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8 闲人空守荒径,奇才降自云间)
厚土坤元四十年,十月金秋时节,一条颇为荒寂的黄沙路上落满了秋叶,几乎把路边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家门口都变得金黄了。
一个看似三十多岁,长满了络腮胡子,面容有些枯瘦的年轻小二,一早就将楼上楼下的桌子擦得油光发亮的。
等他完工,生意的高峰还没有到来。他有些无聊地坐在门槛上,望着空空荡荡,在许多枯藤老树间蔓延到远处的黄沙土路。
这条路继续往前只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个尼姑庵,男人去了也不让进,也只能等在门口。
这路上过客不多,有车驾路过载的都是到尼姑庵上香的来自城里的贵妇人或是大小姐。
她们一般在男主人和丫鬟的陪同上直上专门招待贵客的二楼。把车夫老仆们留在一楼休息。
掌柜的每天对他呼啦喝去,却那些有钱人的女眷却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笑意。
但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望着那些过门不入的远去的还飘着余香的车驾,眼睛里却闪过高傲的神情。
因为无论这些车驾如何华丽,里边的贵妇小姐如何精妆淡抹,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他的相貌并不如表面这样粗犷。他姓柳名彦,是一个年轻的修士,不到三十岁就早早成就虚丹。而且他还是如今这短短半年内就声名鹊起的“逍遥盟”的修士。
他是潜伏在来这里完成任务的。
之所以能伪装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他用了逍遥盟专门有一种丹药,服下不但能隐藏修为境界,改变容貌,甚至连妖修人修都能互换身份。
逍遥盟就是朝廷曾经试图组织闲玄而构成的专门给朝廷卖命的“逍遥仙盟”。
每个参加逍遥斗法大会,去了雪都建镇原塔的闲玄都心知肚明,朝廷在雪都狠狠地坑了他们一把,差点把他们全部葬送在冰原上。
如果不是云王和翠玉宫的勾诛力挽狂澜,最终和尘族人达成协议,这些人已经全部死了。
除了部分人已经吞下“火熔金体”的苦果,不得已成了被玄铁卫控制的走狗之外,其他人自然不会再信任朝廷了。朝廷更不会扶植不忠于自己的势力。
所以朝廷对待“逍遥仙盟”非常地消极,把原本的承诺勉强履行完之后就不再投入任何资源,而且想方设计地推动这个仙盟解散。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点被云王利用了。他将逍遥仙盟的总部设置在了金玉城,将这个组织稍加改造,变成了一个专为他效命的强大的修士组织。
这个组织并不向各大宗门征税,而是一手收钱一手干活,已经没有“仙”气了,因此云王去掉了“仙”字,简洁地称之为“逍遥盟”。
而逍遥盟的盟主,正是玄门江湖上有着“天机神偷”之称的翠玉宫的实际掌门人勾诛!
所谓“天机神偷”让人想起五百多年前名满天下的“天机神工”朴老九。只不过他们一个是以“工”夺天机,另一个是以“偷”窃天机,倒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勾诛这个据说是出身街头小贼的修士,只比他大了一岁,才三十一岁居然就成就紫府圆满!换了正常人,三十岁成就虚丹就已经是奇才了。
这让人膛目结舌的修道速度,又怎么可能是人力所及?怎么可能不是他有窃取天机之法?“天机神偷”绝对名副其实啊。
他在北疆之战中立下巨大功劳,成为逍遥盟盟主也是朝廷原本就定下的规则所致,就算是朝廷也无法置喙的。
现在任何宗派的修士都可以加入逍遥盟。逍遥盟会不断发布许多任务,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对应的功绩。
功绩可以换取的东西什么都有,丹药、宝材、功法,甚至是秘术。逍遥盟其实成了一个各大宗门的闲玄和无处不在的散修们互通有无的中介。
那些有实力完成任务的修士因此而获得不少修炼资源,实力突飞猛进。
所有任务的发布都要经过云王的审定。以云王的声望为保障,让这些修士“替天行道”,正是这个组织得以存在的理由。
当然盟中也有些鱼目混珠之辈借着逍遥盟的名义为非作歹。这些人一般都会遭到逍遥盟执法堂的严惩。
柳彦是跟随云王去过雪都遗迹的修士,也算是逍遥盟的第一批创始盟员之一了。在逍遥盟做了不少任务之后,他得到了自己修行上最紧缺的资源,境界提升极快。
虽然获利颇丰,有些任务危险也不小。一般危险越大的任务自然获利也更加丰厚。这一次他却觉得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因为他这个任务非常简单,几乎毫无危险。他只要每天坐在这儿注意着附近有没有修士或者是其他的神异力量通过就可以了。 www★тtκan★c o
这附近早就布置下了一个非常隐蔽的阵法。只要方圆十里内有修士通过就会有所反应。
反应如果发生,他只需要驱动阵法做个改变,并将警讯传回逍遥盟即可。自己甚至都不用出手。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看场子任务,每天的报酬居然有一个功绩点,相当于一枚玄阴丹的价值。
而且他只要坐满三个月,无论是否有警讯传出,他都能再得到一百点功绩点的额外奖励。这简直是躺着赚大钱的生意啊。
还有十来天,这三个月的人物就功德圆满了。太平无事地拿下,一共近两百功绩点的收入,赚大发了。
但偏偏就这一天,情况和之前的近一百个日子有所不同了。
他抬头望天。就在一片白茫茫,看不出云也看不出蓝天的秋季的空旷苍穹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然触动了他的感觉。
天界和人界同步着同样的日升日落,但天人感受到的时间要远比人界长很多。尤其是忉利天上,这感受上的时间差比四大天王天更甚。
就在柳彦抬首的这一瞬间,足够天上发生好多好多的事了。
就在忉利天的正中,善见城西南外的善法堂内,有有两名衣衫破烂的使者,正在踩过明明是纯金铺就,但柔软得如同蚕丝一样的地面,急匆匆地穿过走廊。
天界的所谓“破烂”和人界的“破烂”是截然不同的。天人的天衣都是天人随着心意自然生成,是决然无暇无缝的。
但如果天人心意原本就有污秽杂念,那么天衣的色泽也不会变得那么纯净。就仿佛是纯净透明的彩光中,夹杂了灰蒙蒙的线条。
这些杂念并非是自然就有,大多数是下界归来的使者被人界污秽所染留下,暂时尚未洗净的。
这两人一走过,路边两名轮值看守便窃窃私语地议论了起来:
“这两位恐怕是下界使吧?找明见去了?又是送功德来的啊。”
“明见那家伙还需要攒功德么?这才多大的年纪,都快到三品了吧?唉,你我在这善法堂再精研上多少年,也赶不上人家天生奇才啊。”
而在另一边,走廊的尽头,一间朴实无华的静室内,面如冠玉、唇如抹朱的年轻天人明见,感觉到这两名使者身上难稳的秽土味,毫不客气地掩上了鼻子。
“什么?你们居然打算让我下界?”
他一双清澈得如同泉水般的美目,这时候却瞪圆了,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