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煜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会答应,而且不会告诉慕瑾桓真正的原因,甚至连一个字都不会提。
至于为什么……
理由让他很不高兴。
削薄的唇角勾起散漫慵懒的弧度,“我最近心情不错,所以三个月的时间从明天开始算,今晚就当是附赠。”
说完之后,往女人耳蜗里缓缓慢慢地吹了一口热气,阴邪如鬼魅。
南湾早就想到了南怀煜要的是什么,但当他真的把那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心脏好像忽然被一只手攥住,手指不断的收紧。
这一次,她觉得很疼。
在处于绝境的时候,有的人会歇斯底里,有的人会惶恐不安,而还有一些人,会比任时候都要平静。
南湾抬手推开南怀煜凑在耳边的脑袋,精致的眉眼之间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音调平稳无澜,“你先把支票给我。”
她的推在肩上的力道不大,甚至可以忽略,但南怀煜却很配合的往后仰。
靠在主驾驶的位置上,狭长的眸溢出漫不经心的笑,“在你心里,我有那么愚蠢吗?”
这样难得的筹码,自然是要握在手里,才有说话的权利。
南湾虚散的目光在他提成要求的那一刻,就已经恢复了焦点,看着车窗外络绎不绝的车流,没有任何情绪。
“我不相信畜生,支票在你手里多放一天,我都觉得很危险,”嗓音依旧很平和,“把支票给我,我会跟他离婚。”
她早该猜到的,余清露的父亲虽然是南承智的朋友,交情怎么样她不清楚,但已经搬去安城很多年了,至少这二十年里她没有见过。
余清露突然跟南怀煜混在一起,目的怎么可能单纯?
“畜生……”南怀煜缓缓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一分钟后,忽然笑出了声。
放下车窗,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眯起眼眸,摇了摇头,音调拉的很长,“只有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我也不会相信,毕竟,你骗过我太多次了。”
这句话,是有言外之意的。
南湾微微低垂着头,碎发被风吹乱,几缕落在眼睛上,遮挡着眸里的情绪。
耳边是汽车鸣笛的噪声,路人大声说话声,建筑施工的噪声,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汇聚成城市纷乱复杂的声音。
这些都在脑子里缠绕成乱麻,一片混沌之间,却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身影。
起初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渐渐开始有了细节,冷峻坚毅的五官里却透着温和。
南湾闭了闭眼,打散脑海里的影象。
指腹反复摩挲着婚戒,缓缓开口,“三个月内,如果我没有跟慕瑾桓离婚,就让我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夜之间失去一切,一切我所珍视的人和事。”
语速放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绝境之后,只剩荒凉。
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主驾驶上的南怀煜,目光冰凉蚀骨,“这样可以吗?”
南怀煜似乎是觉得外面的声音很吵,不耐烦地把燃了一半的香烟扔到地面上,升起车窗。
唇角的弧度意味深长。
能发出这样的誓,看来是真的很爱他啊……
他对慕氏集团没有兴趣,只要目的达到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把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支票取出来,递到南湾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又收了回去。
眉头轻挑,补了最后一个条件,“手机保持畅通,我想见你的时候,不管你在哪儿,都得出现在我面前。”
南湾淡淡的应了一个字,“好。”
南怀煜低低的笑出声,慢条斯理的捻着那张空白支票,放在南湾的手里。
南湾盯着支票看了一分钟,然后撕碎。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响起,南湾从包里拿出手机,南怀煜瞥到屏幕上的‘老公’后,在南湾推开车门下去之前将车门落了锁。
南湾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松了握在车门把手上的力,重新靠在车座上。
目光看着手机屏幕,慢慢划开了接通键,送到耳边。
慕瑾桓知道她要加班,所以算好时间给她打的电话,“到家了么?”
