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明听到曹素琴的话之后,愣住了,一旁的水璇低着头,脸上却是很紧张的样子,耳朵却直愣愣的听着妈妈的说话,雷子明想了一想,很平静地说道:“成家了。”
“哦。”曹素琴很显然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看了一眼比她更是失望的水璇之后,说道:“你家里的媳妇还好吧?”
雷子明摇摇头说道:“还不知道呢,那么远,应该是还好吧?”顿了顿,说道:“希望他们还是好好的。”
“也是,兵荒马乱的,都说不好的,嗯,希望你家里的人平平安安的。”
晚上,雷子明已经躺下来,房门却吱呀一声,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雷子明摸了一下枕头下面的手枪,马上知道自己太紧张了,来的人是水璇。
她来到雷子明的床边,推了推他,雷子明说道:“你来干嘛?”
“睡不着,跟你说会儿话。”水璇的声音很小,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出来的。
雷子明叹口气,身体向床里边移了移动,他的意思是离开水璇远一些,自己住在水家的家里,已经是一个错误了,可不能继续害了人家的闺女,他知道,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已经打算住到过了这个春节之后就回家,家里还有老母和侄子。
没想到他的身体让开之后,水璇却一偏身上了床,躺在他的身边,水璇一反常态变得大胆起来,雷子明却像是一个初哥一般很不得劲,满身不自在的样子。
“别躲着我。”水璇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我没躲着你,这不是给你倒地方吗?”雷子明趁势说道。
“我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了妻子了?”水璇有点委屈。
雷子明叹口气说道:“你不是没有问起吗?”
“你今天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有真的,有假的。”
“什么是真的?”水璇追问道。
“我有了老婆是真的,已经死了,我老婆、孩子、爸爸哥嫂,都被鬼子杀死了。”
“啊?”水璇大着胆子张开手抱住了他,说道:“那么,你以后就在我家里住着吧,我们,一家人。”
“不行啊。”雷子明缓缓地说道:“本来打算过了这个春节就走的,现在想来,明天非走不可了。”
“为什么?”
“我还要报仇呢。”
“你以前是什么人?”
“我是国军的人,在受伤以前,是53师的少校团长,在长沙保卫战中受伤了。”
“长沙?怎么会来到南京的?”
“说了,你也许不相信,我是被鬼子给救了的,那个鬼子,我以前救过他的命,这样,就算是报答我了吧。”
“你这样走,算不算是躲着我?”
雷子明半晌无语,心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躲着你了。他改口说道:“我是一个军人,还有战斗,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就死了,还是早一点离开的好。”
雷子明只得劝说道:“现在,是战争年代,死了那么多的人,能活着就算不错了,至于成家什么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前,也有好女子答应我,等我的,我不能,害了她,也不能害了你的,你是一个好女孩子,以后,找一个对你好的男人吧,现在,抗战已经打了四个多年头了,日本国内的兵源不足,他们很快就要被打败了,等打跑了鬼子之后,一切就会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我们又能过上太平的日子了。”这是雷子明根据长岛一直的话语里推断出来的,连未成年的孩子都被日本兵派上了战场,那么,日本国内的兵源不足也在情理之中,日本才多大一个国家啊?有中国的一个省那么大就不错了,竟然敢侵略中国,无疑是蚂蚁撼大象,迟早要完蛋的。
水璇默默地听着他的话,说道:“我舍不得让你离开啊,子明,你的心真狠。”
雷子明砸吧砸吧嘴,说道:“现在真的不是过日子的时候,我也没这个心思,就是把仇人杀了,还有鬼子没有赶走,我一样要打仗的。”
