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头对分田制度向来可都是严格把关的,这种事情,他兜不住。
只有先行将这锦衣公子拿下,草草结案,免去对簿公堂的过程,他才可以明哲保身。
至于为何独独选中赵洞庭顶罪,这其中自然也是有些蹊跷。
因为都头拿捏不准赵洞庭的来历深浅。
若是随便找个章家村百姓去顶罪,到时候这公子哥为其出头怎么办?
而拿下这锦衣公子,届时哪怕这公子哥动用关系成功脱罪,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好首尾,让得霸占田产的事情不至于闹上公堂。与这相较起来,得罪赵洞庭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作为东城都头,他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一众捕快拔刀涌上前头。
然而,锦衣公子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想那般束手就擒。
于全东已经开罪这姓付都头,咬咬牙,索性不再左右徘徊,挡在一众捕快前面。
后头跟他有些年头的老兄弟都仅仅跟在帮主旁侧。
这让得绿袍都头怒不可遏,大喝道:“于全东,你竟然胆敢阻止官差办案不成?”
双方对峙。
赵洞庭稍作思量后,对绿袍都头的打算也大概推测出个七八分,心中冷笑。
他也知道于全东不会真敢和这些官差捕快名刀明抢的干仗,但对于于全东此时表现,已经很是满意。
虽然这其中肯定夹杂这极重的功利心,但此时还敢出头,说明于全东这人根子里还是有些血性的。
赵洞庭自然不会再让于全东为难,回头对走到身后的洪无天轻声言语了几句。
洪无天从袖袍中掏出令牌,递给赵洞庭。
这不是龙凤令,铁外镀金,呈剑形,上面写着武鼎两个大字。旁侧是束小字,御赐于某年某月。
赵洞庭握令抬手,对绿袍都头轻声冷笑:“你敢抓我?”
才不过区区九品的都头其实是认不得这武鼎堂荣耀殿圣剑令的,但光是上面御赐两字就已经足够吓人。
原本端坐马上的都头不禁有点心肝儿发颤。
伪造令牌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更遑论伪造御赐令牌。他不觉得这个锦衣公子哥手中持着的会是伪造令牌。
这回已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踢到铁板上。
一众捕快也是露出极为震惊之色,有人悄然将刀收回鞘中。
带着御赐两字的令牌,已经比他们都头所携带的令牌分量要重得多了。
都头好歹是没从马上摔下来,杀气在这短短数十秒内起起伏伏数次之多。最终,选择拔刀。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和这锦衣公子和解的可能性。
“竟敢伪造朝廷令牌,拿下此僚!”
他知道自己手底下这些捕快已经心生忌惮,是以自己从马上蹿下,挥刀就向着赵洞庭砍去。
这刀,没有任何留手。
都头是铁了心要斩杀赵洞庭,因为只有赵洞庭死,这事他才有足够去转圜的余地。
然而,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事,自己刀到近前,竟然是锦衣公子两指轻轻拈住。
都头用力拔刀,锦衣公子纹丝不动。刀身没能有半点晃动。
都头额头冷汗如雨。
赵洞庭衣袍鼓荡,猛然发力。朝廷发配的质地已经能算是不俗的钢刀在这刹那发出脆响,断成两截。
噗通。
绿袍都头伴随着这声声响轰然跪倒在地,“下官有眼无珠,冲撞上差,请上差饶命!”
他连恕罪两个字都不敢说,只敢乞求饶命。
“你也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
赵洞庭冷笑,语气中尽是嘲讽之意,“拿不下我,就承认我是上差。若是拿得下我,我还不得被你给斩了?”
有在周围本欲挥刀而上的捕快为之傻眼,紧接着尽皆单膝跪倒在地。
还在观望的章家村百姓们以及海龙帮众打手就更是惊讶万分了。
哪怕是于全东,也为赵洞庭武力感到惊讶。两指断制式钢刀,这点,他扪心自问做不到。
赵洞庭将断刀扔到地上,声音冰冷对旁边跪倒在地的捕快道:“拿着此令,去让雷州知州希逸过来见我。”
看到顶尖上司都已经认栽的众捕快不敢怠慢,最前那人连忙接令,越上都头的马,往村外疾驰。
“你们都在这里跪着,谁都不许走。”
赵洞庭指指跪在地上的捕快和那些张家奴仆,然后直接转身又往屋内走去。
他的口气之大,让得都头脸色更白数分。这持着御赐令牌的公子哥竟然直接让知州来见他,那来头得有多么惊人?
章成林等人回过神来后惊喜交加,跟着进屋便跪倒在地,“章成林多谢公子。”
赵洞庭只是摆手,“我说过,这事我也有责任。”
说着看向洪无天,“洪前辈,你且先在这里看着这些人,我先回去。”
他终究还是不想和海龙帮有过深牵扯,而留在这,等希逸赶来以后暴露身份,不赏赐海龙帮又说不过去。
可作为皇上,又怎能赏海龙帮这种做灰色生意的帮派呢?
这种事,只能让希逸出头。
在章家众人感激目光下,赵洞庭带着熊野、蔡吠紊离开章家。
外头于全东见得他要离开,欲言又止。都头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始终不敢抬头。
周遭章家村百姓皆以极为疑惑、恭敬眼神看着赵洞庭。
到夜色笼罩时,赵洞庭回到行宫外。
希逸带着数命亲卫快马,在捕快引领下火速赶到章家村。
那付都头官职低微,不识得荣耀殿相当于正二品的圣剑令,他作为雷州知州,又是得赵洞庭赏识的近臣,自是识得,也就自然不敢怠慢。
希逸到章成林家门外时,门口围拢的人比赵洞庭在时还要更多。
见得穿着绯色官袍,头戴长翅帽的希逸,哪怕是章家村村民们都立刻停止窃窃私语,露出极为恭敬之色来。
宋朝官员官袍着装都有具体制度,九品以上着绿,六品以上着绯、四品以上着紫、红,是以又有“满朝朱紫贵……”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