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很多人认为乞丐是没有家的,其实这种想法是错的,我记得我小时候临村就有一个乞丐,不管刮风下雨、雷鸣闪电,他每天一大准时早起床上街,在街上找些吃的、用的,晚上又回家睡大觉,从不间断,比我小时候上学还勤。这些流浪在大学城附近的乞丐,他们的家就在素阳村。
我们特意去大学逛了圈,和传说中的一样,路过的学生大多光鲜亮丽,他们走过后的街道总会留下被丢弃的没用的垃圾、或者食物等,乞丐们就些被丢弃的食物里生存,虽然凄苦,但至少不用劳作,也算回报与得失持平。
大学城我们不是第一次来,青峰的烧烤摊就在步行街一带,但是我们今天没空去逛步行街看美女,蒋干大致跟着大学城转了一圈,之后我们一起赶往素阳村。
这个众人口中的‘平民窟’的确简陋,比我想象中还更乱、更脏。村子里的房屋应该是二三十年以前政府集体建造的,四五层的高度,一排一排整齐罗列,但仔细看会发现每一栋房的房顶似乎都很奇怪,不像是经过精心策划而修成的砖瓦,或者钢筋混凝土房顶,而像是一些什么也不会的人,自己买的厚胶布搭成的建议楼顶。
每一列之间有三米左右的柏油路,但这个巷子不是我们所理解的巷子,楼顶随意搭建的雨棚、地上到处可见的堆积如山的垃圾,废弃纸箱、铁块,甚至还有车皮顶盖什么的。说到底,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露天的垃圾场。
我们这群人的到来,无疑令这里的人都很好奇,不少人从垃圾堆里探出半个脑袋望着我们,老人们沧桑而又浑浊的眼神在我们身上晃来晃去,似乎在寻找一点属于他们自己脑海深处的记忆。聚在一起玩游戏的小孩子们也停住嬉戏,一双双干净带着些好奇地眼神直直盯着我们,已经是入冬的天气,小孩子们单薄外衣令他们每个人的脸看起来都是红扑扑的,露在外面的小手乌黑。
我不免怀疑,这样个地方,真的是渡口镇里的一个村吗?虽然是城中村,却比我从小长大的农村还脏,还乱,空气里弥漫着一阵一阵刺鼻的味道,分不出是食物的腐臭味道,还是朽木铜皮被腐蚀的味道。
“来渡口镇这么多年,我竟然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李哥满脸同情,感叹地说。
蒋干表情也不好,拧紧眉头回轻声道:“二十多年钱这里曾经有过一次大规模的搬迁,这些没建成的楼房就是那个时候修的。可惜的是,房还没建成,房产商就出了问题,公司最大几个股东捐款私逃,留下这堆烂尾,也没有人肯收,慢慢地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难怪这些房都没有房顶,突然想起赵欣儿那个非法集资的老公,于是我问:“那些股东抓到没有?”
蒋干说:“听说是抓到了两个,还有个逃走了,还说是偷渡出国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是销声匿迹了。”
我说:“政府为什么允许这样的地方存在?”
蒋干抬头半空,说:“不是政府允许不允许的问题,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根本没有开发商愿意接手。其实像现在这样也挺好,周围陆陆续续有电梯公寓、写字楼建立起来,将个村子围城个圈,更加没有人会注意这个地方。”
我抬头往四周望望,除了一片暗沉的天空,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的高楼,这个村子就像被一张看不见网笼罩着,那些繁华是外界的,肮脏被紧紧锁在这里面,出不去,外面的人也看不见。
我说:“既然不值钱,处理起来又麻烦,那么何先生为什么的就非要这块地?”
蒋干继续往前走,说:“这个问题,那天晚上在爱莎,翔太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说:“他们真的要把这些人全部转移到涂家村?”
