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股热浪充斥在逼仄的前铺,陈冲神情惯常的坚苦,只随着他掌间迸发的热气愈发浓烈,处于昏睡状态中的李锋不由发出闷声,闷声是痛,亦是缓解—陈冲在帮助他治愈体内不可见的伤势!
这一幕,说不清持续了多久,唯伴随着李锋痛苦不分的闷响,陈冲已是满头大汗,同时,前铺犹如蒸桑拿一样,端是一派迷糊。
迷糊中,有清醒,李锋眉眼不经意的抖了抖,似乎要从昏睡状态中回过神,只不等他睁开眼睛,陈冲霍然加重力道,一掌狠拍在了李锋的后背,便是这一拍,李锋完全陷入了沉睡当中……
“睡吧……现在不是你逞强的时候,明天过后,皇城将有大变,如果你清醒的话,或许会不顾一切搀和进去吧?”
不时间,陈冲神情惘然的说道,说着,他且收回了手掌,霎时,李锋潜意识的低下了头,这一低头,却是‘生死不知’,只从前者口中说出的话,犹带一抹令人难以想象的忌惮口吻!
陈冲在忌惮什么?
是忌惮李锋醒来后会把皇城局势推到更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眼下的皇城,已经进入到另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不再是半步武圣能够轻易插手的,即便是陈冲,能做的也只是用这种‘强硬’手段,让李锋不再一头扎进去—仅此一遭已够。
“我应该阻止剑离阳带你去沧澜宗的,说到底,包括我在内,大多数人都看错了剑离阳,他不仅是皇城周边最出色的‘半步’武圣,也是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疯子’……我早就该想到的,”
冥冥中,陈冲兀自念叨着什么,可惜的是,眼下的李锋注定听不到他在讲什么,关于今天的变故,又哪会如此简单的收场?
“收不了场了……他利用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便是大皇子,怕也没能看破剑离阳真正的心思吧?可笑啊,苍皇帝城百年沉静,即便是当年关老三初入皇城,也没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然而,短短一个月,剑离阳就做到了旁人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事,先是游说逸仙阁跟卧龙轩,再跑到我这来求个保证,接着又果断站到了大皇子的阵营上,看似顺理成章,可实际上呢?”
陈冲说着说着,神色愈发不忍,谁也不知他不忍什么,又究竟干嘛说起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只随着他的自言自语,缭绕在皇城上空的那片夜色仿佛也跟着暗沉了下去……这夜,深沉无人闻。
“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开场,剑离阳是想让天下‘为之起舞’,这种目的,谁又能想到呢?不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做到了,等到今夜一过,明日的皇城,会正式进入‘厮杀’吧?”
一语接着一语,听似毫无头绪,可实则却是把剑离阳的心思剖析的巨细靡遗,可惜的是,现在才领悟出来已经迟了,都说时势造英雄,可剑离阳,却是在造时势—他不是英雄,是枭雄……
这个时候,李锋一味处于沉睡状态中,或许,即便他清醒了也听不懂陈冲在说什么,这些话,很重要,但也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能领会,陈冲毫无疑问是那个真正聪明的人,然而,又如何?
“不会有人笑到最后的,这场戏一旦开演,便没有落幕的那一刻,除非……除非皇城血流成河,那,就是他要的血宴吧?”
最后,陈冲用一种无比可畏,却又十分怜悯的口吻说道,这一说,他未再沉浸在自己的伤惘中,只暮然低头,发觉李锋睡的死沉死沉的,不知为何,他忽而一笑,笑意莫名,看不出喜悲。
“明天,将会很精彩吧?”
……
充斥在江南小站间的诡异气氛,没有传遍整个皇城,只冥冥中,一股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气息笼罩在了皇城上空。
这一夜,注定不眠,不眠的人不仅是陈冲,还有剑离阳,他离开江南小站的第一时间回到了离阳派,若不出意外,从明日开始的无数个日子,他将再也无法轻易走出离阳派—因为关老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关老三在经历白天那场变故后会怎么做,这个如今掌控着沧澜宗实权的怪癖武圣,是不会选择再等下去的,届时,皇城不但会进入满城风雨的状态,更是不见血河不停息!
“掌门!你可算回来了!”