两个人默默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一晚,水璇和衣在雷子明的身边睡了一觉,第二天,雷子明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背着一个包袱,里面拿着十根金条和水璇兑换回来的钞票,这是日军发布的钞票,在沦陷区可以通用的,在大后方却是花不出去,他把剩下的金条和箱子埋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看着一脸哀伤的水璇,说道:“我走了,你注意一点安全吧,保重自己。”
“以后,你还会再看看我吗?我等着你。”水璇只剩下挣扎了,像是一个溺水者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雷子明摇摇头说道:“不会的,我不会再来南京了,你,不要想着我了。”
“你的家在哪里?我去看你。”
雷子明摇摇头说道:“还是不要去了,路太远,你一个孤身的女子,很危险的,现在豺狼当道,你就在这里安安生生的吧,只要坚持下来,以后就会好的。”
雷子明从钟山出城,钟山因山上有紫色页岩层,在阳光照映下,远看紫金生耀,故人们又称它为紫金山,有“金陵毓秀”的称誉,钟山三峰相连形如巨龙,山、水、城浑然一体,雄伟壮丽,气势磅礴,古有“钟山龙蟠,石城虎踞”之称,早在三国与汉朝就极负盛名。
钟山周围名胜古迹甚多:其山南有紫霞洞,一人泉;山前正中有中山陵;西有梅花山,明孝陵;东有灵谷公园,邓演达墓;山北有明代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陵墓。在六朝时代,山上的庙宇很多,现仅存灵谷寺一处。钟山位于南京城的东北方向,雷子明穿过城区,像一个游客一样,不紧不慢地走着,细心的人会发现,他的脚步绝对不慢,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到达了山下。
日军在这里有一个大队人马驻扎,因此外人并不是很多,雷子明沿着山路逶迤前行,看到鬼子的军营那边哨兵的眼睛看向这里,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走着,他不相信鬼子的枪法会那么好,隔着二百米还会打中自己。
当他走到半山坡的时候,鬼子的哨兵开始吆喝他,顺着风声送来的日语,雷子明听懂了,鬼子的哨兵让他马上下来,他不能下来,身上还带着武器呢,这也是他避开城门选择这条路出城的原因。
钟山的地方很大,当年日军攻击南京的时候,这里有国军的三个师把守,由于地势险要,给日军重创,可是,城破之后,这里被日军包围,守军被打散了,死了很多的士兵,哨兵终于开枪了,呯一声枪响之后,雷子明一闪身借着岩石的掩护到了树林子里,这里没有路径,却能避开日军哨兵的眼睛。
当雷子明的身影不见了之后,日军的机枪开始开火了,中间还夹杂着小钢炮的轰击,雷子明加快了速度,猫腰快速登山,当他登上了山顶之后才发现,鬼子派出三十多个人来追击他。
从后山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雷子明只要能拖到天黑就能摆脱掉鬼子的追击,他沿着下山的小路跑下去,鬼子登上山顶之后,发现了他的踪迹,一边开枪一边追击过来,雷子明嘴里骂道:“小鬼子,今天你是真的欺负爷爷的手里没有长枪啊。”只要有一支长枪在手,雷子明就能一枪一个把这些追兵干掉,现在,他的身边只有一支盒子炮,有效射击距离只有六十米,超过这个距离子弹就失去了准头,而他跟鬼子还有四五百米的距离。
雷子明并不知道鬼子在钟山还有几个营地,他不敢应战,跟鬼子交上火之后就很难跑掉,这里的鬼子驻军有上万人,他可不认为自己是万人敌。
这么远的距离,雷子明固然伤不着鬼子,鬼子的子弹也打不着他,不过,乱飞的子弹还是给雷子明造成了困扰,他必须时时刻刻借助树木的掩护前进,加上他少了一条胳膊,行动上迟缓了一些,后面的追兵还是不断缩小距离,从四百米缩短到三百米、二百八十米、二百米、一百米,一个小时之后,雷子明快到了山下,鬼子的追兵已经很近了。
枪声忽然密集起来,在这样的距离下,雷子明没有把握能逃出鬼子的枪口,要知道,基本上半数的鬼子的枪法还是很准的,一顿乱枪打过来,他不敢保证自己毫发无损。
看了看西边的太阳,他忽然改了方向,从前面的两条岔路开始转弯,改变下山的方向,迎着太阳走,有了太阳刺眼的光芒,鬼子不容易瞄准,这也是军事上所说的利用地势天时的一种办法,他现在是一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和,再不利用天时个地利的便宜,真的干不过这些小鬼子。
即使是这样,雷子明跟身后的鬼子兵的距离还是在继续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