。她做卫生带的时候,就因为精力不济,几乎把自己的十个指头都给戳了。杜若见她那模样,实在心疼的很。原来刘七巧还有些饿,这会儿也不饿了,连东西都吃不进去。
于是刘七巧只能扶着墙,指挥方才那位来接应的稳婆,为那产妇按出了恶露。一切就完成之后,产妇的家人也寻了一辆拖车,将产妇给拉了回去。临走时,杜二老爷又特意命掌柜的配了几幅药出去,又让产妇家里人好好照顾。
那产妇一家人都来了,抱孩子的抱孩子,搬产妇的搬产妇,虽然得了孩子,可是一家老小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之色。
掌柜的见那家人要走,急忙上前问了问杜老爷的意思,原来方才那宣武侯家的家丁,撂下一百两银子就先走了,这会儿掌柜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收钱,于是请示了一下杜老爷。
杜老爷大手一挥,命掌柜的把钱全给那户人家送了过去,一应的药材也白送了。
刘七巧不懂治其它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产妇还没醒过来就回家了。这年代没有医院,任何的病都只能在家里面治,治得好就活着,治不好死了就直接埋了,倒也不浪费公共资源。
杜若又问过了那产妇家住哪里,他打算这几日趁着下值的时候去探探病,顺便帮产妇换药。
刘七巧这次发作的特别厉害,根本没精神送那产妇出门,一脸菜色的扶着栏杆吐了起来,偏偏她没吃多少东西,吐出来一肚子绿油油的苦胆水。杜若见了简直心疼的要死了,刘七巧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回家。
杜若在柜台里头忙前忙后的,亲自抓了几幅药,喊了马车来送刘七巧回家。到了门口之后,杜若先下车扣了门,开门的是钱大妞,钱大妞认得杜若,还是喊了他一声少东家。杜若扶着刘七巧下了马车,刘七巧正要推迟,却被杜若给拦腰抱了起来,绕过影壁往前排的客堂走去。
李氏一看刘七巧这个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的赶紧迎了出去。
“七巧,你这是怎么了你?”
“我……”刘七巧觉得自己丢人死了,又被杜若抱着不好挣扎,一张脸涨的通红。这时候春生提着药材进来,杜若这才把刘七巧放下了道:“伯母,七巧的癸水来了,这是我配的药材,你熬一碗给她喝下去,可以止痛。”
刘七巧感动的热泪盈眶,在这种来大姨妈没有止痛药的古代,她真的是受够了。李氏看着杜若对刘七巧温柔的动作,眸光中流露出来的关切,以及抱着自己女儿的那种呵护之情,顿时就忘了接药。还是钱大妞立马接过了药道:“我这就去熬药,七巧你忍着点。”
说实话,以前大姨妈也这么折磨刘七巧的时候,刘七巧只是默默的忍着。但是近日被杜若如此关爱之后,刘七巧越发觉得大姨妈比平常似乎更痛了几分,虽然也可能是心理因素。
杜若抱着刘七巧上床,给她盖好薄被子,接过李氏递过来的汤捂子放到她的怀里,拍了拍她的脸颊道:“不要讳疾忌医,你这样是病,要乖乖吃我的开的药才对!”
杜若哄人的时候一本正经,连个笑容也没有,眉宇里还因为担忧挂着一丝的皱纹。刘七巧见他这番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在他的眉心揉了揉道:“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你看在我这么难受的份上,饶了我吧。”
不一会儿,钱大妞已经熬了一碗红糖粥送了进来,杜若端在手里检查了一番,觉得不错,拍着刘七巧的肩头让她起来吃。刘七巧勉为其难的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杜若也不压她,又看着她把中药一口气吃完了,安然睡去,才起身告辞。
他的那碗中药里面有着止痛镇静的药材,只能在特殊时候用一用。要不是看在刘七巧那张被折磨的变尖的小圆脸,杜若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后门方子的。
杜若到了中厅,见李氏还在厅里头,连忙作揖行礼,李氏忙摆了摆手道:“杜大夫您坐。”
杜若心里没底,忙说:“伯母您先坐。”
李氏咬了咬牙道:“我不是你长辈,杜大夫不必这样,小妇人我受不起。”
杜若听了只觉得心惊肉跳的,心里面七上八下,他对着自己的爹娘,很多话能说出来,可是对着刘七巧的娘,又觉得很多话说不出口。又觉得自己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所以想了想,只在李氏面前屈膝一跪,行了一个大礼道:“伯母不必担忧,我定然不会愧对了七巧,伯母只需为七巧被一份嫁妆便好了。”
杜若说完这段话,只觉得脸上烫的要滴出血来,急急忙忙的起来,说了一声告辞,便如无头苍蝇一样撞了出去。杜若绕过影壁,走到门外,拍拍自己的脸颊,一副没有回神的感觉。春生打趣的说:“少爷,您这毛脚女婿,还没过门呢,紧张啥?”
