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终于上路了,空着双手,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谭长林说了,一个好兵,不需要武器,空手入白刃,夺取敌人的武器,才是最好的士兵,用敌人的武器斩杀敌人,那才叫痛快。
踏着清晨的朝霞,踩着点点白露,山林里的树叶已经掉光了,露出嶙峋的身体来,依然耸立,像是不屈服的铁汉,柱子大步流星地向着桃园县城的方向走去。
到了县城,天色快到晌午了,他没急着进城,躲在树林里吃着馒头,看着城关下面,哪里有三个鬼子兵,十几个伪军在检查过往的行人,比起当初自己出城的那会儿,松懈了很多,独立团很久没有打仗了,这些敌人也放松了警惕性。
吃完了饭,他躲在树林里闭上眼睛小小睡了一觉,看着到了下午一点钟左右,日头偏西了,这才慢慢借着树木的掩护,靠近了城关。
耐心躲在树林里面,前方三十多米的地方就是鬼子的关卡,敌人还在闲聊和拿路人取笑,根本不知道附近埋伏着一个要人命的煞神。
一个伪军一溜小跑着过来,边跑边解裤带,看样子是憋不住了,柱子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半蹲在树后,那个伪军就在他一米远的地方小解。
柱子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小解的伪军,就在伪军提上裤子,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扑上去,左臂搂住伪军的脖子,强有力的右手迅速在敌人的脑袋上拧了一下,那个伪军就一声不吭地放软了身体。
柱子急忙伏低身体,眼睛四下里一扫,没发现异常,他一只手揪住伪军尸体的脖领子,拖进了树林。
把伪军的武装卸了下来,检查一下,一支汉阳造六成新的步枪,十五发子弹,两颗手榴弹,一把刺刀,还有七个银元,一包香烟,这些东西都放在自己的怀里。
依靠树林的掩护,慢慢退出,到了一百米远的地方,把枪支检查一下,没发现什么毛病,轻轻半蹲下来,眯着一只眼睛,啪一声枪响,几个敌人急忙寻找掩护,柱子暗暗骂了一声,这把枪的准星有点毛病,左偏,打枪的时候稍稍瞄得靠右一点就好了,他再次举枪射击,啪一枪,一个鬼子随即趴下。
拉一下枪栓,顶上下一颗子弹,他对着隐约可见的钢盔又打出一颗子弹,那个隐藏在沙包后面的钢盔马上消失了。
此时城上城下枪声大作,柱子看着伪军的枪口都是从沙包的后面伸出来的,根本看不见人,那枪也是毫无目标乱放的,听起来可怕,也热闹,半点用没有,自己哪怕就是站着给这些人打,怕也是打不中他。
可是,鬼子兵就不一样了,他们瞄准的位置都是柱子所在的小树林,不时有噗噗的子弹钻进他的身边,小树干被子弹打得乱晃。
日本兵的战斗力的确是很顽强的,让柱子不得不多加小心,他把枪口稍稍上抬,瞄准了城墙上的鬼子兵,又是一枪,看到一个人影从上面飞落而下,心里十分
痛快,跟喝了二斤烧酒一样,浑身上下都来劲。
推上子弹,又是一枪,干掉这一个鬼子兵之后,敌人也学得乖了,都躲在城垛子的后面,不敢露头,即使是露头也是打一枪马上缩了回去,柱子骂了声,都是怂包蛋,简直不是人,只能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乡民。
数了数,才干掉了四个鬼子,还有一个才能达到团长的要求,看着不露头的鬼子,啐了一口,转身就走,再不走,大队的鬼子就出来了。
拖着枪回身就跑,他沿着那条路跑了半里地,前出现两个岔路,左拐是去往杨村回家的路,右拐是去刘家坪的路,想到自从结婚那天起,再也没回家,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跺跺脚,迈上回刘家坪的路,正在跑着,听到后面的马达声响,只见后面尘土飞扬,至少有三辆军车开了过来。
柱子越发跑得快了,那时候的路面都是土路,即使是汽车,速度也跑不起来,一个小时也就是四十迈左右,跟柱子奔跑的速度差不多,只是人的体力有限,如果就这样跑回刘家坪,他的身体也受不了,敌人却是一路上养精畜锐,在这一点上柱子就干不过人家。
柱子举枪瞄了瞄,不行,双方相差一里路,距离太远,射出去的子弹就飞了,不能命中,他没命一样回身接着跑,从小就在山里练就的身体不是盖的,跑到入山口的时候,汗水才从额头上下来,这一路上有十多里了。
在一无遮拦的大平原上,敌人也发现了前面的一条人影,车子的速度加快了,如海涛中的小舟一样上下起伏。
