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阁摇头道:“这都还是青勾子娃娃呢,就开始好勇斗狠了!”
育爷爷笑道:“分窝后小公鸡就进入猛长骨头的时期了,行话叫‘拔节’,这时候除了饲料要精,还要拿带皮带壳的虫子给它补钙。”
李君阁点头道:“嗯,就跟青少年要多喝牛奶一个道理。”
“等到拔完节,关节长硬后,就要立刻‘加罩’,扣在柳条罩子里,只在早中晚放出来训练,同时防止交配流损精力,然后就可以开始‘头窜’了。”
“头窜就是初斗,初斗就是看看小公鸡的斗口跟打法,斗口是看鸡有没有胆量,打法是看鸡有没有灵性。”
李君阁点头道:“这就是亮剑的道理了。”
育爷爷继续道:“头窜下来保养二十来天,可以进行二窜,头窜一刻钟,二窜两刻钟,两次下来,斗鸡基本就选定了。”
李君阁表示秒懂:“这之后就该进入职业运动员生涯了是吧?”
育爷爷道:“对的,之后就要开始练起来了,手法分撵,跳,盘,抄,蹲,拉,推多种,饲养也要改成葫芦瓢,保证嘴巴尖利。”
“从此开始,饲养就要更加讲究了,所谓三菜三花三小三平,就是三天菜食,三天菜食加干粮,三天少量干粮,三天略少的干粮。这个过程称为‘刷膘’。但是要注意不能刷多了,刷多了那就叫‘亏膘’。”
“刷膘之后,脂肪基本去除干净,肌肉结实,就该进入大练了,每天早上用包上软布的木棍调教,从慢到快逐渐加量,练上半个小时,加罩休息,十点钟再放出来‘散风’,就是自由活动,之后中午饱食,饱食后再次入罩休息。”
“这时喂料就更要讲究了,饱食后粪便排光,才能上水。所谓‘水不见食,食不见水’,水食不分容易‘宣膘’,导致脂肪堆积肌肉无力。”
“饱食的时候还可以用木棍拨拉,练习‘飘功’,就是练出一心二用的本事,以后进攻的时候可以随时在半路转为防守躲避,增加招法的灵活性。”
“歇到下午三点,就又该散风了,散风的的时候要练‘溜功’,就是让鸡一直快走,既不能停也不能大跑,这是进行耐力训练。类似武人的蹲身扎马抖虎叉。”
“散风两个钟头,加罩休息,晚上九点垫食后还有夜练,夜练有抄,拔,搓,跳等等……”
“还要注意劳逸结合,所谓‘撵七歇八’,就是七天高强度训练,八天恢复性训练。”
“每个月还要练一爪,就是一次实战性训练,斗完后要清理头口的污血,称为‘洗头’,然后检查腿脚,涂上碘伏。为了防止斗后内热堆积在体内,还要饱饮大黄泡水清热去火。”
“斗前两天训练全停,养精蓄锐,然后就可以拿去‘亮爪’了。”
李君阁摇着脑袋说道:“难怪它这么嚣张,国家培养一个职业运动员也不过如此了吧?就差文化课了!而且我还没听说那个运动员吃饭的时候还被教练用棍子戳着练反应的!”
阿音捂着嘴笑:“那还不得搞出胃病来!而且我估计运动员听文化课的时候跟斗鸡加罩差不多,呆着是老实呆着,不过练了一上午后还能听进去几个字,难讲!”
两人哈哈大笑,育爷爷带着大家回家,还要准备明天串寨的礼品,新衣服,头饰等等呢。
阿音不去游方,倒是无所谓,欧奶奶还是给她准备了一个苗绣的挎包带子,一把压发的小银梳。
瞅着屋檐下天天叫他起床的画眉,李君阁还没有开口,育爷爷就说道:“今年就不带它了,这半年来寨子里好多事情,都没来得及调教。”
李君阁笑道:“今年事情更多,您老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
画眉啾啾叫着表示不服气。
育爷爷那指头逗这画眉:“荆轲别闹!几个月没下山了,见着人山人海的还不得未战先怂啊!”
李君阁讶异道:“哟!这名字哪里淘来的?”
育爷爷笑道:“你没看到它的眉毛吗?都上顶了,正好看到一个电视剧,说是什么怒发冲冠的,我就用那人的名儿了!”
李君阁说道:“这名儿真不错,你看它嘴巴也像短剑一样,符合刺客的身份。”
育爷爷笑道:“你这就外行了,那叫钉子嘴。”
李君阁砸着嘴道:“就是毛好像不太光顺。跟您老的鸡一样,卖相差了点。”
育爷爷扶着脑门:“跟你这外行没法说了,这是正宗的烂青毛!荆轲是龙眼,上顶眉,钉子嘴,白牛筋脚外加烂青毛,这种鸟有个名儿叫‘哨竹头’!一鸟开口百鸟压声的,你那话听在行家耳朵里就是个笑话!”