南湾好看的眉眼之间是温婉的笑意,嗓音软绵绵的,“还没有,今天很忙,我刚下班,站了好长时间,脚到现在还是酸的。”
又娇又软的语气,听在慕瑾桓耳里,心脏软了又软。
她很少有这样小女人撒娇的情态,偶尔来这么一下,杀伤力极大。
只分开了两天而已,他怎么觉得像两年那么久……
他什么时候变得跟刚开始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了?
“这么招人疼,”关了电脑,修长的手指按着太阳穴,倦意散了一大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嗓音低沉有磁性,“想我了?”
车就停在路灯下,昏暗的光线穿过玻璃落进车内,安详寂静。
南湾低着头,掌心覆在脸颊上,倾泻的长发几乎挡住了她整张脸。
唇边的弧度很美好,“是啊,特别想。”
慕瑾桓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了女人精致温婉的脸蛋。
像是败给了她一般,缓缓的叹了口气,“这边的事情还没办好,我尽量三天后就回来。”
无奈又深沉。
“我在家里等你,”南湾将长发撩到脑后,抬起头,弯唇笑了笑,“好冷啊,我不跟你说了。”
她声音不太对,鼻音并不浓,但慕瑾桓还是准确的捕捉到了。
青城的天气不太好,这种季节很容易感冒。
“开车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让周姨煮杯姜茶,睡前给我短信。”
“嗯,我知道了。”
……
南怀煜眯着眼,眸里的暗涌海啸般翻滚着,表面却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问着,“我可从来都没见过你哭,有这么难过吗?”
南湾精致的五官清冷到了极致,目光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眼角的湿润已经干涸,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和慕瑾桓通话的时候完全是两幅模样。
淡淡开口,“只要是人都会哭,你当然理解不了。”
南怀煜也不生气,闭上眼睛慵懒的靠着车座,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缓而慢的交替敲打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意味不明。
打开了门锁,嗓音不再是刻意的阴柔邪魅,而是冷淡的,“我想你应该不喜欢我送你回去,现在你可以下车了。”
南湾拿起放在腿面上的包,推门,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南怀煜看着那辆白色的宾利以极快的速度汇入车流,半分钟后,收回视线。
拿出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两通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
回拨,对方接通之后,他淡漠开口,“什么事?”
那声音太过冷淡,护士顿了顿,才礼貌的问道,“请问是白若书小姐的家属吗?”
声音是陌生的。
南怀煜黑眸视线瞬间凝聚,说了两个字,“我是。”
“是这样的,白小姐九点五十分的时候被送到我们医院,目前正在急救室急救,我在她手机里只找到了你的号码,所以……”
“哪家医院?”南怀煜打断护士的话,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黑眸里的寒意冷的吓人。
“额……是城南的惠民医院。”
南怀煜掐断电话并把手机丢在副驾驶上,启动车子,车速是这条道路最高允许行驶车速的两倍。
————
南湾到家的时候,周姨正在厨房煮姜茶,听到开门声有些诧异。
比先生说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所以她才刚开火,水都没有开。
小跑到玄关处,接过南湾的包和大衣,“太太,您在等一会儿,姜茶马上就好。”
南湾换好鞋后,淡淡的开口,“周姨你休息吧,不用煮了,我没感冒。”
周姨看着已经走到客厅的人,脸上有些为难,“可是先生说……”
“我有点累,想先上楼休息,”南湾打断周姨的话,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周姨站在客厅里,很诧异。
以前太太说话的时候,话音都是柔柔的,即使是没有笑,整个人也是温婉宁静的。
是第一次这么冷淡的打断她的话。
愣了好几秒才应道,“哦哦,好的。”
南湾上楼洗了澡之后,给慕瑾桓和盛薄言各发了一条短信,看到发送成功,便关了机。
房间里黑暗一片,和落地窗外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他只走了两天,卧室里属于他的味道她几乎都闻不到了。
心脏那阵密密麻麻的疼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成千上万只的蚂蚁在啃食,好像疼出了一个洞。
她以为,爱可以弥补生命中的遗憾和空缺,却没想到,制造出那些遗憾的源头,偏偏就是爱。
……
南湾请了假,不需要上班。
跟昨天一样,她没有起床吃早餐,一直到中午的时候才下楼,午餐也只吃了半碗饭,然后又准备上楼继续睡觉。
除了胃口不太好之外,周姨看不出太太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平时太太喜欢的鱼汤,今天一口都没有尝。
吃饭之前,她刚把汤端出厨房,太太就蹙着眉说有点反胃,让她倒掉。
心里猜想太太是不是怀孕了,但又不能直接问,便用了一种委婉的方式。
在南湾楼梯上到一半的时候,开口,“太太,您的月事是不是快来了,去超市帮您买些红糖回来?”