杜若瞪了春生一眼,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最近越发嘴痒了,上次的事情我还没罚你呢,若不是你乱跑,我和七巧能被老爷发现?”
春生一脸无奈的跳上马车,苦着脸道:“该发现的还不得发现,少爷你看,今儿七巧姑娘露这一手,老爷和二爷都惊呆了,恨不得马上抬回去让她给你做少奶奶呢!”
杜若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上了马车摔下帘子道:“你这张嘴,改明儿我让七巧跟缝针一样给你缝起来罢了,看你还敢不敢在胡说八道。”
李氏显然被方才杜若的动作给惊吓过度了,在厅里做了半天,直到钱大妞进来说要去厨房张罗晚饭,李氏才稍稍回过了一些神来。然后她又紧张的发现,杜若说要她备嫁妆,刘七巧的嫁妆从刘八顺出生之后,李氏陆陆续续的筹备着了,可那都是按照门当户对的人家筹备的,若是刘七巧真的要嫁入杜家,那些嫁妆就算是垫箱底只怕也是不够格的。
李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觉得事情有点难办了,少不得要跟刘老二商量商量。可是万一刘老二觉得不靠谱,又把七巧给配了别人,那该怎么办呢?
当天晚上,刘老二也终于赶着沐休的最后几个时辰,回家歇着了。刘老二知道刘七巧因为那事儿又在床上躺着,也没发话,倒是刘老爷说道:“姑娘大了,这病还得治一治,别进了婆家也这样,怎么操持家务?虽说这病多半得嫁了人以后才能好,可总归还是要瞧一瞧的好。”
李氏点头附和:“爹说的对,我之前也想着,等到了京城,要给七巧好好找个大夫看看的。”
刘老爷说:“就鸿运街上宝善堂里头的大夫不错,那个陈大夫医术高明的很,我们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他看的。”
李氏蹙眉道:“就是不知他精不精女科?”
刘老二想了想道:“请了来问问再说吧,我今天回王府为七巧告个假,她这样子明天也不能进府伺候。”
第二天,刘七巧告了假继续在家抱窝。李氏一早就去鸿运街的宝善堂去请陈大夫,被告知陈大夫出诊了,李氏按照掌柜的要求,登记好了信息,然后家去了。一直等到下午的时候,才听见外头有人叫门。
李氏上前去开门,见是杜若来了,顿时缩手缩脚的都不知道怎么说话好了。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现在得摆一个长辈的样子,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杜若是贵人,她不过就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小老百姓。
杜若还是同往常一样,显然是故意把昨天的事情给忘了,温文尔雅道:“大娘,我是来出诊的。”
李氏不解问:“不是陈大夫吗?”
杜若笑着道:“陈大夫还没回来,我替他。”
李氏便不再追问了,心想反正店是你家开的,你们爱谁来谁来。刘七巧今天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但仍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靠在炕上,腰后还垫着一个长引枕,见了杜若便问;“你怎么来了?”
