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重又坐下,沉吟道:“两个条件?呵呵,请喏木图使者讲来!”
喏木图微微一笑,目光闪动地道:“朵颜三卫蒙皇帝陛下恩宠,准予立汗称王。当然,我们大首领即便称汗,也是不敢与大明皇帝陛下平起平坐的,尊卑例同大明诸侯藩王”。
杨凌一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花当可汗到那时可掌握着广袤的草原、土地和牛羊呀,而且只朝贡而无须纳税、供役,岂是我大明藩王可比?”
喏木图被杨凌描绘的美好蓝图所打动,眸间闪过一丝喜色,他镇静了一下,才故作矜持地道:“只是,瓦剌和鞑靼的大汗,都曾受到大明皇帝陛下的亲旨册封,所以我们希望也能得到皇帝陛下的亲旨,并赐予金印、节符”。
杨凌恍然,感情这位特使怕大明只是口头应允,他们在蒙古瓦剌、鞑靼和兀良哈三部中的影响力最小,如果没有明廷的公开支持,这个大汗根本就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做下去,至少在他们的势力足以压制其他两部前是这样。
杨凌略一沉吟,点头道:“你顾虑的也有道理,此事我自会向皇上禀报,第二件事是什么?”
喏木图见杨凌答应,喜形于色地在对面坐了下来,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昔年永乐皇帝陛下,因我们朵颜三卫从龙靖难有功,将大宁卫(今承德市、平泉县、建昌县和老哈河流域)赐予了我们。
然而......想必杨大人也知道,我们三卫是以游牧为生的,牛羊就是我们的全部,但是永乐皇帝陛下却不允许我们在大宁地区驻牧,我们空有大片的草原,却不能用来放牧牛羊。所以希望皇上允许我们在大宁卫一带放牧”。
杨凌听完心中不由一跳,揣测朵颜三卫可能提出的条件时,他就想到朵颜三卫可能会提出这个条件,果不期然。事实上,几十年前朵颜三卫就在与他们有姻亲关系的科尔沁部支持下提兵进入大宁城,并经会州(河北平泉)直趋宽河(河北瀑河),不断向南推进。
如今朵颜卫自大宁城直抵喜峰口,隔着一座山便是河北宣化了;泰宁卫的势力自锦州、义州经广宁卫至达辽河。福余卫地势力自黄泥洼经沈阳、铁岭直至开原卫。西拉木伦河和辽河以南,东起开原,西近宣府的大片土地,事实上已经掌握在朵颜三卫手中。
朵颜三卫与大明联兵对付鞑靼,所要的只是一个大明朝廷公开册封的身份,和对他们实际控制地区的承认,看起来大明似乎没有丝毫实际损失,但是杨凌却不禁犹豫起来。
这些地方大明无力控制。事实上已经落在朵颜三卫手中是不假,但是公开承认他们的拥有权,那就是割让国土,这个问题实在遗害无穷。
昔年永乐大帝将朵颜三卫的土地赐给了他们,就已经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关外地大明卫所在是连成一体的。各个卫所之间以点带面遥相呼应,朵颜三卫一失就打破了这一战略体系,各个卫所之间失去了有效的连接,单独的辽东卫所连一个小部落的进攻都无法抵挡。
这些地区是关键的战略要地。杨凌正打着挑起鞑靼内乱,再将朵颜三卫拖下水后增兵辽东、加强这个地区控制的打算,怎肯授人口实?
杨凌立即断然摇头道:“喏木图使者,你要知道,你们冒的风险虽大,但是得益却更大,一旦让鞑鞑向你们臣服,你们尽可以挑选水草最丰美地土地放牧牛羊。即便失败,你们退守朵颜三卫,有大明对鞑靼的牵制,他们也奈何不了你们。辽东,乃大明京师之屏障,我们不可能放弃的”。
喏木图张口欲言,杨凌抬手道:“喏木图使者,这件事我不必请示皇帝陛下。绝对没有商谈的必要。辽东。不可以用来讨价还价!”
喏木图端起奶茶来喝了一口,捋捋粗黑似铁的胡须思忖半晌。才道:“同鞑靼公开决裂,我们要冒着极大地风险,如果没有保障,整个部落的人怎么能放心呢?既然大人如此说......,可否向皇帝陛下回复,为示诚意,我们朵颜三卫与朝廷和亲呢?”