周姨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其实她不记得太太的月事是什么时候,只是借这个话题试探而已。
闻言,南湾停下了脚步,心里咯噔一响。
她的生理期虽然不太规律,但每次提前或推迟的时间最长也只有一个礼拜。
可是,这个月已经推迟半个多月了……
眼里的波动只维持了一秒,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低声说,“不用了周姨,我月初的时候就完事了。”
说完,继续往楼上走。
听到南湾这么说,周姨有些失落,“那是我记错了……太太晚上您想吃什么?”
南湾脚步不停,淡淡答道,“清淡的就行。”
回到卧室关上门之后,南湾靠在门板上,掌心覆在小腹的位置。
眼眸低垂,若有所思的模样。
两个小时后,在客厅打扫卫生的周姨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抬头,看到南湾已经换好了衣服,应该是准备出门。
南湾俯身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清淡的眉眼之间并没有异样,“周姨我有事出去一趟。”
“那您回来吃晚餐吗?”周姨放下抹布,关心的问道。
南湾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抬头对周姨笑了笑,说道,“现在还早,我应该能在六点之前回来的。”
“好的,那我提前准备,等您回来就可以直接吃。”
南湾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
天空昏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倾盆大雨泼下来,淹没整个城市。
盛薄言去临近的医院开研讨会,结束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
他昨晚没睡好,也不太喜欢这种应酬,所以拒绝了饭局,打算回公寓休息。
电梯到达一楼,他走出电梯,抬头的时候,看到了走廊尽头的南湾。
光线很暗,他却能准确的辨认出那抹身影。
她来这里干什么?还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
脚步不受控制,情不自禁的向她走去。
南湾低着头,那双黑色的皮鞋在她面前停了足足半分钟,她才醒过神,猛然将手里的单子藏到身后。
这个不自然的动作,反倒更说明了什么……
盛薄言有一米八五的身高,南湾坐在长椅上,需要竭力昂起脑袋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嗓音有些沙哑无力,“盛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半分钟的时间,足够盛薄言看清楚单子上的主要信息。
检查结果:妊娠三十六天。
病人姓名:南湾。
一瞬间,心底的酸涩和疼痛并存。
“我来开会,”俊脸温和,俯身托着南湾的手臂,把她拉着站了起来,“这里是风口,怀孕的时候着凉了,会对宝宝不好。”
闻言,南湾唇边的弧度凝固,藏在身后的单子被捏成一团。
好一会儿,才喃喃苦笑,“被你看到了啊……”
她的模样不是要当母亲的喜悦,却也不是厌恶,而是……荒凉的绝望。
盛薄言眉头皱起,嗓音却依旧是温和的,“是你不想要,还是他不想要?”
他问完之后,空气里有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南湾低头苦笑,掌心抚上平坦的小腹,声线极低,“他还不知道,但我也不准备告诉他。”
这样的回答,让盛薄言猜不透。
“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但三四个月的时候就会显怀,你也瞒不了多久。”
他们之间的感情出问题了么?
