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乐知的能力,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喻颜看着他口若悬河,一口一个专业词汇将对手噎的哑口无言,那种傲然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可以清晰的传过来。
萧乐知说,这个案子的难度系数很低,但是他对待的态度却很认真,就凭这一份熟练的话,就能看出他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喻颜看着娓娓道来的她,打心眼里感激。
而相对于喻颜的投入,一旁的段尚燃显然有些不在状态,喻颜明显也是注意到,他自从从卫生间回来,便像是装满了心事,她抽了个空,凑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段尚燃闻言抬眸看她,眼底的情绪异常的复杂,喻颜看的一怔,全然将他的犹豫与为难看在眼里。
“究竟出什么事了?”像这样只问却得不到答案,喻颜心里乱的一塌糊涂。
尤其是在对面陆梅投来势在必得的目光时,她更是不安,刚才段尚燃出去的时候,陆梅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喻颜了解段尚燃,知道他不会轻易被别人左右,说句不好听的,他段尚燃不缺钱不缺权,普通的东西绝对左右不了他,那么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咚--”
一记低沉的声音将喻颜的心思拉回,她看向台上,法官已经出了结果,萧乐知对她安慰的一笑,结果显而易见。
“这次的案件,经法院一致决定,宣布...”
“等等。”
正当所有人都盯着法官手里的木槌期待他说出的答案时,段尚燃出声打断,喻颜心中一个咯噔。
“尚燃...”
她低低的呢喃着,段尚燃站起身子,紧抿着唇瓣,他的视线直直的落在法官的身上,声音低沉却足够让在场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撤销上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连萧乐知都不悦的拧起眉头,没有人愿意在自己即将完成某件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断,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即便他是他的雇主,当初他接这个案子,只是因为喻颜是他的学生。
“开什么玩笑,再有一句话这场官司就赢了!”萧乐知压低了声音,他在试图劝阻段尚燃。
“我申请撤诉。”段尚燃这一次的声音比起之前的要坚定许多,萧乐知沉着脸,盯了段尚燃半晌,接着狠狠的将资料扔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你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吧,恕我难以奉陪!”
话音落地,萧乐知便大步流星的离开,段尚燃浑身气息骇人,他手掌紧握,指节处泛着白。
“告诉我,理由是什么?”
喻颜声音不喜不怒,她低声询问,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口处不断的发凉,甚至比这深秋的天气还要再凉上几分。
段尚燃由始至终不曾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喻颜抬起眸子便看见陆梅得逞的笑容。
心中清晰的知道,这便是陆梅的杀手锏了,她究竟用什么威胁了段尚燃,还是诱惑了他,总之,她成功了。
喻颜明白,现在这场官司停下了,便不会再重新申诉,她陆梅赢了。
敛下情绪,喻颜起身离开,段尚燃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腕,被她轻轻拨开。
抛下整个法庭上的人,她什么都不再在乎,抬头挺胸的走出这里,承受着围观的人投来的可怜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她恍若未觉。
反正丢人嘛,她早就习惯了。
喻颜离开之后,段尚燃将残局收拾好,便追了出来,但是外面已然没有她的身影,他上车,狠狠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继而长叹一声,手指捏着眉心,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动。
思绪回到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
陆梅是在半路堵住他的,当时的段尚燃冷漠的想要擦身而过,却因为陆梅的一句话止住脚步。
“我想你就这么走掉的话,会后悔一辈子。”
莫名的,段尚燃停了下来,当时他在想的,也许是她会伤害喻颜,但是陆梅接下来说的话,却与喻颜没有半点关系,她道:“我知道你自从你妹妹死后,便性情大变。”
陆梅承认,当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段尚燃所露出的神情是她这辈子见过最令人心惊胆战的,但是她知道,能不能力挽狂澜,靠的就是这一番话了。
她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如果我说,你妹妹还没死,你信妈?”