杨凌怔了一怔,他没想到喏木图居然有胆子提出和亲,真是岂有此理!花当还没当上大汗,朵颜三卫就以为自已是当初帐下有四大汗国的北元朝廷了么?居然敢要求和明廷和亲。
喏木图瞧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忙道:“花当大首领有一位爱女银琦姑娘,是科林沁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儿,她今年才15岁芳龄,如果皇帝陛下不嫌弃,花当首领愿意将她献给正德皇帝陛下为妃......”。
杨凌容颜一霁:原来是要进献美女,呵呵,这倒使得。反正是政治联姻,丑点儿也没关系,往宫里一供就行了,反正连皇后和两位贵妃现在都是摆设,紫禁城还差多一口人吃饭么?再说......科林沁?满洲第一美女大玉儿好象就是科林沁草原地姑娘,这位银琦小姐长相应该也不赖。
杨凌想到这里,笑吟吟地正想答应回去向正德禀报,不料喏木图话风一转,继续道:“欣闻皇帝陛下有两位御妹永福公主、永淳公主,花当首领愿意迎娶其中一位,并扶为正室夫人,与大明结为秦晋之好,彼此必定合作无间。”
杨凌一听这脸子“呱嗒”一下又摞下来了:你嫁女儿就嫁女儿,怎么还得我们再饶上一个呀?......不对呀,花当的女儿嫁给正德,那正德就是他的女婿,他又要娶女婿的妹妹......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听说花当已经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该是年近五十的大胡子老头了吧?让温柔可人的永福小公主嫁给花当那老小子?杨凌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阵不舒服。
要不换永淳那小丫头?这念头刚刚升起。杨凌就打一冷战,心头一阵恶寒。他要敢答应下来,估计回去正德就得拎把宝剑,满大同地追杀他,就象当初追杀他老爹地小舅子一样。
杨凌吸了口气,暗暗提醒自已:“你是来和谈的,是议盟的,就算不答应也大可说的委婉些。同样能达到目的的事,万万不可学关公来一句“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
他压了压心头火气,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喏木图愕然道:“杨大人因何发笑?”
杨凌展袖大笑道:“喏木图使者相信事关数十万人命运、事关一族生死地大事,真地可以系于一介女子么?大明与朵颜三卫结盟,互市通商、守望相助,真金白银地才有诚意。
久闻花当大首领是塞外三大英雄之一,雄才大略、眼界之高远。不下于伯颜、火筛,怎会将结盟寄望于和亲呢?莫非是喏木图使者自作主张?哈哈......此事喏木图使者回去后且勿对花当首领提起,不然要令花当首领蒙羞了。”
喏木图赤红的脸庞血色上涌,显得有点发黑,他悻然道:“和亲之事古已有之。汉、唐皆有公主嫁到塞外,成为千古美谈,如果和亲都不能表示诚意,那么杨大人用什么来证明合作地诚意呢?”
杨凌毫不犹豫地道:“利益。只有共同的利益,才会让彼此合作无间。”
他拂袖而起,走到海西女真使者胡赤面前道:“近些年来大明与女真交易日益频繁,本官举个例子,仅人参一项,由于水浸人参不易保存,汉商肆意压价,你们每年的损失就有数十万两白银吧?”
一提起这事儿。胡赤就一肚子气,他们没有什么可以生产的东西,全靠上山挖参打猎从汉人这儿换盐换茶、换布换铁锅,那人参还偏偏就汉人认这玩意儿,别地地方既卖不出价,也没那么多买家,汉商压价确实把他们坑苦了,胡赤忙起身毕恭毕敬地道:“大人明鉴。敝部落这次前来。愿意加入同盟,就是希望朝廷能够公平对待女真人”。
杨凌点点头。说道:“本官明白,仅人参一项、仅你们海西女真一个部落,每年就要通过马市输出人参五万余斤,前两年彼此交恶,我朝曾禁绝互市两年,你们的人参烂掉的有十万多斤吧?因此穷困而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如果同本朝结盟,我们不会禁市、而且愿意官方订价,降低税赋补贴汉商,这算不算是最大的诚意呢?”