蒋干说:“给他们一笔钱,愿意走的就走,不愿意……不愿意走的,只好强行转移。”
“这不等于是驱逐他们?”我脱口道。
蒋干说:“算不上,何先生是商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商人牟利,其他的他无需在意,况且这里是令政府都头疼的地方,他如果有办法将其改善,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乐而不为。”
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蒋干停下脚步望着我继续说:“冉熙兄弟,我不知道你们和龚薇小姐是什么关系,不过这件事既然是何先生决定的,那不管龚薇小姐同不同意,他一定会完成,如果你们不想看到龚薇小姐出什么意外……”话到这,蒋干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了会再开口道:“如果你们希望龚薇小姐好,你们就去就劝她,叫她和何先生合作,早点把这个工程做起来,这样大家都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我抓住蒋干的一句话,直直问:“蒋哥,你说的‘龚小姐出意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会出什么意外?翔太和泽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蒋干说:“这倒没有,这些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既然龚薇小姐是你们的朋友,我就不希望她出什么事……”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顿时有些诧异,李哥忙问:“是谁打的?”
我看看李哥,又看看蒋干,说:“龚薇!”
蒋干脸色微微沉,说了句意味深长地话:“接吧,记住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何先生对这次改建的计划,势在必行!”
我有些愣住,当然明白蒋干的意思,都说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狗奴才,看翔太和泽那盛气凌人又尖酸刻薄的样子,就大概了解何先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如今是开发商,上头有政府,底下有一帮如狼似虎的兄弟,他的决定就是圣旨,龚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而且还是个女人,怎么能与他这种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相对抗。
龚薇在电话里说请我吃午饭,我问李哥要不要一起去,他说他想在深入了解素阳村,最后由青峰送我去约定的饭店。
在大门外我已近看到龚薇,坐在透明玻璃窗的背后,一只手拿着份文件,另一只手胡乱地在身前餐桌上的餐盘里叉东西吃。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一点,早已过了吃午饭的时候,所以餐厅里没有多少人,一套黑色职业装的龚薇就显得尤为醒目。
“看什么这么认真,连吃饭都不能闲着?”我冲龚薇打招呼。
龚薇放下文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我……我实在太饿了,所以先点了餐……对了,常和你一起的刘先生和李先生呢,本来说好要请你们吃饭的……”
“没事,你不用在意,今天早上有事,所以我是吃过了午饭才过来的。”我忙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龚薇放下金属叉子,开玩笑说:“呵呵……看来我还是明智的,没傻傻地等你过来一起用午餐。”
我斜一眼她放在餐桌上的文件,随口说:“什么事这么重要,连午饭时间都耽搁了?”
龚薇将文件推到我身边,说:“是素阳村改建的设计方案,前两天翔太和泽派人送到我办公室的。”
我随便翻了几页,很遗憾我不是学设计的,也不是学市场营销的,不能完全看懂。我想了想问:“你怎么考虑的?”
龚薇又叉块肉放到,反问我说:“你是蒋先生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他的决定?”
我响起今早蒋干的态度和忠告,说:“他同意!”
龚薇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说:“也对,他和翔太先生走的很近,想想他也不可能拒绝。”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介不介意说出来我听听?”
龚薇咧嘴浅笑,说:“说心里话,我并不想答应,不是因为舍不得涂家村,而是因为涂家村的污染实在太严重,根本不适合人居住。”
我点头,说:“涂家村的知道,河水的污染的确很严重,但它的空气还算清新。你有没有去过素阳村,知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
龚薇有些迟疑,说:“没去过,本来打算这几天去看看,但太忙了。”
“你没去过,但今天早上我去了,你给我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那。”我说,“你知道那里的环境吗?我想你永远也想象不到,除了基本水的污染,连空气都是浑浊的,看天空只有半角,感觉像是有个网将整个村子锁住,丑陋被锁在里面,外头依旧光鲜亮丽。”
龚薇轻轻摇头,表情凝重。我又说:“素阳村里垃圾废品成堆,不用说小孩子和老人,就算是我这种青年人,在里边呆久了都觉得憋得慌。”
龚薇的脸色更加难看,问:“那你的意思……我应该同意翔太先生的建议?”
餐厅一边的角落上,两个衣着有些怪异的年轻男子相互交头低语,眼神犀利地注视着餐厅里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