“砰--”
陆梅话音刚落,段尚燃的身子便欺上来,他的手紧紧的缠绕在她的脖颈上,眼睛里似乎藏着一条凶狠的蛇,让她不由得一颤。
“你不配提她。”
他声音是魔鬼,像是有毒的药,擦过皮肤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
陆梅竭力克制着情绪,她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她道:“我说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只要你撤诉,我便告诉你,她现在在哪儿。”
段尚燃眼睛里划过一丝犹豫,很是短暂,但是却被陆梅敏锐的抓到,她乘胜追击:“还是说,你不愿意接受这个消息的原因是因为,段晚晚一旦回来,你便不好处理你和喻颜之间的关系?”
被人拆穿心思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像段尚燃这种性格自负的人,他手上力气放大,冷声道:“晚晚已经死了,在五年前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是段尚燃头一次坚定这样的想法,他不想去想,这是他在逃避,像陆梅所说的那般,他不愿意相信,只是因为一旦确信晚晚没死,他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喻颜。
“死了?你见到尸体了?别自欺欺人了,五年来你口口声声说段晚晚是你不能提及的禁忌,但是就在现在我告诉你她没死,你反到不敢接受了,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不敢承担的伪君子!”
陆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将激怒他进行到底,这一次,她成功了,段尚燃怒极反笑,笑容里藏着嗜血的狠意。
“好,给你次机会,要是我看不到晚晚,你就等着给她陪葬!”
陆梅身子一哆嗦,段尚燃沉下脸色:“毕竟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个伪君子。”
“叮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段尚燃眉头紧皱,按下接听键。
“什么事?”
电话里钟书的声音有些激动,他道:“段总,一直没有踪迹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有消息了!”
段尚燃眼神一凝,他将车子发动:“我现在去公司,详情面谈。”
挂断电话之后,段尚燃便猛地踩动油门,车子便瞬间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这时从法院出来的陆梅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嘴角勾起一抹春风得意的笑,这人呐,果然还是要主动出击的,不然这机会哪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她要是放任那人的话,现在早就人财两空了,哪儿还能像现在这么得意。
扶了扶鼻梁上的遮阳镜,她拿出手机拨通沈四雄的电话。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现在将段尚燃明天要去‘晨阳’孤儿院的消息告诉那人。”
沈四雄在电话里惊喜的道:“你成功了?”
“哼,我办事什么时候没成功过?”陆梅语气里满是骄傲,沈四雄想起什么问道:“那是不是这宅子和钱都留住了?”
“是是是,唉你快点,现在就给我通知了。”陆梅不耐烦的催促,沈四雄连忙应下,挂断电话之后,笑的合不拢嘴。
陆梅说这宅子保住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不用戒赌了,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通知那人,这还不好办?沈四雄清了清嗓子,走到那边最里间,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睡了吗?”他小心翼翼的问着。
里头半晌没有声音,沈四雄有些焦急,但是又不敢再敲,正当他犹豫不决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里头总算是传来回应:“有事?”
“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段尚燃去‘晨阳’孤儿院的时间提前到明天了。”沈四雄脸不红气不喘的编着谎话。
里面的声音再一次陷入沉默,沈四雄有些紧张,他在门口搓着手。
“是陆梅做的吧?”这一次,那声音没有称之为母亲,而是直呼其名,饶是沈四雄也能听出来怒火。
“我说了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她还是要擅自行动,当真是为了这么点钱,就失了远志,真是没出息!”
这是沈四雄第一次听那人彻底动怒,他站在门前,大气不敢出。
杀人如蝼蚁的人,他惹不起。
“你告诉她,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下一次她再敢在我计划之外行动,别怪我不念情分!”
沈四雄闻言连忙点头答应:“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一定如实转告她,那...你先休息。”
即便是隔着门板,沈四雄也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骇人的戾气,他想离开,那人却问道:“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一点钟。”沈四雄反射性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那人淡淡的道,沈四雄听着里面没动静了,才悄然离开。
那扇门板后,一道清瘦的身影隐在灯光下,薄唇微微勾起个弧度,在光影下一张一合。
“段尚燃,好久不见,不知道再次见面,你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