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念牵着阿惟的小手下车,白薇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幼儿园门口人多车多,所以她留在车里等。
聂东晟迎面走过来,阿惟见到他,欢天喜地的跑过去,一双小手牵住了父亲的大掌。“爸爸。”
聂东晟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温润。
“好巧。”顾一念跟着孩子走过来,淡淡的招呼了一声。
聂东晟深敛的目光看向她,“不巧,我在等你。”
“有事吗?”顾一念问。他特意的等待,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先送阿惟进去吧,然后我们谈谈抚养权的问题。”聂东晟说完,牵着阿惟的小手,把他送进了幼儿园内,并交给了班主任老师。
孩子被班主任老师牵着向教学楼内走去,并一步三回头的向聂东晟和顾一念招手。直到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抚养权的问题,你和我的律师谈就好,我没什么好说的。”顾一念冷淡的说道。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和聂东晟谈什么抚养权的问题,她的心思都在她的肚子上。
聂东晟的手里拎着一份资料袋,里面装的就是关于抚养权转让的文件副本。
“我说过,阿惟的抚养权可以给你,但关于探视权,我加了几项附加条件。你确定不需要看一下吗?”
顾一念忧郁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文件。
“在这里看不方便吧,我们去对面的咖啡厅。”聂东晟说完,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拉过她的手,向幼儿园街角对面的咖啡厅走去。
顾一念被动的被他拉扯着,挣脱不开。 只能拿出电话,打给车子里的白薇,让她耐心的等她一会儿。
只是,两个人刚在咖啡厅里坐下来,聂东晟突然接了一个紧急电话,就匆匆的离开了。
顾一念被他华丽丽的晒在那里,服务生端上两杯温热的咖啡,并热情的说了句,“请慢用。”
顾一念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两杯冒着白色雾气,散发着浓郁醇香的蓝山,不由得苦笑。
“结账吧。”她对服务生说道,并从钱夹中翻出了一张红色钞票放在了桌面上。拎起手提包和聂东晟留下的文件袋,走出了咖啡厅。
她回到车子里,白薇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打瞌睡。
“这么快?我还以为聂总裁是来找你讲和,正等着看他是如何跪地求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祈求你原谅,回到他身边呢。”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顾一念丢给她一句,直接发动车子的引擎。
白色宝马五系在道路上平稳的行驶着,顾一念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但白薇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顾大小姐,这车上载着的可是四条人命,你能负责人点吗,开车也敢溜号。”
顾一念没回答,却把车速再次将了下来。
白薇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开了小差。脑子里一直乱哄哄的。聂东晟那么匆忙的离开,总会让她忍不住去想,究竟是什么事,亦或是什么人,重要到让他如此迫切的地步。
顾一念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
车子在中心医院的院内停下,好不容易找到了车位停车,排队挂号又浪费了许多的时间。
白薇真搞不懂,血检HCG,普通的小诊所都能检查,何必要跑到人满为患的大医院来。
好在检查的人虽然多,但抽血的效率还算快,中午之前,终于排到了顾一念。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顾一念一个人走进抽血室,几分钟后就出来了。她左边手臂的衣袖撸起,一根棉签正紧压在抽过血的针孔处。
“化验结果大概要下午才能出来,我们先回去吧。”顾一念对白薇说道。
而白薇好像压根没听到她的话,正抻长了脖子向走廊的另一端看。
“怎么了?”顾一念不解的询问道。
“我好像看到聂东晟抱着一个女人刚从前边过去。”白薇说道,语气并不是十分肯定。
“也许你眼花看错了,我们走吧。”顾一念对此并不感兴趣。无论白薇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聂东晟,都只会尴尬。
这里是妇产科,如果聂东晟真的抱着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顾一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我有没有看错了。”白薇似乎格外的执着于此,硬拉着顾一念跟了过去。