叙述间,剑离阳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不等他落定,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再到剑离阳回头望去,却发现是王行。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眼见王行喘着粗气来到自己面前,甚至都没顾得上行礼,剑离阳不免蹙起了眉头,这话一出,王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补了个揖,接着却还是不减慌张道:“尊,尊老他们……”
一说尊老,恰是离阳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大武圣长老,这三大长老,可不比沧澜宗高层来的逊色,甚至成名比沧澜宗高层的那些武圣更早,在剑离阳未声名鹊起前,离阳三圣名头尤响。
“到底何事?说明白了!”
不容更多思想,剑离阳看着王行的脸色,当场沉声道。
“尊,尊老他们正四处派人要你,更是命令门下弟子,一旦见到你,即刻要你去后山祠堂报道!”
或是看出了剑离阳的不愠,哪怕王行再慌张,还得咬着牙道。
嗯?
听到这话,剑离阳无由挑了挑眉……
旁人难料,离阳派后山有一祠堂,那享有盛名的三大长老,平日里便居住在后山祠堂,可自从剑离阳上位后,后山祠堂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传出来了,更不要说三大尊老点名要剑离阳过去!
这一去,怕没什么好事吧?
“我知道了,你去吧。”
思量间,剑离阳很快恢复了正常,旋即对王行说道。
不曾想王行闻言,非但没有就此离去,反而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嘴唇蠕动着,好像有些话要说,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讲!
“有话就说,畏畏缩缩的,还像个男子汉么?”
剑离阳敏锐的观察到王行的脸色,接着又是很不客气道。
“是,是……这次尊老找掌门,只怕是跟沧澜宗那边有关,就,就在您回来前不久,沧澜宗那边派弟子过来了……”
王行神情说不出的艰难,说出这话的同时,他还在偷偷打量着剑离阳的脸色—即便大家都知道剑离阳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同沧澜宗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可这次沧澜宗派来的弟子,
却不是那么友好!
“呵呵,就这事么?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到了……”
只令王行想不到的是,剑离阳对此的反应毫不意外,事实上,他刚才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再到这会,他差不多能将后山祠堂里的那三大尊老的心思摸得一清二白—不就是为了关老三么?
“掌,掌门,按理说,这事弟子不该多言,但,但这次尊老们好像很生气,我,我看,您要不暂时‘避避’?”
王行支支吾吾,连带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反观剑离阳听他这么说,不怒反笑道:“避避?往哪避?避什么?这里是离阳派,我是剑离阳,我需要避忌什么?”
“这……”
王行听了,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事实上,他也不过是忧虑剑离阳,虽然离阳派弟子并不知道最近剑离阳都在做什么,但今天这事,只怕想瞒也瞒不过来,难道剑离阳真的一点不怕么?
“该来的,总会来,我不怕那几个老不死的责难我,就怕他们‘昏了头’,若是那样,我不介意重新树立我的威名……”
剑离阳说出这话时,神情无比冷酷,不时吹来的晚风,且带着一股冷彻寒意,王行不禁打了个寒颤,同时瞪大了眼睛!
重,重立威名?他,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冥冥中,一切在暗中涌动的‘分子’终究不再‘安稳’下去,
李锋也好,陈冲也罢,没有人能想象,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剑离阳的预想中,他剑离阳,等的便是这一刻……
“你下去吧,顺便通告门下弟子,让他们明早全都给我来后山祠堂集合。”剑离阳略微一顿,继而冷冷道!
这一道,甚至没给王行回声的机会,只倏忽间,剑离阳已然朝着后山祠堂的方向走去,冷彻晚风中,那道并不高大,却又给人深重寒意的背影是那般孤傲,直到这时,王行才明白过来什么,
离阳离阳,重在剑离阳,无论以前如何,可从剑离阳掌管离阳派那一刻开始,所谓的离阳三圣,又算什么呢?
剑离阳改名离阳,不是想借离阳派的名头,
他是要让离阳派因他有名!
……
后山祠堂,了无人音,剑离阳不一会来到了堂前,接踵映入眼帘的建筑,正是‘供奉’着离阳派开山祖师以及历任掌门的存在,除此之外,离阳派三大尊老,皆居住在祠堂后排的屋子中。
剑离阳没有进祠堂,他只站在了堂外,目光冷淡的望着眼前的建筑,这座建筑,是离阳派的‘根基’,可他,却满不在乎!
你们要我来,我来了,可我来,不是为了报道,
你们想跟我说什么,那就出来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