杜若勾唇笑了笑,上前放下了药箱道:“你们家去请的,正巧我昨儿没为你细细把脉,这会儿便再来看看。”
杜若说着,一本正经的打开药箱,拿出药枕放在刘七巧的手腕底下,又道:“昨儿半夜,那户人家的人来宝善堂找了陈大夫,说是那产妇醒了,只是喊着头昏,陈大夫去看了,按照我二叔的方子略略改动了下,估计那产妇是能活下来了。”
杜家在安保机密工作方面做得不错,昨儿还特意吩咐陈掌柜去给那户人家送了封口费。说起来这事儿最后还是杜老爷想起来的,刘七巧露这一手虽然震惊,但是为了防止以讹传讹,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所以杜老爷命掌柜的亲自出马,让那户人家闭口不提剖腹生子之事,只说是孕妇早产了一个婴孩,母子平安。
刘七巧暗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也不枉费她紧张到连大姨妈都提前光临了。杜若把着脉搏按了一会儿,又问她:“你小时候是不是生过什么大病?”
刘七巧回忆了一下,从她穿越来之后,唯一经历过的大病就是疟疾,当时原来的刘七巧已经死了,她也是慢慢醒过来才知道的。
“小时候生过疟疾,差点儿就死了,我娘说我小时候很瘦,我癸水也才来不到一年,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的。”刘七巧说到这里,又想起今后的几十年都将伴随着自己的痛苦,顿时觉得人生昏暗之极。
“阴虚、血虚,七巧你的身子不大好呢?”杜若的手指轻轻的搭在刘七巧的脉搏上,有着凉凉的温度。
刘七巧抬起头看着他,忽然勾住他的脖颈,缓缓的凑上去,顶着他的额头道:“那你……能帮我补补吗?”刘七巧抬起眼皮,就能看见杜若黑漆漆的眼珠子,已经长翘的睫毛,黑压压的遮着他乌黑的眼眸。
杜若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七巧,你这样我怎么给你看病?”
刘七巧朝他眨了眨眼睛,杜若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一样,忍不住含住了刘七巧的唇瓣。
生涩的吻居然也能带来让人心情澎湃的欲望,刘七巧只觉得下身又有几次潮涌的感觉,再多的草木灰只怕也厚德不住了,急忙推开杜若,快速的拿起一个皮垫子,垫在自己身下。
杜若恍然大悟,脸上浮起淡淡的绯红,伸手抚摸着刘七巧光洁如玉的白皙脖颈,略带着叹息说:“七巧,你能快些长大吗?”
刘七巧心里暗暗把杜若鄙视了一通,明明自己是大人他才是孩子好不好。不过对于这个十四岁发育不良的身体,杜若发出这样的感慨,大概也是无奈之举。
外头大厅里,李氏正一脸愁容的坐着,钱大妞正在擦桌子,冷不防看见李氏的脸色,小声道:“大娘,你这么不放心,怎么不进去看着呢?”
青春期的人似乎对这些有着天生的敏感度,钱大妞目前已经确认了刘七巧和杜若的不正当关系。
李氏摇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进去岂不是扰了他们了。”
钱大妞想了想,放下抹布道:“大娘心里头可喜欢杜大夫,是不是?”
李氏被说穿了心事,也只能幽幽叹息:“喜欢是喜欢,这么好的人品,这么好的模样,谁能不喜欢呢?”李氏越说,脸上的神色就又柔和了起来,继续道:“要说谁没有一颗嫌贫爱富的心呢,可有些不贵它就不该我们这样的人家享,万一弄不好会害了七巧的一生的。”
“那也未必呢。”钱大妞笑嘻嘻的给李氏倒了一杯茶,送上去道:“我前几天跟人唠嗑,听说着杜家可是好人家,杜大老爷是个好人,膝下只有杜大夫一个儿子,可他愣是连一个姨太太,一个通房也没有。虽然别人说杜二老爷是个风流性子,家里有五房姨太太,可是杜大夫是杜大老爷养的,自然是随他爹的,您说是吗?”
李氏闻言,眼珠子一亮道:“你这些都是真的?哪儿听说的?”
