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离月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窗外碧空如洗,是秋日雨后特有的清朗风光。
离月心知明日终有一场恶战。抠抠搜搜掏出最后一沓金表纸放在桌面,用神乐划破指尖,就着血画起符来。
她用不了攻击性符,只能画些用来传送、止血之类的符,还不一定能画好。反正,她画了十几张也就五六张能用。
穿尘来敲她门时,她一激灵又画错了,哀叹一声,给他开了门。
“你这画的什么符?”穿尘一眼看见桌面上那张未完成的符,颇为好奇。
“鬼画符,”离月心中郁闷,坐回桌前,仔细瞧画错的那笔,忽而灵光乍现,狡黠笑道,“等下用给你看。”
穿尘倚在旁边看,见她飞快补完后半段,仰头朝自己一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符纸拍在他身上。
他心知着了她的道,来不及反应,他已看见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和再怎么仰头也只看得见的桌腿,气急,欲哭无泪。
这时,离月拎起他,抱在怀中,走到穿衣镜前,得逞般笑开,“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吗?黑毛垂耳红眼兔,”她撸了把毛,“真可爱。”
穿尘悲愤欲死,狠狠咬住她手指。
离月疼得吸气,捉住后脖颈拎起他,边往外走边道,“心里得有点数,你现在整个人,不,整只兔子都在我手里,小心我做麻辣兔把你吃了。”
穿尘有口不能言,索性闭眼装死。
大概是变成动物后感官意外变得格外敏锐,他听见习习风声里夹杂着微弱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拼命挣扎起来,企图让她知道事出异常。
不料离月见状,只以为拎着让它不舒服,便又去抱他。
箭轻如羽快如鸿,她来不及转身,他已伸爪子挡上去。
离月的笑僵在脸上,刹那冷静,神乐一出,击击毙命,偷袭者应声倒地。
她跪在地上抱起兔子,箭还插着,血流不止。她认得这箭是卫神间的,箭头有倒刺,生拔只会废了他这只手,他比不得她,得去医院。
离月出了一身冷汗,飞快找了张止血符拍在它身上,折断箭羽。
她头一次觉得一刻钟如此漫长,她紧紧捏着传送符抱着兔子,想着一等他恢复人身就去医院。
很快,穿尘真身刚显,一阵头晕目眩,再睁眼他们已在医院一楼梯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离月跪坐在地,而他趴在她怀里。
穿尘连忙站起来,看了眼手心的断箭,顾不得疼,徒手便拔了。
“你作什么死!?”离月又惊又急,拉着他往急诊科跑。
他大概头一次从她脸上见到如此丰富的表情,莫名有些得意,笑道,“诶,死不了,”他拽停了她,“倒是让医生看见这箭,我们才没活路。箭羽如令,官家的箭,我们就是逃犯。”
“医生以患者为先,”离月悄悄朝他晃了下手中金表符纸,低声道,“卫神间,打不过,跑得过。”
“哟,你厉害,”穿尘闲下功夫来,想起她鬼画符干的好事,气血上涌,红着眼瞪她,“回去再找你算账。”
“行,先治伤,先治伤。”
离月自知理亏,飞快去挂了急诊,带他进了急诊室。
一位中年男医生边观察伤口边说,“创面不大却深可见骨,险些贯穿,必须马上缝合。”
旁边的助手立马开了单子交给离月,“我们马上缝合,你快去缴费,然后在外面等着。”
“好,谢谢医生。”
离月出去后,他们转到里间,开始准备缝合工作。
“局麻。”
助手依言给他注射麻药,开始清理伤口。
“你这伤是如何造成的?”医生若有所思。
穿尘斟酌答道,“带有倒刺的金属。”
“那是啥?”医生不明所以,好歹抓住关键词,厉声道,“小助,拿支破伤风针来。”
“好。”
离月交完费后坐在过道上干等着,系统倒主动凑过来说话,语气再冰冷,离月也能捕捉它的幸灾乐祸。
它说,“连累别人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离月正心烦着,懒得与它呛声。
“过两天安稳日子,警惕性差成这样?你以为他那是什么安全地方?”
离月没吭声,她确不该如此疏忽,竟不知以前十分废物的卫神间何时识破她的诈死,又如何找到那里。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
她得尽早和他告别了。
又等了会,急诊室的门从里打开,穿尘走出来。
“走吧。”
“我们得尽快回去,”离月迎上去,声音低了些,“那人还在院子里。”
“好。”
他们又回到先前那个楼梯间,离月犹豫着握住他的手,祭出传送符。顷刻间,场景转换,已到院内房门前。
离月一偏头,赫然看见窗下躺着的四具尸体。
过去仔细查看,鬓间云纹,颈侧刺字“壹”。离月记起那次追杀她至此处院墙外的便是这四人,心道,我本不愿滥杀,那日放你们一码,今日竟还敢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我不杀人么?
“你这回倒是出手果决,早如此,卫神间也不至如此猖狂。”系统像是知她心声,没忍住抱怨了句。
“这尸体怎么办?”穿尘沉思半晌,他杀过的人都叫罗志之给埋了,还真没处理过这种事。
“简单,看着,”离月当他面掏出张全新的金表纸,划破指尖,边画符边念到,“乱幡雾中见,红塔云边识。来去无隐踪,符破化烟归。”
符成,她挥手扔于尸首上空,符纸一点点燃灭,随之四人灰飞烟灭。周围干净得像他们从未出现过。
穿尘一直看着,这符咒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一时失言。
人在危急关头,总会下意识使用惯用的那只手。穿尘伤的便是右手,多有不便,况心有余怒,便十分理所当然使唤起离月来。
离月难得任劳任怨给他端茶送水,夹菜喂饭。他安分之际,她便画符。
穿尘看她画了一张又一张在他眼中无甚分别的符,实在无聊,便奇思异想道,“你会不会画点不一样的鬼画符?”
“不会。”离月头也不抬。
他不死心追问,“就像变兔子,变猫那种也行。”
“浪费。”
金表纸千金难求,用来画这些实属奢侈了些。
“好吧。”
离月瞥见他垂头丧气缩了回去,沉思片刻,画了张繁复的符纸给他。
“这是?不一样点的?”穿尘小心翼翼接过,仔细瞧着,上边血迹图案繁复且美。
离月踟蹰两秒方道,“这是平安符。”
“平安符?怎么用?”
离月看着他又亮了几分的眸子,温声道,“你要就找个福袋装着带身上就行,没什么大用。”
穿尘勾起唇角,冲她笑道,“却之不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