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州之战过后的第三天,大梁山下,楚军主力和卫军主力开始了再一次的正面交锋。
这一战打得惨烈无比,双方都伤亡惨重。
唯一有点诡异的,就是楚军原本占据绝对的优势,这么突然大规模地发难,其中的缘由让人捉摸不清。
因为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楚军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等待更恰当的时机。而贸然开战,他们则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所谓哀兵必胜,卫军此时正处于这种“哀兵”的状态,他们毫无选择,各个都只能为了守卫自己的家乡,与敌人奋命相搏。哪怕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哀兵也不见得真的能够胜利,却也会凭借这一口气,重创楚军。在这种情况下,楚军的决策难免就有些不明智了,因为这场战争对他们而言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当然,如果一直持续下去,最后卫军还是要面临失败的结局,但是楚军最终也只能是惨胜而已。至少在他们处于优势的情况下,直接正面开战是不够明智的。
叶冲一直在猜测对方的动机。
就像原本所有人都认为陈州之战不会那么早地爆发,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楚军提前攻打了陈州。
侥幸的是叶冲所借来的援兵来的及时,于关键时刻挽救了陈州。
可是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违反常理,而失去了耐心呢?
这一日,叶冲如往常那般,与北堂墨在城头巡视。
城外,卫王增派来的五千新兵,正与齐国羽林军和黑风山的流寇,一同接受李秋蝉裂云阵图的阵法演练。
按照卫王的诏令,叶冲为卫军的右路先锋,他手下现在足足有八千人。
但是他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带着这八千人前往大梁山的主战场,因为楚军足足有十万精兵,卫军在主战场的人数只有对方的一半,连日一来,双方的人数虽然都在减少,但也没有到达八千人就足够改变战场局势的地步。
简单地说,这八千人相对与卫军的弱势,依旧是杯水车薪。
所以叶冲只能谋定而后动,哪怕时间紧迫,在没有足够的底气之前,他也不能白白浪费这八千人的性命,贸然投入主战场,索性就让他们跟随黑风山流寇一同演练李秋蝉所掌握的阵法。
只不过,裂云阵图的阵法更适应于小规模的队伍,这里的士兵也都被分为几大方阵在进行训练,而且时间上来不及演练核心阵法,只能达到一定程度上的战斗力强化,得阵法之形的标准。
几天下去,北堂墨已经有些着急了。
“难道咱们就在这一直训练?等到阵法达成,大梁山下的卫军恐怕早已支撑不住了。”
他当然也知道八千人对于主战场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是一直这么等着,委实让他心里没有底,只能干着急。
而叶冲之前跟他说过,不会坐以待毙的,所以到了此刻,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向叶冲问出个究竟,“你是怎么想的?你在等待什么?”
叶冲在城头上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所及,是城墙外的几个方阵之中,充当阵眼的李辉、秦无月、沈卿儿、白风年等人,以及在几个方阵间穿梭,引导阵型变化的李秋蝉。
裂云阵图与寻常阵法最大的不同就是,需要有武力值较高的武者做阵眼,以此增加整个阵法的灵活多变性。
听到北堂墨的询问之后,叶冲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看着城下的那群人,眉头微蹙地思索着。
良久之后,就在北堂墨以为自己这位昔日伙伴或许也没有什么想法,开始觉得悲观的时候,叶冲才缓缓开口道:“我在等待一个消息。”
北堂墨一愣,“什么消息?”
