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众人收拾好猎物,留下了两位受刑后不便骑马的女兵看守猎场,一行人便回了析津府。
久饿的难民猛然看到食物,说不定便会群起蜂抢。秋娘等人便带好了武器,驮着猎物自去南城之中熬汤分派不提。
却说魔理沙意气风发的领着两名亲卫回到北城府中,旁边自有下人过来接过马匹等物,待见到如此大的一只老虎,都轰然称奇起来。魔理沙脸色立马浮现起骄傲的神色,到底是小女孩,外面不管装的再如何的坚强,一回到家中便露出了小女儿的一面。
众人的吵闹声惊动了耶律大石留在南京的娘子,萧氏闻言便由丫鬟扶着走了出来,见到如此大的老虎,也不禁吓了一跳,赶紧拉过魔理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幼娘可曾伤着?你乃天潢贵胄,身份贵重,如何能整天舞刀弄枪的不着家?如今到叫我好生担心。今后这等打打杀杀的事情,便交由下人去做,休得以身犯险。你大兄南下之前,可是将你再四嘱托于我,你若是有点什么好歹,嫂嫂可怎么向你大兄交代?”
见到嫂嫂又开始絮絮叨叨,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理沙脸色立马惨白起来。闭着耳朵听完这一长串,趁着嫂嫂喘气的机会,魔理沙赶紧朝萧氏开口道:“嫂嫂教训的是,今后再不敢了。幼娘且去瞧瞧两位小侄子。”
当下不管不顾的转身就往府内逃去,同时头也不回的交代管家道:“萧叔,且将虎皮硝好,待我给大兄准备一件虎皮褥子。”
见着小娘子逃命的背影,府中的下人心里均暗暗大笑,老爷一共四兄妹,中间两个幼年早夭,只留下小娘子这一位,自幼就骄纵的很,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加之又身手好的很。
自家老爷乃是允文允武的人物,文能安邦定国,武能开疆辟土那种,和耶律余暏合称辽国双璧。即便是凭自家老爷的身手,自从和小娘子比试过一回之后,遇事便只肯和小娘子讲道理了。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连老爷有时候都管不住的小娘子,偏偏就怕了这位主母。
管家萧慎正要吩咐下人将老虎剥皮伺候,旁边的萧氏又将头转了过来,笑着对着萧慎开口道:”萧叔休要听幼娘胡说,虎皮硝好之后,还是从外面找好的人手来做垫子妥当。幼娘什么都好,独独女红一道,实在稍有不及。这也都怪我这个做嫂嫂的,当初老太爷、老夫人走的早…..“
见到主母开始回忆往事,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管家的脸色也开始发白,这一开口没个把时辰还真收不住。当下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果断朝着萧氏行了一礼,然后打断道:”回主母,老爷派来的萧成等人还在厅内等着小娘子呢!“
萧氏闻言一拍额头,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赶紧转身对着魔理沙喊道:”幼娘,且停步!嫂嫂有话和你说。“
听得此话,前面那条窈窕的身影逃的越发的快起来。
萧慎好不容易逃过这一劫,赶紧点了两名下人,亲自帮手把老虎抬到了侧院。直到进了侧院大门,这才放下心来。
且说魔理沙好不容易逃离了嫂嫂的魔口,劳累了一天,便准备进大厅喝点茶吃点点心。
刚进大门,便见到厅内一行身着盔甲的士卒正在等候。
为首的正是萧成,乃是府中管家萧慎之子,也是耶律大石的亲卫头子,如今已被大兄赐姓了耶律。几代的家生子嘛,个人的荣辱已经同耶律家死死的捆在了一起,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绝不会反叛。
见到魔理沙进来,萧成赶紧领着众人站起身来,行礼道:”见过小娘子!“
魔理沙一见大兄的亲卫,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开口道:”成大哥,你等如何回来了?大兄境况如何?“
萧成便开口道:”回小娘子,大人境况还算安好。此次便是大人吩咐,小人等特来取小娘子前去新城。“
听到这里,魔理沙倒是放心了不少。如果大兄境况不利,只会一个人硬抗,不可能命人让自己南下。
当下萧成便将那边的情形粗略的介绍了一番,无非是两军隔河对峙,尚未交战。军中来了一位王军师,颇得大人看重等等。至于耶律大石让小娘子南下的目的,萧成虽然心里一清二楚,却也不会傻到在这里说出来。大人的家事便让大人自己去处理,身为下人去掺和这些事情,那是自己找死。前面派回的两拨亲卫失踪之事,萧成更是提都不敢提。以小娘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听了此话之后,只怕立马便会提着砍刀去要人。
军中凶险,故此大兄一直不肯让自己掺和。此次背着大兄在析津府招募了五十士卒,魔理沙一开始还是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领着人南下之时,会被大兄赶回来。
如今听的大兄无恙,又听得大兄命自己南下,顿时更是喜不自禁。魔理沙便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随手扔给了萧成,算是打赏,开口道:”这一趟辛苦诸位了。些许心意,成大哥且领着大家去喝顿酒。“
萧成赶紧领着众人谢过。