胡赤喜出望外,把头点地鸡啄米一般,连声道:“当然,当然,多谢杨大人、多谢皇上,我们愿意......愿意同大明永世结盟”。
杨凌点点头,笑吟吟地走到建州女真里豆里使者面前,说道:“建州女真原以饲养牲蓄、食肉着皮维生,我大明乃耕田食谷为生。
但近年来,你们日渐开拓耕地,从大明购买耕牛、铁铧,聘请汉人教授耕种,衣食一如汉人,在女真三部里最是富裕,禁市的两年中,你们部落男无铧铲、女无针剪,烹无锅、食无盐,想必里豆里使者深有体会吧?
如果我们开设多处马市、改初一、十五互市为日日互市,放宽互市物品范围,你认为这才是大明的诚意呢?还是送去一位公主和亲,带上十万两白银的嫁妆有诚意?”
里豆里一听两眼放光,大明只要肯将原来开设地三处互市由每月两次互市改为常市,放宽交换物品的限制,那他们在梦里都要笑醒过来了,还要再开互市地点?这可大出他们意料,里豆里想也不想,立即倒戈道:“自然是彻底开放互市有诚意,我们要的不多,只要大明朝廷肯和我们互市,建州女真将是大明永远的臣属和朋友!”
朵颜诸部的使者们大为心动,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可是朵颜卫的喏木图显然是朵颜三卫的使者首领,他们都将目光投向喏木图。喏木图见此情景,沉吟道:“大人所言甚是,可是这样的话,我们要如何相信明廷地诚意呢?”
杨凌竖起手指道:“第一、也是公开交易,相信贵部从中受惠匪浅;第二、是军事协作,一旦用兵,大明将从大同宣化和辽东两路出兵,成犄角之势。中路居中,若无合作成意,我辽东重兵便岌岌可危,这该可以显示我们的诚意了吧?
第三、就如当年瓦剌的也先太师攻打燕京受阻,这次伯颜攻势受挫,返回鞑靼后内乱必起,我们并不需要你们现在出兵,双方可以先开马市。待兵精粮足、鞑靼大乱时再一鼓作气将他们拿下,你们可以见机而动,把握主动。以上种种,可以表明我们的诚意了么?喏木图使者”。
喏木图听到这里把眉一扬,起身单手按胸。郑重地道:“我们相信皇帝陛下的诚意,杨大人的话,我会尽快禀报给花当大首领知道。”
杨凌欣然一笑,说道:“好。那么我就在大同城中等候诸位使者的好消息”。
他走回桌旁,端起那碗奶茶一口饮尽,然后朗声笑道:“下回,由本官在大同招待各位使节,希望那时你们能够带来花当大首领的好消息,诸位,告辞了!”
望着百余轻骑渐渐消失在山坳里,各部使臣仍站在谷口相望。翁牛特部使者格日勒台走到一脸沉思地喏木图身旁,恭敬地道:“花当大人,您看这位明朝使臣地话可信么?”
化名喏木图的花当,略带些市侩地眼神已变得鹰一般锐利精明,他抚着胡须淡淡一笑道:“他们若只是利用我们,必然不重承喏,那么我漫天要价,他们大可先答应下来。会盟都是假的。还在乎假和亲假割地么?这位大明使臣如此慎重,看来是确有诚意了”。
格日勒台松了口气。展颜笑道:“既有诚意便好,说实话,我们部落同鞑靼作对,会给我们的部众带来死亡,但是同明朝作对,不止要带来死亡,还有贫穷,那比死更叫人不堪忍受。
如果明朝皇帝真的不是一位懦弱的君主,而是象当初地洪武天可汗、永乐天可汗一样伟大,那么顺从这位正德天可汗的意志,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一件很正确的选择”。
花当狡狯地一笑,说道:“如果伯颜真的那么好对付,明朝会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么?别看伯颜在大同城外吃了大亏,这头鹰回到草原上,很快就会舔舐好它地伤口。
黄金家族直系后裔这块金字招牌,将为他把部众和战士迅速补充上去,除非......这位杨大人所说的鞑靼内乱真的会发生,可是伯颜的声望如日中天,鞑靼内部真地有人敢和他作对么?
