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天意吧,那天我无意中经过母亲的病房的时候,竟听到了父母这样的对话。
“我们离婚吧。”母亲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有些虚弱,但字字铿锵有力,显然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这句话。
“惠兰,我……”父亲显然没有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哽咽无语。
“这些天我想了好多,也想明白了好多事。与其我们痛苦地在一起,不如自己一个人快乐的孤独。先前我就是看不开这些,才会做这样的傻事,以后绝不会了。但离婚这事儿我暂时不想让儿子知道,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和他说。”
“惠兰,我知道是自己不好,我不该……”
“不用说了,说多了反倒觉得没意思了。”停了大概能有一分钟的时间,母亲接着说道,“我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什么请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为你去做。”
“不要你上刀山也不要你下油锅,我要的就是把儿子给我。”
“这个……”
“难道你还要让我跪下来求你不成?”说着母亲就要掀被下地。
“惠兰,你别动,你的伤口才刚刚长好。”父亲也急了,话语里甚至带着哭腔。“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隔着玻璃,我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她的笑容很浅,可是我却没看明白。
时光飞逝,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眼看着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好转起来,我的心情也渐渐晴朗了许多。虽说失恋的阴影依然如不散的乌云笼罩在我的心头,但毕竟时间会抚平所有的创伤。我觉得我的心伤也已经结痂了。
“儿子呀,你是不是快开学了呀?”一天我推着母亲在医院里晒太阳的时候母亲问我。
“是啊,就这一两天,怎么了?”我说。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想法?”
“过几天我想出院到你乌城梅姨家修养一段时间,她那里环境清新气候怡人,而且就她一个人,我和她也好些年没见了。”
“梅姨?”我在脑海里极力搜索着这个有点印象的名字。
“就是那个叫你‘小蚯蚓’的阿姨,你忘啦,你七八岁的时候还……还在她家住过一段时间呢。就是这两年妈妈太忙了,也没时间去看看她。正好趁我修养的这段时间,我得和她好好聚聚。”
不明白母亲话语中的停顿,我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说:“好像有点印象。可你的意思是……”
“妈妈这一住可能要一年半载,所以,如果你愿意,妈妈就给你转到那边去上学。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妈妈也不强迫你。”
“可爸爸他……”
“你爸爸会照顾好自己的。他也说了,一切都听你的意思。”
我看着母亲澄澈的眼睛里充盈着对我的热烈期望,我又想到换个环境对自己,对紫菀或许都会好一些,索性就点了点头说:“好吧,反正在哪里上学都一样。”
母亲笑了。说实话,我从来都没看见母亲那么开心地笑过,像个小孩子。
为了不耽误我上学,母亲不顾父亲和医生的劝诫,火速地办理了出院手续。临行送别的时候,父亲第一次抱了抱我,但却什么都没说。当时我还没什么感觉,可当我坐在火车上看着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难过,眼泪像是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似的,流个不停。
虽然这些年我和父亲的关系和大多数的父子一样安静岑寂,可第一次和父亲分别,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过。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要留下来陪着父亲。可母亲呢?母亲谁来陪?或许这就是生活吧,它无时无刻不充满着这样那样拧巴的选择。我们能够选择的或许除了顺从,还是顺从。
坐了大约三个小时的火车,我和母亲便来到了乌城。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它虽然不像大城市那样繁华发达,却也不像小乡镇那样脏乱不舒服。它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少数民族里德高望重的祖母,亲切而安详。
由于母亲很早就给梅姨打过电话,所以我们一出站口,梅姨就像是一盘向日葵般热烈而火辣地迎了上来。
“小兰呀,坐了一路的火车肯定累坏了吧。来,先喝点水。”
“呦,这个是小蚯蚓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记得那会还只到我这呢。唉,这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呀。”
“你看看我,光顾着说话了,走,走,咱们赶快到车里去。”
在梅姨这一连串仿佛机关枪般快速而迅捷的开场白里,我甚至连问个好的空隙都没有。但是梅姨的开朗和热情却让我觉得心里格外热乎,感觉就像是一股子春风吹进了心坎里。
就在母亲和梅姨寒暄的当儿,我抽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梅姨。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可脸上却一点皱纹都没有,而且略带紫色的时尚卷发,让她整个人显得特别洋气。她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开衫,下面牛仔裤配上黑色小短靴,让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简约而不简单的强大气场。母亲和我说过,梅姨原来是一家服装厂的老板,可因为不能生育,她的老公就偷偷骗走了她三十多万和别的女人跑了。后来她把服装厂关了,自己开了个花店,但却一直没有再结婚。
我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在经历了背叛,穷困,无助之后却依然可以笑靥如花地面对人生。这是怎样的坚强和勇敢,或许这真的不是我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可以想象的。想到这些,当我再一次看着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梅姨的时候,我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车子大约开了能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我们就来到了梅姨的家。那是一个**的二层洋式小别墅,它的主体颜色以白色为主,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干净舒适的感觉。它的院子里摆了好多的花花草草,有的我甚至见都没见过。它里面的装修倒很简单,就是一些日用的桌椅和生活用具,除了客厅里一张大的出奇的壁画夺人眼球以外,别的到真没有什么。
在梅姨给我分配完房间以后,她对我说:“邺引哪,一会儿我和你妈妈出去办点事,你就在这好好休息休息,随处转转,饿了冰箱里有吃的。在这你就别客气,当成自己家就成。还有你也准备准备,可能明后天就可以直接上学了。”
我乖顺地点了点头,说,谢谢梅姨。
梅姨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后,就和母亲出去了。他们两个走了以后,我张开双臂摆成一个“大”字倒在了床上。可能是太累了吧,没过多久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我醒过来的是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梅姨和母亲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可乐鸡翅。饭桌上母亲随口跟我说了上学的事。她说梅姨托人给我转的是乌城最好的高中,乌城一中。说是明天看看学校,后天就可以正式上学了。
我随意地应着,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对于我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在哪里念书都一样。
第二天梅姨开车送我去了乌城一中。毕竟所有的高中都差不了多少,我随便看了看分的班级,认识了一下新的班主任后,就离开学校,随着梅姨去了她的花店。
一走进花店我就被一股浓郁的花香包裹的严严实实。梅姨告诉我随便看看,她则忙着整理着一些店里的账单数据。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那么多五颜六色鲜艳欲滴的花朵。我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这朵嗅嗅那朵闻闻。最后我在一朵花形好似蝴蝶的花卉前停了下来。我看着贴在花盆上的标签——品种:蝴蝶兰,花语:我爱你。我一直以为只有红玫瑰的花语才是我爱你,没想到这长得像蝴蝶的花也代表我爱你。我笑了笑,一方面觉得自己未免太孤陋寡闻,一方面觉得这蝴蝶兰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