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善之在段尚燃的公司待了片刻之后便回去。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么便可以不再让辛小落与爱丽娜为难,想起两人时常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件事情时的无奈模样,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身为男人,他确实应该担当起身为这个家庭未来支柱的责任。
即便这份责任要他抛弃他以前的信仰,也甘之如饴,为了保护家人,他必须得踏出这一步。
而事实上,他做出这个决定,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本来以为,他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心中那道坎的,却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一步,会是这般轻松。
心中的忧郁就此甩掉,整个人都跟着轻松起来,连脚步也变得轻快,北善之快步走进北家大厅。
然而脚步还未踏进去,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异样气息,他的心中一个咯噔,一丝不安缓缓浮现在心头。
今日的北家不同往日那般宁静,大厅里叽叽喳喳的喧闹一片,那些声音都是他所熟悉的。
即便他的视野被门所遮挡住,也依旧能够分辨得出那些声音是出自谁。
三姑,三姑父,叔公……
这些平日里除了年根时,会在一起聚餐之外,其余时间很少凑在一起的亲戚们,怎么今天都在这里?
“侄媳,你说你这种事情怎么能隐瞒呢?真是太……哎!”
叔父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北善之听不懂的意味,他这般说着,说到最后还叹了口气。
而他的话音落地之后,三姑也跟着附和:“是啊嫂子,这种大事,我们有必要知道啊!”
令北善之感到意外的是,平日里三姑与他们家的关系并不算好,而如今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亲切,倒像是两家相交甚欢一般。
如此反常的举动,更是让他心中的不安,放大。
里面的喧哗声依旧在继续,但是北善之却没有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由始至终,她没出过一声。
“算了,事已至此,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操办吧,你一个妇人家就安心歇息吧。”
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叔公的声音最有威慑性,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音未落,许久没有出声的爱丽娜突然语气激动。
“不可以!我……”
“侄媳!”
爱丽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叔公厉声打断,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警告,爱丽娜闻言顿了顿,便真的没有再说。
一直站在门前的北善之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脑海中忽然形成一个大胆的假设。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浑身血液凝固,几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动作,而就在他出神之际,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怎么不进去?”
依旧是他所熟悉的声线,是来自他的小叔北宴。
回头时,果然见到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北善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压下,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有多么的重。
他必须做到波澜不惊,必须在这个关键时刻挑起保护家人的重担。
他想他应该知道北家所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的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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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走吧。”
北善之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缓缓踏进大厅。
北宴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逐渐涌起一丝深意。
当北善之踏入大厅之时,那阵喧哗突然间沉寂下来。
北善之也是在此时才能看清楚大厅里的全部面貌。
依旧是记忆中富丽堂皇的建筑,只是这建筑中的女主人却不再如往日那般光鲜亮丽,爱丽娜的面上,明显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与伤感。
在他的身旁,辛小落安静的陪着,只是那张向来充满笑容的小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灿烂,黯然无比。
他幽幽地看着自己,眼中盛满了无法掩饰的难过。
辛小落手托着爱丽娜的胳膊,北善之也能够感受到爱丽娜的情绪低落。
她在见到北善之的时候,忽然间卸下所有的坚强,双眼通红的看着他。
在北善之的认知中,自己的母亲从来都是优雅睿智的,她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爱丽娜的失控,却恰恰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善之啊,你来的正好,趁着今天咱们就把事情说清楚吧。”
北善之闻言看向出声的叔公,这个自己向来颇为尊重的长辈,在此时,眼中竟露出了一丝贪婪。
北善之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一闪即逝,依旧是那幅笑眯眯的模样:“叔公有什么事情管说。”
爱丽娜听完他的这句话,身子一颤,她连忙给北善之使眼色,但最后却自暴自弃一般,叹了口气。
按照她这个儿子的心性,即便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他是绝对不会听从她安排的。
见到自己母亲的情绪变化,北善之心中一震,突然间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幼稚与任性。
前半生里是爱丽娜在用全力保护这个家保护他们,而如今,也是时候让他护着她了。
“你也知道这些年里一直都是你父亲和阿宴在维持这个家的平衡,但是现在你父亲去世了,而我听你的母亲说,你不愿意继承家业,竟然这样的话,那今天就将这些协议签了吧,从此以后你不用插手北家的事情,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要将你从家谱上赶出去,你依旧是我们北家的人,只是不用费心家事而已,你看如何?”
他后面的话,北善之并没有听的太仔细,他的思绪早已经在那句‘你父亲已经去世了’的时候突然炸开。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真切听到这个消息,便如同将他那百分之五十的期待给炸的粉碎,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记忆中一向严厉的父亲,竟然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爱丽娜在他这句话说出之后,面上的悲伤愈发的浓郁,她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依靠着身旁的辛小落才勉强支撑。
这么多天,她一直在隐瞒着这件事情,她试图让北善之改变想法,虽然有些仓促,但是也是无奈之举。
然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北善之都不会选择继承北家这条路,现在的爱丽娜算是看明白了,她也不求过多,只是希望北家的这些亲戚,不要太咄咄逼人。
随着艾莉娜的一声轻叹,北善之的回应缓缓响起。
“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叔公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打算接收我父亲工作吗?”
北善之的这一句,俨然是将现场所有人的认知颠覆,尤其是之前说出那番长篇大论的北善之的叔公,整个人都愣愣的无法反应过来。
这也不怨众人,毕竟在此之前,北善之的反应一直都是十分抗拒继承家业的,这在北家与目共睹,因此在他说出这番颠覆性的话之后,所有人才会不约而同的被震惊到。
而其中最感到不可思议的,应该是艾莉娜与辛小落了,两人先是愣了片刻之后,接着皆是面上涌起一片欣喜。
北善之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改变思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这已经足够解决他们此时的危机。
爱丽娜有了北善之这句话之后,情绪也变的比之方才好上那么一些,她挺了挺腰板,声音恢复往日的清冷优雅。
“二叔您也听到了吧,善之愿意接手他父亲的工作,所以我们的事情也便不用您操心了,他父亲的葬礼定在这周二,到时候还希望您能到场。”
她说着对着北善之的叔公微微颔首,气质恢复往日的淡雅气魄。
即便现场的人有再多的不甘心,但是也无法反驳,毕竟这北家的实权终究是一分为二的,既然北善之有心继承,他们不论从哪方面出发,都是不能反驳。
再加上虽然爱丽娜已经与英国那边断绝了关系,但是谁都明白,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她一句话,依旧能够回到英国,如果这个时候将她惹急了,结果也只会是两败俱伤。
北家的人个个心眼都十分的足,因此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也便各退一步。
“善之愿意接受事务真是太好了!”
北善之的三姑第一个表明了态度,随着她这句话现场的亲戚也接二连三的复合。
但是北善之的目光却牢牢地钉在自己的叔公身上,由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是反对还是同意,他都没有表决态度。
北善之就算是这么多年不沾家族,他也能够知道,这位叔公对自己父亲的产业觊觎多年,而今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好的机会,他又怎会轻易的放过?
果不其然,北善之的想法刚刚生成,那边的他已经作势开口。
只是在他还未出声的下一秒,便被人打断。
“小北真是长大了,父亲,您说是吧?”
出声的不是旁人,正是叔公的儿子北宴,他一向不苟言笑的面上,竟然出现一抹笑容。
北善之看着他,不动声色。
而北宴的这句话,俨然是将自己的态度表明,他亦是站在同意北善之这边的。
北善之有些不解,按道理说,北宴不应该和他父亲一条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