柱子擦了擦汗,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他跑得更快了,要甩开追兵只有到了半山腰附近,地形复杂的地方才行。
他想好了这一点,开始悠着脚步,留着余力在没有路的地方发挥出来,前面就是双梁沟了,这是两山中间的一条路,地势险峻,青幽幽的大山好像随时从两侧挤压过来一样。
柱子正要上山,教官王克辛忽然从上面喊道:“雷子明,你顺着大路跑,快,这是命令。”
柱子一见大喜,急忙扬了扬手,说道:“鬼子快来了,快点跑教官。”
“跑个屁,老子在这里打伏击,你是吸引敌人的佯兵,快给老子跑起来,最好让敌人看见你的身影。”
柱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团长从来就不把自己杀的那几个鬼子这件事放在眼里,人家是团长,全团近两千人,指挥的都是打大仗,成建制消灭敌人,象自己那样逞个人英雄,目光也太短浅了一些。
柱子跑了一会儿,站在路边喘息着,不一会儿,军车的声音大了起来,走在两山中间有回音的,声音当然比平原上大了很多。
他回身开了一枪,枪口稍稍上抬一下,竟然敲碎了最前面军车的风挡玻璃,柱子吓了一跳,回身就跑,没想到手里的汉阳造射程还是可以的,竟然在六七百米远的距离还能命中。
鬼子显然被他的挑衅动作气坏了,一时间峡谷里面枪声大作,柱子回身就跑。
再跑出三百米之后,快出了这道峡谷,忽然从山上打下来一梭子机枪子弹,紧接着成排的子弹倾泻下来,中间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战场,终于撕下它的伪装,露出狰狞的面目。
柱子高兴了,趴在岩石的后面,专拣从军车上跳下来的鬼子兵射击,一个鬼子架着歪把子机枪向山上喷射着火舌,他瞄准之后放了一枪,那个鬼子带着机枪从车上摔了下来。
柱子高兴地只想大笑,自从文秀死了之后,他从来没象今天这样高兴过,杀鬼子好啊,太爽了,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快感。
他躲在远处打冷枪,很快被敌人发现了,过来十几个敌人,枪口对准了他,倒是把柱子吓了一跳,对着走在最前面的鬼子兵开了一枪,干掉了他。其余的都藏在路边的草丛里面。
柱子冷笑一下,这些人啊,就是欺软怕硬的,他一双露在草丛外面的大腿开了一枪,正好命中,在荒野的地方,受了重伤之后,跟死亡是相等的,得不到救治,只能慢慢死去,比起一枪撂倒还要痛苦许多,毕竟,等死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的。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兵很快跑了过来,俯身为那名大腿中枪的鬼子包扎,柱子愣了一下,举枪瞄了瞄,最后还是放了下来,他不杀女人,看到文秀死亡时候的惨烈现场,对女人怀着一份崇高的敬意,有一种不能解释的情愫蔓延在心中,好像,女人天生是弱者,需要呵护的,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不应该出现女人。
即使柱子沉得住气,那些敌人却不能在暗处潜伏太久,他们举着枪,战战兢兢走了出来,一边放着枪一边慢慢逼近。
柱子冷笑一声,再次击毙一名敌人,马上拉动枪栓,又毙敌一名,他学会了利用有限的时间消灭多名敌人的方法,这汉阳造比起自己以前用的鸟统来就是不一样,射击的威力大,射程远,子弹上膛快,就是一个杀人的利器。
由于柱子的枪法太准,敌人变得更加小心,随着峡谷里的爆炸声阵阵响起,鬼子兵终于忍耐不住了,他们索性嗷嗷叫着从暗处跳出来,一起扑了上来。
柱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命的敌人,他沉住了气,一枪一个,倒是不用太瞄准了打,子弹终于打完了,柱子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不由得心里一沉,没有了子弹,怎么消灭敌人?
他把心一横,拿出刺刀来,安在枪管上,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小鬼子,爷爷要大开杀戒啦。”
他端着枪冲过了上去,鬼子的脸变得狰狞起来,雪亮的刺刀耀花了柱子的眼睛,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拼命嘛,谁不会?难道鬼子有两条命?他杀了那么多的鬼子,早就赚够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