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听到“李松生”三字,心中一动,暗想:“李松生?哎呦,哥舒轻侯和我说,要我去北京找李松生要解药,想不到他竟然到了太原来了?也不知道小是和小否他们现在到了哪里?”性命,怕是难保。”
李凝站起身来,道:“说了这会子的话,体力内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咱们继续走吧,边走边说。”雍和点了点头,站起身子,和李凝一道儿缓行。
李凝续道:“所谓青铃茶会者,是参加茶会的教徒身上佩带一枚青铜铃铛,以资证明身份资格。 北宗教主亲颁传承的青铜铃铛一共有七十二枚,南宗宗主亲颁传承的黄金铃铛一共有六十四枚。有的教徒,身份尊隆,职位也高,当然佩带铃铛,这铃铛世代传承,历史悠久。教徒归天之后,佩带的铃铛会上归宗主,宗主再颁给了有资质的教徒。
“有的教徒虽然职位低微,但是为教中立下了大的功劳,也会得到一枚铃铛。这些铃铛是后来仿制的,样式上和宗主亲自颁发的铃铛有些微的不同。但佩带这种铃铛的教徒,也有资格参加茶会,却没资格履行选举之权,这就和我们南宗的金铃茶会差不多。”
雍和大感新奇,问道:“你刚才说的,景教中竟然有人是北京当朝的官员?”忽然想起,问道:“那天在阳明山别院里,你和我说,抗倭名将戚继光也是景教教徒?”
李凝道:“ 这有什么稀奇?他抗倭有功,虽然是一名普通的百人牧组的牧长,但是当时的南宗宗主还是颁发了一枚金铃铛给他。南宗里好几位贵司,辅司,法司,都是地方的大官。北宗里面,我所知道的,朝廷里面的许多呼风唤雨的大员,其实暗里也是北宗教徒。只是皇上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手下的大官结成联盟党-派,他们明里不敢宣称自己是景教教徒,平常也不会聚会亲近。”
雍和叹道:“当真意想不到。”心中暗想:“是啊,想不到景教竟然是这样一个呼风唤雨的大宗教!不说别人,就说左良玉,他手下的兵马众多,一旦举兵反上,联络景教同人,到时候,这些世俗中在朝廷当大官的景教教徒,说不定也会群起呼应,所造声势,不可谓不大。”
想到这里,心中隐隐约约窜起一个古怪之极的想法:“南宗众人当我是耶稣转世,是迷失诃,是尊主,我当初还苦苦为此忧愁,只当几次大难,都是因此而来。其实……其实……其实仔细想一想的话,我如果执掌景教大权……不,仅仅是能控制南宗,那么,在这大明朝之中,我竟然也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
忽听一阵吆喝驱使的叫声,将雍和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却是一辆骡车驶来,转进巷子。
二人本就走的疲乏,这下大喜,花了二十枚铜钱雇了骡车,到了城北宅中,直走地道入到地下。
来福给二人来了门,神色慌张,道:“小姐雍公子却是到了哪里玩耍,老爷差黄法司和众人在太原城里四处寻找,也找不到二位。”
雍和见一贯清淡稳重的来福这样慌张,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出了什么事?”
李凝也是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来福哭丧了面孔,道:“夫人……夫人出了事儿啦!”
李凝听他这样说,啊了一声,推开来福,就往里冲。
她脚步虚浮,奔了几步,身子踉跄,就要向旁摔倒。雍和忙伸手扶住。来福跟在二人身后,道:“夫人被人,被人暗算,她……手筋脚筋通通给人挑断,现下,现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李凝听他这般说,心中一急,几乎晕了过去。
雍和也是心下恻然,寻思:“是谁人这样狠毒?是北宗的人吗?他们到了北宗的地界,说不定给他们其中的高手发现,使了辣手。”转念又想:“李叔这回为铁央典不容,南宗高手说不定也在追杀李贵司的夫人。”
到得大堂,见得七人垂头丧气的坐在两边下首椅上,李贞卿坐在主位相陪。
桌上放了盖碗茶,却没人用茶。
七人见李凝雍和进得门来,一起抬头,眼睛都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雍和。
雍和给他们七人看的心里发毛,身子退了一退,心里奇怪:“这七个人这样看我干什么?”