叶冲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是什么样的消息,不过,鲁山很快就会把消息带回来。”
鲁山这几日并不在陈州,在楚军在大梁山擂起战鼓的时候,叶冲便让鲁山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他想知道楚军之所以如此急不可耐的原因,但在鲁山回来之前,他也不确定对方能不能打探到消息,也不知道对方会带来什么消息。
而今日,就是他与鲁山约好的,归来的日子。
无论鲁山能不能带来消息,带来怎样的消息,他都不会继续等待下去了。
所以他转头看着北堂墨,道:“你去让人准备一下,今天晚上,犒劳一下所有的将士,明日一早,我们大军就要开拔,前往大梁山。”
“你确定?”北堂墨这时候才露出几分惊喜,在军伍中历练几年,他的身上颇有些年轻将领的风范,哪怕前途未卜,也不愿意眼巴巴看着,哪怕生死难料,也一心想着要将满腔热血洒在沙场之上。
叶冲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点了点头,“我说过,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为卫国争取多一点的喘息时间和机会。这几天我之所以一直在等,只是想要把那机会放大一些,让自己发挥的作用,也更大一些。”
“可是如果,你无法发挥出你所想象的作用呢?”北堂墨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略显悲凉地说道。
他渴望参与到战争中去,但不意味着,他会自大到有自己的参与,战争的结局会发生什么改变。而他的不愿等待,其实更多的是不愿意置身事外,看着自己军中的同僚出生入死罢了。
对于整个局势,随着战争的持续,他其实是越来越悲观了的。
叶冲这一次没有犹豫,却给出了一个令北堂墨瞠目结舌的答案。
“那我就去刺杀东方鼎天。”
北堂墨一时愕然,刺杀楚军最高统帅,这只有当年的叶重楼曾经做到过。而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说东方鼎天本身的修为有多高,战场上刺杀敌将,本就是希望极其渺小的,没有哪一个将领幼稚到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叶重楼当年的几次刺杀,也有着运气的成分在,其中的凶险,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倘若如今的东方鼎天如此容易被刺的话,那么卫国早就有所行动了。
所以在北堂墨看来,叶冲的话,其实有些天方夜谭。
他并不知道,杀死东方鼎天,是叶冲和李秋蝉早就达成的约定。
北堂墨苦笑一声,没有把叶冲的这句话放在心上,转而问道:“鲁山去哪里打听消息的?”
叶冲转头,“当然是楚军军营。”
“什么?”北堂墨大惊,“他……怎么进得去楚军的军营?”
叶冲笑了笑,“刺杀东方鼎天或许有很大的难度,但是悄无声息地潜入军营,鲁山还是可以很轻松地做到的,他有这个能力。”
随后,他便向北堂墨解释了鲁山可以土遁的事情。
北堂墨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啧啧叹道:“剑冢出来的人,果然都是怪胎。”
忽而,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城墙下方。
北堂墨伸手一指,“他回来了!”
只见鲁山一脸疲惫地站在城墙下方,他身下是一个土坑,而他此时正伸手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北堂墨亲眼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原本刚才听说的时候更加惊讶。
叶冲的心情忽而沉重起来,他知道,无论鲁山此行是否有收获,都到了他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所以他直接抓着北堂墨的肩头,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跳到了鲁山的面前。
“次哦!小爷刚从地底钻出来,你们就从天上掉下来了,楚军也都是向你们俩这样,我可就到了大霉了!”鲁山一脸惊讶地说道。
不过他的语气中,带着调侃的意味。
这没来由地让叶冲心里一松。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叶冲当即目光灼灼地看向他道。
北堂墨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鲁山再一次露出了嬉笑的表情,有些激动地指着叶冲道:“你小子猜的果然不错,楚军之所以突然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其实是有着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的!”
叶冲的眉毛一挑,示意鲁山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候,远处正在训练的李秋蝉等人,也都注意到了鲁山的出现,纷纷停下了军阵的演练,朝这边赶来。
鲁山没有等他们到来,直接对叶冲和鲁山道:“他们的军粮不多了,之前之所以攻打陈州,也是想要夺取陈州内的物资粮食,然后给东方鼎天他们运过去。结果陈州没有拿下,而楚国的物资还没有运到,他们陷入了困境,支撑不了多久了。现在之所以开始大规模作战,实际上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通过主战场的战争,将卫军上下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然后偷偷派人去劫走卫军的物资。”
“我在他们军帐外面听到,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卫军正有一批物资,这几日就快到了。而这批物资本来是沈风阳的军队前去接应的,届时楚军会表面上一如前几日那般,与大梁山上的卫军做出鏖战的姿态,让卫军的注意力全部在他们身上,无瑕分出兵力去接应物资,但私下里,楚军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抢夺正在押运路上的卫军物资。反正他们人多,随便抽调个五六千人,别人也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