不要急着把自已绑在明廷这棵树上,太阳炙热的时候,可以借它的荫凉,如果它不能为我们遮风蔽雨,那么就骑上马儿,跑得远远的吧,哈哈哈哈......”。
一双亮若晨星的眸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是个俊俏帅气的“男孩子”,可是作为草原上的男人,他尽管年龄稚幼,也嫌太单薄了些,五官也过于精致秀气。
一件熊皮的短袍、高腰地皮靴、棕黄色的皮帽子下一对浓如墨染的眉毛,翘挺的鼻子下嘴唇小巧而饱满,鹅蛋脸线条明晰完美,他不悦地哼了一声道:“既然这样,父亲为什么要把我许给明朝皇帝?如果方才那个明朝大臣答应了怎么办?”
这人是帐中八名侍卫之一,方才站在阴影中,并无人去注意他,这时一说话,才听出是个女孩儿。花当愣了愣,哈哈大笑着揽过她的肩头道:“银琦,嫁去明廷不好么?他们一个百夫长家的房子就比咱们的大帐还要富绰,一个普通财主家的银子就可以买下咱们家所有地牛羊,如果当了皇妃,那可是天堂般地生活呀”。
少女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才不稀罕,我的丈夫,要骑地快马、射得利箭,他要是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跟着他哪怕走到天涯海角。再苦我也不怕。听说明朝的皇帝从自已家一间房子走到另一间房子都要一帮人抬过去,天呐,想想我都会发疯”。
花当和格日勒台、阿乞买等人听了都放声大笑起来......
“方才听到大人放声大笑,末将才放下心来,要不然等了那么久没有动静,我都忍不住要率人冲进去了”,许泰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笑呵呵地道。
“大人。可是与朵颜三卫地使者已经达成了协议么?”柳彪飞马奔近了,也兴冲冲地问道。战马刚刚翻上一道小山梁,杨凌勒马停缰,望着灿烂阳光照耀下远近如银的雪山,说道:“还不好说,这些人投机心理很重,对于我们许喏的条件虽然颇为心动,不过要让他们一条心地为我们办事。恐怕不那么容易”。
他忽地一笑道:“幸好,我的目的只是要他们羁绊住瓦剌,再以互市羁绊住他们,决定胜负的一注可没押在这根墙头草上,呵呵呵......本官方才发笑。是因为花当的使节,竟提出要与我大明换亲,要将花当的小女儿嫁给皇上,然后让当今皇帝地御妹下嫁花当。嘿!朵颜三卫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他回过头来,望着重重叠叠的群山,目光闪动,暗暗沉思道:“朵颜三卫不恭之心早起,看来引他们去趟鞑靼这湾混水是对的,看女真三部的态度,倒似可以利用一下,一场不公平的拳击赛。就得给弱势的一方找个帮手,这架打的才精彩”。
许泰听了也不忿地道:“呸!花当算甚么身份,也配娶我大明公主,若是个王昭君般的宫女或是寻常宗室女子,那还差不多,大人想必是一口回绝了?”
杨凌回过头来,正色道:“许泰,你错了!漫说是位皇室贵胄公主。就算一名最卑微地汉家民女甚至丫鬟使女。我们也不可使之和亲,做出有辱国体的事来。”
他一提马缰。在山梁上走了几步,迎着呼啸起来裹挟着雪花的山风大声道:“和亲、和亲,最是耻辱!即便古来和亲的异族,同我汉人交好,其实也是因为汉人的实力不可侮,他们岂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已地贪婪?
自欺欺人地把江山社稷的安危建立在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上,让她任由番邦异族蹂躏,甚至有悖我中原风俗,让父子兄弟交替蹂躏,生弟生子待如畜生,还美其名曰‘和亲’,实则猪狗不如,简直是打落牙齿肚里吞的懦夫!”
他转过身来,严肃地对许泰、荆佛儿、柳彪、伍汉超等人凛然说道:“不知道维护自已女人尊严地男人是没出息的男人,不知道维护自己女人尊严的民族是没出息的民族。
我们不止不要和亲,而且有朝一日还要杀向大漠,把被抢去的汉家女子夺回来,让那些作威作福欺压汉人的蛮人臣服在我们脚下!你们都是我汉人中的英雄男儿,应该维护我们汉人男子的尊严,你们能不能做到?”
