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是那些千夫长中最会审时度势的。见到军中无主,他就知道败局已定。
不过,这种实情显然不能够对伯颜坦白。要不然,非得被定个临阵脱逃的罪不可。
这千夫长此时心里想着,反正伯颜元帅也不知道实情,又没有其余将领逃出来,怎么说,还不是任由自己?
果真,伯颜并没有怀疑,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你先下去歇息吧!”
这千夫长连忙拱手告退。
伯颜沉着脸,在大殿内沉思良久。
他在想,端溪失守,他到底去救还是不去救。可以想象得到,此时端溪城内定然还有不少降卒。
这些降卒说到底都是他麾下的兵马。
可是,要是挥兵再去取端溪的话,进攻梧州的计划势必就会被搁置下来。
此时他和也速儿的大军都围绕着梧州,三十多万军卒,光是每日的粮饷便是个极大消耗。来来回回取端溪,最起码也得耽误几天,就为那些降卒,有必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伯颜知道自己此战的最大薄弱处在哪里,那就是后勤粮草难以坚持太久。
元朝廷坐镇北方,他们孤军深入到这南方来,朝廷根本没有给予很大的支持。
他军中的粮草,都是他从广南东路各地搜刮来的,要是用完,可就没有了。
到时候大军深处南方,没有朝廷粮草供给,久拿不下梧州的话,当如何是好?
过去许久,伯颜的眼神才又重新凝聚起来。
他心中终究还是拿定主意。
取梧州!
为将者,知取舍是最基本的素质。
如伯颜这样的主帅,自然更只会是将胜利摆在第一位。
他没有招募众将商议这事,选择沉默以对。想来,他麾下的将领也会很快意会到他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如此,过两天。
原本在黄苇荡驻扎的剩余六千多天闲军带着粮草、器械全部赶到端溪。
赵洞庭自然还留在端溪城内。
但是从封川那边传来消息,元军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很显然,伯颜并没有夺回端溪的打算。
这让得赵洞庭稍微觉得可惜。
夜取端溪,还是没能暂解梧州之围。
他看得出来伯颜决心之大。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赵洞庭便立刻将秦寒宣来,说道:“封川城内元军没有动静,伯颜看样子是打算至城内这些降卒于不顾了,说不得就会在这几日攻梧州,你觉得该如何才好?”
秦寒沉吟着道:“只能静待其变,若是梧州吃紧,咱们再想办法驰援梧州。”
赵洞庭微微皱眉,“大理那边还没有传回来消息么?”
南宋的兵力太少,如果大理不出兵相助,纵是有火器,这场战役怕也是胜负难料。
赵洞庭心里没有底气。
秦寒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赵洞庭幽幽道:“时间可以已经足足过去三个月了。”
他是四月初从蜀中回到平南,那个时候,秦寒所说的那位纵横之才就已经前往大理,而现在,已经是七月初。
秦寒闻言,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道:“大理路途遥远,需要时日。”
他仍是显得胸有成竹。
赵洞庭心里却是不禁嘀咕,不知道秦寒是否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是鬼谷学宫之人,应该是代表着蜀中那股神秘势力。他们到底是否真心助宋,现在还很难说。
赵洞庭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心道:“看样子不能对大理抱有太大希望。”
可是,张珏在梧州城能够挡得住也速儿和伯颜的合攻么?
梧州虽险,可元军毕竟有足足近四十万人啊!
若是元军大军攻城,阵仗必然不是当初孔元攻梧州时可比的,数十万人攻城,五万人很难守得住。
但是,他眼下也并没有什么良策。
正如秦寒所说,他们现在只能够静观其变,等待战局变化。
天闲军驻扎端溪,起码行动是自由的。若去梧州城侧,那可就等于是框进战争牢笼了。
而就在这日的傍晚,又从封川传来消息,元军伯颜终是向着梧州进军了。
赵洞庭的心情瞬间凝重起来。
大理可能是靠不住了,现在,就看梧州城能够挡住元军多长时间。若是能够在元军粮绝之前始终坚守住梧州城,那这场战役便是胜利的。只是,这种可能性现在看来并不高而已。
他仍是留在端溪城内,静静等着梧州那边传来战报。
翌日黎明时分。
梧州城外忽然接连响起轰天雷的炸响声。
元军接近梧州城了,已经到得雷阵。
这声声的炸响,表明着元军离梧州城越来越近。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法子趟的雷阵。
只约莫过去十余分钟,元军大军便已压到梧州城外。
放眼望去,城外尽是元军士卒。旌旗飘扬,漫山遍野,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
张珏立在梧州城头上,用望远镜看着元军大阵。
在那如同黑云的元军阵营里,他可以看到伯颜的也速儿的中军所在。
伯颜大军在梧州城们东侧,全军出动,大军十五万。也速儿则在北城墙外,兵力和伯颜相仿。
作为老将,张珏从军阵的数量上能够大致估算得出来元军有多少人。
也速儿还有兵马呢?
他也得到情报,他的老对手也速儿从夔州挥军二十余万赶来梧州,可现在,也速儿还有数万士卒呢?
作为南宋最为善守的将军,虽元军大军压城,但他有自信能够挡住元军些许时日。只是,也速儿的那并不见踪影的数万士卒却让得他心中有种淡淡的不详感觉。
战争就是这样,对不在掌握内的东西,总是让人心生忐忑。
那些军卒是躲在他处想要阻击平南和镡津的军队么?
张珏心里这样想着。
这是最大的可能。
随即,他偏头往旁边看去。
在梧州城墙上,已是架满投石车和弩车,还有掷弹筒。
不过这些投石车较之原来的投石车要小得多,只有一米多高。这是专门用来投放轰天雷的投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