走廊的尽头是妇产科的手术室,三号手术室的门口,站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虽然他背对着她们的方向,但顾一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顾一念对于聂东晟的熟悉程度,别说是一个背影,即便是他的一根手指,她都能准确的辨认。
此时,聂东晟的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套因为染了血而被丢弃在一旁的椅子上。 可想而知,这衣服上的血迹,自然是被他抱来的那个女人的。
他的注意力都在与医生的交谈上,完全没有留意到站在他们身后的顾一念和白薇。
“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怀孕这么大月份了还同房,孩子是肯定保不了了,准备引产吧。”医生误把聂东晟当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当然,这种情况下,误会再说难免。一个不相干的人可不会抱着大着肚子的女人赶来医院,现在哪儿有那么多做好人好事的活雷锋。
聂东晟也并未反驳,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他从医生手中接过检查报告,快速的翻看,剑眉越蹙越深。
“除了引产,没有其他办法吗?这个孩子对她很重要。”聂东晟虽然是医生,但并不是妇产科的专家,他希望对方可以给出更好的建议。
“您放心,钱不是问题。”他又补充了一句。
“有钱也未必买的到性命。早知现在,当初管干嘛来的。去办理住院手续,安排手术时间,拖得久了,只怕大人也会有危险。”医生催促道。
“不,我不做手术。”此时,手术室的门推开,林伊在护士的搀扶下从里面走出来,她看起来十分的虚弱,摇摇欲坠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林伊,你怎么出来了。”聂东晟急忙伸手搀扶住她。
“东晟,我不想做手术,带我回家好不好?”林伊紧抓着他的手,一双眼眸,祈求的看着他。
聂东晟皱眉,林伊是个固执起来十分要命的女人,他不知该如何劝说她。而以他们的关系,他又无法替林伊做任何的决定。
“林伊,你是医生,你应该清楚,这个孩子已经不能再保了,他可能会要你的命。”
林伊的手紧捂着肚子,拼命的摇头。“可他是我这辈子唯一做母亲的机会,我不怕死,我要赌这一次,我不相信老天爷会这样对我。”
林伊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女子,从事发到现在,她隐忍着极致的疼痛,却没有掉一滴眼泪,此刻,眼圈儿却忍不住发红了。
孩子,永远都是女人的软肋,无论这个女人有多坚强。
“林伊……”聂东晟还想继续劝说,却发现林伊的目光正错愕的看着他们身后的方向。
聂东晟疑惑的回头,这才发现,顾一念和白薇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彼端,顾一念也看着他,唇角扬起讽刺的弧度。不愧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聂总裁,即便是这个时候,都如此的冷静自恃。
顾一念不知道他是太沉得住气,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感受。
“艹!”白薇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就要冲过去和他们理论。却被顾一念一把抓住。她一个大肚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顾一念自认担待不起。
“白薇,我们走。”
“顾一念,你别这么孬种。”白薇气的想骂人。
“我说我们走!”顾一念突然拔高了音量,语气十分的严厉。她瞪着白薇,那目光是不容人拒绝的。
白薇愣了愣,最终还是和顾一念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东晟,你快去把一念追回来,好好地解释清楚,千万别让她误会。我没事,一个人可以的。”林伊推了聂东晟一把,但失去了他的支撑,她险些摔在地上。一张小脸惨白异常,看起来虚弱,又可怜。
聂东晟重新扶住她,淡漠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还是先陪你办理住院手续吧。”
林伊随即入院,引产手术定在第二天的上午。做出拿掉孩子的决定之后,她的情绪一直都十分的低落,流了许多的眼泪。
“其实,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对我用强,就是想把我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其实,他真的没必要这样,我已经说过,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
聂东晟坐在病床边,沉默的把纸巾盒递给她。
女人的想法,常常都太过于简单。尤其是在蒋逸风那种商场上的老狐狸面前。
蒋逸风有儿有女,自然不会稀罕林伊的孩子。他和林伊之间,远远升华不到爱情的境界,充其量不过是床笫之欢。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蒋太太的娘家势力不容小觑,蒋逸风弄出这么个私生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出轨证据,想赖都赖不掉。这个证据一旦被蒋太太抓在手里,他只会任由着对方牵着鼻子走。