公事已了,萧成这才卸下戎装,回头去拜见自己的老父亲,萧管家。
到得半夜,魔理沙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抬头看看四周漆黑的一片,却也不敢出声,唯有将枕头下的宝刀报于怀中,将身子紧紧的团缩在床角,警惕的防备着四周。
七年前的一幕,又于梦中重现。
七年前,那时候自己只得十岁,大兄四处为官,自己便跟着嫂嫂住在东京。听闻得皇帝陛下领着七十万大军前去征讨金人,连东京内的丁装也是抽调一空。当时人人都以为此战必胜,谁也没有放在心里。
到得一天晚上,照样是漆黑一片,突然听得城内人声鼎沸,许多人齐声喊道:“败了!败了!”接着嫂嫂便冲了进来,随便找了几件衣服把自己一裹就抱上了马车。在数名亲卫的护卫下,急匆匆的往城外逃去。
闻听得大军已败,闻听得金人来攻,闻听得金人欲要屠城,此时东京内外已经是慌乱成一片,人人都拼命往外逃去。行人、马车、鸡公车将城门堵的水泄不通。
嫂嫂无奈之下,也只得丢了马车,牵着自己领着亲卫往前乱挤。
当时自己年纪小,很快便被人流所冲散。
正当自己绝望无助之时,幸好遇到了斡里衍姊姊。在数百皮室军的开路下,斡里衍姊姊的马车终于逃得城来。
这才堪堪逃得五里远,便见得身后的东京城已经是火光一片。金人已经攻下了城来,正在城内大肆烧杀。
众人更不敢耽搁,继续往南逃来。
谁料得才一炷香功夫,后面便传来了阵阵惨叫声,数千如狼似虎的金人冲了上来,先催动马匹将逃难众人践踏了一遍,复狂笑着举起长矛往来冲突,管你妇孺还是老幼,只一矛便穿了过去。
被串在长矛上的百姓一时犹自未死,只一面发出非人的惨叫,一面死命的抓着被血水浸透的矛杆,欲要将自己的身体从长矛上褪下来,仿佛如此便得继续活下去。
见得此状,这数百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皮室军也吓破了胆,抛下了马车便四散而逃。
金人越来越近,终于发现了马车。车夫已死,斡里衍姊姊赶紧拉着自己,滚落车下。自己年幼,身体小,乘机爬入了死人堆中,这才逃得一命。
斡里衍姊姊却为金人所获,便被抬上了马车,紧接着马车里便出来哭叫声,撕破衣裳声,马车也一下一下的抖动起来。
金人们排着队,一个一个淫笑着爬上去,又一个一个提着裤子,说笑着走下来。
魔理沙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只将身子死死的往死人堆里挤。
待到半夜,马车里面终于没有动静,金人们将地上死难者的财物搜刮了一遍,便大声说笑着策马回城。
魔理沙幸好未被发现,躲在死人堆里,瑟瑟发抖。
到得第二日早上,待到魔理沙爬上马车,便只见得斡里衍姊姊白花花的身子,以及那犹自瞪圆的双眼。
自此以后,魔理沙性情大变,若在大兄嫂嫂身边,有得亲人保护,自是娇痴无比。一旦离开了大兄嫂嫂,便又变得极为刚毅起来,似乎唯有这种刚毅才能掩盖住内心那种深深的惧怕。
第二天一早,魔理沙便急不可待的召集了手下的女兵。
出了府门,魔理沙又恢复了严肃的模样,待到众人到齐之后,魔理沙便开口道:”我意率军南下与宋军交锋,助林牙一臂之力,尔等意下如何?“
众女兵齐声开口道:”愿尊小娘子将令。“
魔理沙满意的点了点头。要忽悠人去送死,接下来便是怀柔的时候,于是朝手下士卒一个一个看了过去,良久,这才开口道:”宋军势大,此次南下九死一生。事后倘有人活下来,魔理沙愿与之结拜为姐妹。“
听得此言,秋娘便领着众人跪下开口道:”婢子等流落南京,要不是小娘子相救,只怕已经举家饥寒而死。小娘子活命之恩,婢子等死生不敢或忘。此次南下,定效死命。小娘子方才之言,还请收回,婢子们承受不起。”
魔理沙却将手一挥,开口道:“如今世道已乱,你我皆不过将死未死之人而已,又何须再论贵贱。此事便如此说定,休要再言。”
听得此言,底下女兵们不由得暗暗哭出了声来,自此忠心更甚。今后数十年间,五十人从无一二心者。
魔理沙在外面招兵买马之事,萧氏一直以为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幼娘要带着人南下助夫君一臂之力,身为耶律大石的夫人,萧氏自然要表示一番,好让众人可以放心拼命。
当下萧氏便命人搬出两箱银两,在场女兵每人发了五十两,算是安家费。接着又命管家将在场女卒登记在册,安置其家人进自家庄园,以免众人后顾之忧,无非是图的这些人阵上能效死命而已。
一番忙乱之后,众人正要出发,魔理沙猛然想起一事,便转头对着秋娘开口道:”猎场那边,今日起可允许青壮进去狩猎,不过所得之猎物,咱们要分一半。“
秋娘点了应下。
魔理沙想了想,接着开口道:”再转告其二人,若是萧干老贼派人前来捉拿,当以保命为先,能逃则逃。若是逃不掉,投降亦可。倘若此次我等能活着回来,自会替她们讨回公道,若是不能,大家地府之中再做姐妹!“
秋娘含泪答应了下来。
魔理沙又转头对着旁边的萧慎开口道:”萧叔,府中每天派出二十人前去猎场接手猎物,熬汤施舍南城难民。“
萧慎赶紧点头应下。
旁边的萧氏原意还想再叮嘱魔理沙一番,如今见到魔理沙身着盔甲英武的样子,安排起事情来又是滴水不漏,这才感叹幼娘已经长大,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己随随便便便能提溜过来教训半个时辰的小女孩了。当下只能硬生生忍住,含着眼泪送别。
诸事安排已毕,一行人便打马出发往南而去。
这一去,便开始了魔理沙的传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