伍汉超等人闻言,神情顿时庄重起来,许泰肃然挺直了腰板,正想开口回答,不料一旁听得热血沸腾地刘大棒槌已扯着一口莱阳腔儿振臂大呼道:“大帅,我们做得到!我们要跟着大帅杀鞑子,抢女人,干他奶奶的!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百余名校尉闻言,齐刷刷振臂高呼,杀气腾腾地道:“是!跟着大帅,杀鞑子、抢女人,干他奶奶的!”
群山呼啸,回声阵阵,雪峰上半融的积雪轰然倒下,如同雪浪一般翻滚着砸进山谷。
杨凌听得也差点儿吐血倒下:“他奶奶的,这话儿从刘大棒槌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不是味儿呀?”
太原中卫、太原左卫两万大军旌旗翻卷,战马嘶鸣,浩浩荡荡进入山阴县境。此时天色已暮,大军正择地驻扎,埋锅造饭的当口儿。两名肩插军驿信使号旗的小校急匆匆走进中军大帐。
太原卫指挥使张寅和气地笑道:“两位信使一路辛苦,先请喝杯热茶吧”。
两个小校肃然道:“军务在身,卑职不敢耽搁,这里有三关总制杨大人军情信函,请指挥使大人签收”。
张寅连忙接过信来,验看了火漆封印无误,在二人的签收簿上用了将印,两名小校茶也没喝一口。就急急告辞,出了帅帐上马离去。
张寅回到帐中,启开信函在灯下观看,却是杨一清要他大军移驻旧广武堡,原地待命。张寅在信纸上弹了几下,微微一笑,吩付书记官将信函记录归档,然后唤过中军官道:“传下令去。今夜就地驻扎,明日一早,启程赴旧广武堡”。
山阴县内广武堡有新旧两座,新城建于洪武七年,紧傍长城。驻有一卫兵马,旧广武堡在新城西边,居于长城之内,原本就是屯兵之所。中军官听了连忙下去传令,张寅摆摆手,让亲兵都退了出去,拈着一杯茶蹙眉沉思。
后帐帘儿一掀,一个中军悄然走了进来,张寅头也不回,沉吟半晌才轻叹一声道:“多年苦心经营,成败就在眼前。我心中倒忐忑起来了”。
那中军抬起头来,赫然正是那日在“太白居”上和俞护法对坐饮酒地青袍人,他恭谨地道:“教主,本教洪福齐天,如今正德身在绝境而不自觉,我看这回他是插翅难逃了”。
张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听说他要移居豹房,老夫这才叫人引了大盗杨虎进京。谁料白白葬送了刘护法。两百名大盗也被杨凌一网打尽,正德却毫发未伤。到了大同。王龙又被他查了出来,连累王虎也一并斩首......。”
他疲倦地半躺在帅椅上,轻轻笑道:“连本教主都有些相信那些子虚乌有地说法了,莫非这杨凌是本教地克星不成?这次地计划,王虎可有重要作用啊!杀了他又不成,没有此人,恐怕正德就要打道回京了,唉!
我费了多少周折、花了多少银子才把他扶上西城守城参将的位置,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堪大用,若有他在西城门作内应,我们引伯颜奇袭会盟之地白登山,再引火筛杀进大同,双管齐下,让杨一清顾此失彼,无法救援呼应,至少有七成胜算。如今大同固若金汤,便只有......”。
他窃窃而笑道:“虽说就算失败,损兵折将的也不是本教的人马,不过这样大好机会若白白浪费,实在是可惜了。”
他忽地抬起眼帘,目光如电,直射那中军道:“那招伏棋没有引起他们注意吧?”
中军凛然道:“没有,教主放心,为了保密,除了属下,本教在大同的人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张寅十指交叉,满意地道:“嗯,杨一清令我就地驻扎,正德该是已和花当取得联系了,如今之计,唯有静观其变。何时会盟,这位杨总制一定会上赶着给我送来消息。十八拜都拜了,现在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