蒋逸风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傻的也只有林伊一个。
而这些话,聂东晟自然不便与林伊多说。一来,他没这个立场。二来,林伊现在也受不住刺激。
“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应对明天的手术。”聂东晟等她哭累之后,才淡声说了一句。
林伊擦掉了眼泪,用无助的目光看着他,微微苦笑,“东晟,你还真是不会安慰人。真不知道一念是怎么忍受你的。”
聂东晟听完,轻抿了下唇角,并没有牵动太大的情绪。他对一念,多半采用身体安慰的方式,那时候年轻,一念很好哄,也吃他那一套。有时候,两个人明明闹得不可开交,晚上搂在一起睡一觉,第二天感情反而变得更好了。
而现在,别说是身体安慰,即便他把心挖出来,一念也未必肯再次接受他。
林伊熟睡之后,聂东晟才离开病房,并吩咐了护工一定要悉心的照顾她,特别是照顾到她的情绪。
离开医院,聂东晟一个人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行驶着。无论是别墅,还是林溪城公寓,他都无心回去,太清冷了,那些地方只剩下了冷冰冰的房产,而不是家。
不知不觉,车子就停进了金地名居小区。
聂东晟放下车窗,抬起头,深邃的目光一直凝视着那扇窗口散发出的昏黄的灯光。
他点燃了一根烟,静静的吸着,胸腔内那颗叮叮当当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守护着一念和孩子,此刻对于聂东晟来说,竟然是莫大的满足。
夹在两指间的一根烟即将燃尽,被他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看了眼闪烁的屏幕,是于浩打来的。
聂东晟了解顾一念,她不会无聊到跟踪他。那么,他们在医院遇见,就只能是巧合。而医院那种地方,往来的多半都是病人。他担心一念生病,所以叮嘱于浩去查一下。
电话接通,那端传来于浩略带着几分兴味的声音。“是不是应该说声‘恭喜’,你又要当爸爸了。顾一念今天去医院,做了血检HCG。”
“你确定?”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聂东晟居然有些来不及消化。
“我只能确定顾一念怀孕了,但是不是你的,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可不敢说。”于浩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
聂东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把手机挂断。
一念怀孕的消息,对于此刻的聂东晟来说,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又有孩子了。而他又不得不担心,以他们之间现在的状况,一念会不会愿意留下这个孩子。
他在顾一念的公寓楼下守了一整夜,天亮后才离开。
林伊的手术定在上午九点钟,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林伊的眼睛是红的,护工对聂东晟说,昨晚他离开之后,林伊偷偷哭了一整个晚上,十分让人心疼。
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但林伊的状态很不好,手术结束后,她整整一天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聂东晟可以理解她的心情,身为一个女人,陪伴了她几个月的孩子说没有就没有了,不仅如此,她还被切掉了部分子宫,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母亲了。
聂东晟并不会安慰人,也许,这个时候,林伊更需要亲人的陪伴。但她给已婚的男人当情人,现在又落得这个下场,她根本不敢让父母知道,这个苦果,也只能独自承受。
一周后,林伊出院,精神状态才稍稍的好了一些。无论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与磨难,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这一周,聂东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陪林伊,病房区的医生和护士都误以为他们是夫妻,聂东晟也没做任何的解释,过多的解释,只会让林伊更尴尬,并无地自容。
出院的那天,天气还算不错。林伊早早的换下了病人服,收拾妥当后,等着聂东晟来接。
他来的时候,还顺利带来了早餐,林伊没什么胃口,却不想驳了聂东晟的好意,于是勉强的吃了几口。
聂东晟亲自开车把她送回家,安排好一切后准备离开。林伊第一次放下矜持出声挽留,这样的时候,她不想一个人。但聂东晟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林伊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车子缓缓的驶离,感觉心口的位置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这个男人,终究不是她可以留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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