钱大妞被问的脸色一红,有些忸怩又不大好意思的说:“我……我就跟门口跟着杜大夫的那个小厮问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请,不一会儿杜若出来,写下了药方递给李氏。李氏也不识字,便又交给了钱大妞,杜若想了想又把方子收了回来道:“一会儿我喊人送过来就好,让七巧好好休息,注意保暖。”
李氏点头应了,李氏是非常合格的娘,从来不让刘七巧做家务,只要刘七巧来大姨妈,她一定是把她供起来的。
杜若出门,心情大好,摸摸自己的唇瓣,都觉得有一种甜蜜蜜的感觉。
一连三天过去,刘七巧终于又生龙活虎了起来。进到王府才入了青莲院的门,青梅就迎了上来道:“你再不回来,太太就要差人去外头看你了,也不知道你是得了什么要不得的毛病,竟几日下不来床。”
刘七巧觉得坦白从宽比较好,所以偷偷的跟青梅说了,青梅一边听一边笑道:“这事儿好办,等你及笄之后,就喊你爹赶紧把你领回去嫁人,这病也就好了。”
刘七巧假装羞涩和青梅别扭了一通,跟着她一起见王妃。青梅是一个很称职的丫鬟,刘七巧走的时候,曾摆脱青梅把王妃这几日的吃食都记录下来。青梅见刘七巧回来,就把自己写的满满当当的一张纸给递了过去。
刘七巧见东西还算清淡,不由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在古代没有降糖的口服药物,更没有注射胰岛素,要控制血糖全靠忌口和运动。关于运动方面,王妃一向是比较懒惰的,能做到饭后百步走都需要一众人众星拱月一样的拱着,平时也就只在青莲院这一亩三分地里面逛逛。
刘七巧进门,见王妃正已一个非常曼妙的姿态斜倚在软榻上,见了刘七巧便伸手让她过去。刘七巧上去瞧了瞧王妃的气色,却似乎并不是太好,便有些奇怪道:“太太怎么看上去没睡好的模样,莫非是有什么心烦事儿?”
青梅见刘七巧一眼就看了出来,也不隐瞒,只带着点气氛道:“太太你看,七巧一眼就瞧出来了,改明儿王爷回来,怎么就瞧不出来呢?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就别瞎操这份闲心思了,她不想嫁,你就放着,等过了年纪,看她着不着急?”
王妃听青梅这么说,只摇了摇头道:“她都十六了,若是再不定下人家,回头又有人说我这嫡母做的不称职了。”
“这不都是她闹的吗?哪回你找的人家,她们觉得好的?这么心高气傲的,怕是想进宫当娘娘吧?”青梅虽然是个好脾气的,可是对于一切对王妃不利的人和事,她都抱着敌对的心态,说起话来是针针见血的。
刘七巧听着感觉有八卦,便多问了一句:“不如太太跟我说说,没准奴婢可以给太太出个主意。”
王妃点了点头,表示默认,这下青梅便打开了话匣子道:“就是二小姐的事儿,太太去年给她定了安靖侯家嫡出的二少爷,她嫌弃人家身子骨不好,外头传言活不了几年。今年太太又给她定了宣武侯家的大少爷,就是大少奶奶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虽然是个庶出的,但是秦家没有嫡子,以后这侯爵肯定也是这大少爷的,谁曾想她还是不乐意。”
刘七巧从青梅的话语中也听出了一些机锋,那庶出的二小姐大抵是不想嫁给嫡出的短命鬼,也不想嫁给庶出的秦少爷,所以对太太定的婚事没有一个满意的。刘七巧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位庶出二小姐的容貌,算不上貌美如花,但也不算太路人,还是有几分小姿色的。怪不得上次她会跟刘七巧说起那秦氏的诗集来,大抵她也是被秦氏的才名所累,所以王府才会有跟秦家再结亲的念头。
刘七巧再仔细想想,忽然觉得这宣武侯家的大少爷几个字略熟悉。她拧着眉想了半天,终于给想出了从哪里听过这名号,连忙道:“宣武侯家的大少爷,那可不是好惹的人,前几天在鸿运街上纵马行凶,差点儿把一个孕妇踢成了一尸两命,幸好杜太医那时候在鸿运街上的宝善堂,把那孕妇给救了下来,还生下一个未足月的儿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