李贞卿咳嗽一声,七人如梦方醒,移开眼光。
左边下首坐着的一名四五十岁的青衣男子,相貌甚是奇特,两眼细长,鼻孔上翻,一张女子一般的小口,皮肤白皙,两条苍白的眉毛。他要离挂着长剑,剑鞘上兀自染着血迹。他见李凝进来,站起身子,颤声道:“小姐,我没能护好夫人,我,我……。”
李贞卿缓声道:“老张啊,你坐下吧,你奋勇杀敌护主,已经尽了力了。”声音稳重温和。
老张名叫张明远,李凝知道他是南宗里用剑的好手,他浸淫在一口武当七星剑里已逾二十年,手底下也不知道折了多少武林好手,其余六人,也都是南宗里数一数二的高手,虽然听从李贞卿驱策,但是放手江湖,无一不是称霸一方的豪客。和这七人之力,竟然不能保护母亲,敌人之强,几乎叫人不能想象。
李凝抬眼向父亲看去,只见他端坐在椅中,面容淡然,只是双眼之中却流露出了极度悲伤和愤怒的神色。
她强自抑制下去扑在父亲怀里放声大哭的念头,挨着一名黄衣老妇身边缓缓坐下。那老妇身上脸上沾满两位血污,椅边倚着一柄宽背薄刃的鬼头大刀,刀上鲜血已经全干,刀柄上白色的骷髅头也被鲜血染红。
这黄衣老妇满眼慈爱疼惜的神色,看着咬着下唇憋住哭泣的李凝,柔声劝慰:“你要哭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坏身子的。”
李凝松开下唇,嘴唇已给咬的发白,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去瞧瞧我妈妈。”
黄衣老妇叹了口气,道:“都是朱奶奶不好,没能照顾好你母亲。也好,来,我陪你去瞧瞧你母亲。”缓缓站起身来,看了雍和一眼。
雍和觉得那老妇眼中射出一股犹如尖刀一般锐利的目光,心里一颤,不敢和她眼神交接,转头看向右边。不料右边坐着的四人眼睛竟然也在起齐刷刷的看着自己,见他目光扫来,慌忙眼看别处。雍和心中奇怪到了极点。
那老妇牵住李凝的手,和她缓步转到堂后。
一时间堂上众人都是沉默不语,气氛冷到极点。
雍和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站在原地,但两双腿实在是酸软非常,只好走到下首一张椅子里坐下。
李贞卿咳嗽一声,终于站起身来,指着左排坐的第一人对雍和道:“这位是福建福州的王朝寒王先生,在江湖上有个名头,叫做明枪广寒君,使一杆白杆素缨枪,是南派洗银枪的弟子,在本教担当辅司一职。”那人身子矮小佝偻,头上花发稀少,盘成发髻,用一根银簪子簪了,穿着一身素衣,椅子扶手处靠着一杆一人高的长枪,他道:“哪里哪里,我的枪法其实练得还不够火候,枉自为我师门增添耻辱。”语音尖锐,十分刺耳。
李贞卿指着王朝寒下首的一名清瘦的白须老者道:“这位是湖北剑客曾秋雨曾老师,曾老师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手底下一手达摩剑,凌厉绝伦。”那老者曾秋雨笑道:“你好。”雍和连忙回礼。
李贞卿接着介绍:“这位是湖北武当派的张明远张先生,使得是武当派的武当七星剑。”张明远看着雍和,声音颤抖:“你好,雍……雍爷。”雍和见他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三分敬畏,七分激动,心里微微有些觉着不妥。
张明远下首坐的一名书生装束的年轻人,腰带里别着一柄长长的铁骨长扇子,是湘西人,名叫毛施责,善使点穴笔的功夫。毛施责下首坐着一名丐者,左手里拿着一个大铁碗,右手拿着一对长长的铁筷,是四川人铁饭碗,姓铁,名饭碗。
雍和听他名字古怪,忍不住心中好笑:“铁饭碗?铁饭碗?倒是贴切极了。”
坐在最尾的是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脸上蒙了黑纱,看不清楚面容,一双如水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她全身黑衣,手里握着一柄黑鞘细剑。她的一双大眼睛一直瞧着雍和,眼神里都是崇拜之意。李贞卿道:“这位是蜀中大侠霍青逾的独女霍灵霍姑娘。”霍灵朝着雍和微微颔首,但眼中激动神色丝毫不减。
雍和偷眼瞧了一圈,便见这六人都在看着自己,眼神古怪,瞧得自己心里极不舒服。他心里寻思:“这些人为什么都这样看我?真是奇怪极了。”
李贞卿道:“大家坐吧。”等众人都落座,自己跟着坐下。
雍和心道:“他爱妻受难,他却能这样的冷静持重,这份涵养功夫,当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