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从一尺见方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宽大的床上,照着庄晓小小的睡脸。空气中的尘粒在阳光中快乐地飞舞,远处隐隐传来妈妈宠溺的喊声:“阿囡,快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啦。”
“唔。”庄晓裹着薄被翻了个身,“让我再睡会吧,昨晚太累啦。”
昨晚!
电光火石间,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庄晓脑海中显现。她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坐起的瞬间,庄晓想起自己是不能做这样快起的动作的,这会让她头晕、恶心好一阵子,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一点难受的反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庄晓慢慢环顾。四周的布置既熟悉又陌生,家具还是那些家具,但明显是用了没几年的,还很新;墙壁雪白,不是印象中因为浸水而斑驳掉色的墙面;墙上贴着许多张灌篮高手的大幅海报,大概有半面墙,可庄晓记得自己有一次暴怒把它们全都撕掉了的。
怎么回事!庄晓茫然。
随着一声轻轻的“阿囡”,卧室的门开了,一个40岁左右的妇女走了进来,虽然有些发福,但眼睛明亮、笑意盈盈,仍然能看出她年轻时姣好的身材和清秀的面容。她走近仍呆坐在床上的庄晓,俯身笑道:“今天是你去实验中学报到的日子,可不能迟到了。”
庄晓心情激荡。这是妈妈,不是若干年后被困苦的生活折磨得面容苍老、身体衰弱、行动迟缓的妈妈,而是记忆中温柔美丽、会柔柔地叫她阿囡的妈妈!
“妈妈!”庄晓响亮地叫着,迅速跪坐起来,大力地抱住自己的妈妈。
“你这小囡,这么大了还撒娇。”妈妈笑骂,却也轻轻地回抱住庄晓。
真好。庄晓幸福地把脑袋放在妈妈肩上,一滴泪悄悄沁出眼角。拥抱的感觉真好,有人宠爱的感觉真好。
“好了,快点起床吃早点吧,你爸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妈妈放开庄晓,走出卧室。
从巨大的幸福眩晕中慢慢平复过来,庄晓这才相信,自己回到了十年前,也就是1999年,成了15岁的少女。
套句流行的话就是:她穿了。
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些情景难道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地发生了?那个发出像闷雷一样声音的不知道是妖怪?神仙?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它说自己救了它,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呢?难道说是自己扯了那块青石板上的绳子的缘故?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时空是回溯了?还是平行的?或是交错的?
一头雾水。庄晓甩甩头,算了,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回到了那年,不,是今年!那场使爸爸残疾、家境败落的车祸还没有发生,那场令自己面目全非、痛不欲生的大病也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有机会,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庄晓突然快速起身,站到书桌兼梳妆台前,俯身凑近,仔细打量着镜子里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浮肿腿去,镜子里露出一张小小的脸,有着尖尖的下颌,小巧的鼻子,明亮的眼睛,带着些稚气,又有着少女特有的狡黠。
啊,庄晓捂着脸,被自己萌到了。经历了十年被漠视、被歧视的日子,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小美女。庄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上天,感谢上天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为什么说是小美女,而不是美女呢?因为。。。。。。庄晓很遗憾得看着镜子里自己大约1.55米的身高,以及。。。。。。几乎看不到起伏的胸部。郁闷,明明爸爸1.78,妈妈1.65,为什么自己都没有遗传到呢。)
快速地洗漱完毕,吃过妈妈准备好的豆浆油条,庄晓抓起自己的书包,向门外跑去。
庄益民推着摩托车,早已等在门外。看到庄晓,庄益民微黑端正的脸上露出笑容,高声喊道:“晓晓,走啦!”
“来啦!”庄晓回爸爸一个大大的笑脸,跑到摩托车旁站好。
摩托车是嘉陵牌的,体型很大、很重的那种,摩托车后面用绳子捆着被褥、脸盆、水桶等物件,堆得老高。
这辆摩托车是当时家里的主要交通工具,是庄益民的宝贝,用他的话讲是他的“老伙计”。 庄益民在外面揽活计、跑销售靠的就是这辆摩托车。
庄益民开了一个小作坊,雇了两个伙计,主要接一些五金、模具、铸件等的来料加工,这在轻工业十分发达的W市是很多见的。偶尔也用边角材料做一些像铲子、簸箕等的小物件,以成本价卖给街坊邻居。庄益民手很灵活、做的东西精巧耐用,很是受欢迎。
发动摩托车,庄益民沿着青石板路往前开去。时间的确不早了,叔叔阿姨们早已出门工作,除了赵家大爷、李家婶子等抱着小孙子、小孙女三三两两或坐、或蹲在门口闲话的,整条小巷再无其他车辆行人,所以,庄晓一路上受到了高度关注,收获诸如“晓晓上学啦”、“晓晓加油啊”、“晓晓是未来的大学生哦”此类的热情招呼无数兼热切期盼眼光若干。
庄晓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汗颜。这些街坊邻居对自己寄予如此厚望,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在将来的高中三年毫无建树、成绩吊尾,甚至连高考都没有参加,不知道要失望成什么样子。
庄晓家位于W市的东北角,在十年前还是个没有开发、接近郊区的偏远地带,按照划片入学的原则,这里的小孩大都沿着育才小学→万里中学初中部→万里中学高中部这样一条普通求学路走完自己的学生生涯。偏偏有些小聪明、平时不怎么用功、成绩总在中上游徘徊的庄晓不知道为什么,小宇宙突然爆发,中考时不仅考出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绩,还以高出分数线3分的好运气被W市最好最牛的实验中学录取(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不仅万里中学的校长激动得在谢师宴上给灌得烂醉,连庄晓的街坊邻居也均感与有荣焉,赵大爷更是煞有其事得称,风荷巷隔了几百年,终于要再出一个状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