李君阁顿脚道:“哎哟还是名种啊?那太可惜了,事情太多耽误训练,可惜了的!”
育爷爷笑道:“好事情只愁不够多啊,要是还像去年下半年那样,把斗鸡停了也高兴!”
李君阁说道:“寨子里还有能人没?要不请他来调教咱家的鸡和画眉呗!”
育爷爷摇头道:“这事儿就是一个乐,跟你捡石头跑山一样,要真像过去大户人家那样还请‘鸡把式’,‘鸟把式’,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
第二天一早,保管铜鼓的“文化寨老”找几个娃子将公家的铜鼓搬到寨子中间的林子里。
各家各户挑着担子,背着背篓,拿着芒筒、芦笙,拎着斗鸡,画眉,齐到林下集合。
林子里的每棵巨树都绑扎上了红绸,有些还有好几根,看来认它们当保爷的人家也不少。
姑娘们穿饰得花枝招展,衣服上的刺绣一个赛一个精美,不少脖子上还套着大银圈,头上扎着银花。
小伙子们也满脸兴奋,穿的干净伸抖,阿铜也在其间,脸都笑烂了。
年轻人里边就阿音跟李君阁穿的质朴些,阿音是牛仔裤薄羽绒,斜挎着一个布包,只将带子换成新的,银梳插在乌黑秀亮的头发上,清清爽爽的,都不用怎么打扮,满村老少自然就会多看她几眼。
至于李君阁,呃,还是不说了。
等到人聚齐,育爷爷领着寨老们又用香纸、鞭炮、米酒、鲤鱼等进行了一次“唧担”仪式。
这次就严肃多了,跟家祭还是有区别的,祭祀完毕开始“醒鼓”。
鼓声先起,大家拿起芦笙和莽筒伴奏,大家围着鼓坪跳起圈来。
寨老们先领头,然后是辈分较高,声望较隆的人比如阿冲叔阿音他们,最后才是全寨男女老少一起加入。
在芒筒、芦笙伴奏下踩着节拍,围着鼓柱跳舞,这叫“踩铜鼓”。
满寨子就李君阁一个外客,只好跟在娃子们屁股后面傻笑着吆尾巴。
起初李君阁别手别脚,看不下去的娃子不是一个两个,最后干脆都围着他牵手示范。
跳了一阵,窜寨子的人才挑上担子背上背篓,和守寨子的人告别,从寨子后面的石板路下八沟乡。
山路弯弯,这一路二十里地也不短,队伍拉得长长的,娃子们精力旺盛,还能跑前跑后的笑闹,阿音跟李君阁并肩走在中间,李君阁挑着担子,里面是糍粑,熏鱼,糖酒香烟之类,这是送给阿音山下舅舅家的。
阿音拿出相机,不时给走在一起的人家娃子拍照。
八沟乡今天就热闹了,四乡八寨的苗家人都来了,场坝上摆了铜鼓,在那里叮叮咚咚敲得欢实,踩铜鼓的的人如山如海。
路过一个寨子人群所在,一位苗家老头见到育爷爷就喊到:“育老头,你们悬天寨又来晚了哟!”
育爷爷笑道:“没得办法,路太远了,老坎你们今年收成听说要得哟?”
那老坎爷看样子也是一个把寨,笑道:“收成其实一般,今年乡里来人指导换了稻种,上了化肥,再打了几回农药,亩产上千斤了,其实也就跟汉娃们的地收成差不多。你们没搞?”
育爷爷看了李君阁一眼,对老坎爷笑道:“我们跟你们比不得啊,我们那里天不管地不收的,又不归你们黔州管,啥好事都轮不到我们。”
老坎爷面露得色,嘴里还在假谦虚:“我们算啥哟,都是土里头刨食,你看人家隆安寨那边,听说老扁头今年组织了一帮子娃子去绵州一个大厂打工,拿回来的都是现钱!听说那些人家每家都多收入了五千多呢!”
育爷爷看了看那边正吹打得热闹的龙安寨一群人,说道“不对哟,现在出去打工,咋的都要拿两三千一个月吧!”
老坎爷说道:“穷家富路,又净是年轻娃子,花钱没个章程,拿得多,抛洒得也多,能拿回家的净钱,还能剩多少嘛!”
悬天寨这边的人一听这话,就都拿眼睛瞅李君阁,个个都充满感激之情。
老坎爷这才注意到站在阿音身边的李君阁,说道:“呀!阿音是越长越水灵了,这位是?”
育爷爷说道:“这是山那边的跑山娃子,李家沟的,叫皮娃。皮娃,叫坎爷爷。”
李君阁赶紧将烟打上:“坎爷爷你好!”
老坎爷将烟接过来,说道:“跑山的那跟悬天寨就是一家了,咦,育老头家的女娃怎么都喜欢跑山匠?”
阿音红着脸喊到:“坎爷爷!”
老坎爷哈哈大笑,摆着手说道:“哎哟小阿音还生气了!对了要不你们就跟我们一处吧,大家熟络!懒得看老阿扁那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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