很奇怪,南湾似乎放松了下来,握着单子的手从背后收到身前,把被捏皱的单子展开。
目光落在她看了无数次的检查结果上。
明明心里满是荒凉,但脸上却是笑着的,“我打算跟他离婚了,所以……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突然,天空‘轰隆’一声惊雷,闪电划破天际,不到半分钟,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南湾因为那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踉跄了一步,盛薄言本能扶住她的手臂,等她站稳之后,绅士的退后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侧首看了看外面的雨,之后又转过头来看南湾。
眸色清隽,嗓音温润,“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暴雨天气开车很危险,我车技不好,又很惜命,一个人吃饭很无趣,所以不打算放你走。”
眉宇之间是少有的无赖,似乎没听到打雷之前南湾说的话。
南湾笑了笑,“我车技很好,也不惜命。”
“附近有家餐厅,走五分钟就到了,味道很不错,”盛薄言停顿了片刻,温和的说,“就当是我帮你看病例的谢礼。”
南湾蹙眉,故作嫌弃,“哪有人要两次谢礼的。”
盛薄言索性无赖到底,“上次只吃了一半,不作数。”
他回到青城的那天,不知道她和慕瑾桓提前有约,蹭的那顿饭没有结尾。
南湾看着面前的人,无奈的嗤笑,妥协道,“好吧。”
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周姨打了电话,说不回家吃晚餐了,结束通话的时候,手机便耗完了最后一点电量,关了机。
盛薄言在她打电话的时候,去问医院里值班的护士借伞。
拥有一副帅气的皮囊总归是有好处的,护士红着脸把自己唯一的一把伞递了过去。
盛薄言礼貌的道谢,“谢谢,两个小时后给你送回来。”
护士低着头不敢看他,双手在身前绞成乱麻,“不客气。”
盛薄言转身的时候,站在门口那抹身影显得格外的纤瘦凄凉,像是有无穷无尽的荒凉压在她身上。
离婚……
明明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很平淡,没有任何停顿,他却听出了绝望和悲伤。
迈步走到门口,“可以走了。”
南回过神,低低的应了一声。
盛薄言撑开雨伞,迟疑了片刻,还是抬手揽住了南湾的肩,护着她往外走,“你看着路,别湿了脚。”
他没有靠的很近,是绅士的行为,所以没有让南湾觉得尴尬。
餐厅就在医院的斜对面,两人到的时候,南湾身上的衣服完好如初,而盛薄言却有些狼狈。
半个身子都是湿的。
盛薄言看着南湾愧疚的模样,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是男人,没那么容易生病。”
拉开椅子,温柔的按着她坐下,“你先点菜,我去趟洗手间,吹一吹就干了。”
“哦……好,”南湾磕磕盼盼的应着,像是在躲避什么,低下头去看桌面上的菜单。
在去洗手间之前,盛薄言让服务生先给南湾热一杯牛奶。
服务生热好牛奶之后,端着托盘往角落走去,却在半路上被人截走了。
对方是很有背景的世家公子,他得罪不起。
连忙开口解释,“这个是那边的客人点的,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再帮您热一杯。”
盛逸辰看着在角落靠窗位置坐着的南湾,心不在焉的拍了拍服务生的肩,“我不要,只是帮你送过去而已。”
说完,也不等服务生反应,就拿着玻璃杯朝南湾的方向走过去。
“救命恩人,这么巧啊。”
一道并不算是陌生的嗓音响在头顶。
南湾还未抬头,对方就在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并把牛奶杯推到她面前,还做了一个极为绅士的‘请喝’的手势。
“你应该在医院,”南湾收回了视线,目光无波无澜,继续看着菜单,“或者是学校。”
盛逸辰脑袋上还缠着纱布,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颜值,反而更能吸引人的目光。
无所畏惧的耸了耸肩,极其淡定的说,“我逃课了啊。”
南医生跟盛医生一起来吃饭,是准备抛弃老男人了吗?
南湾没什么心情跟他胡扯,淡淡的说了声,“……哦。”
盛逸辰身体往前,趴在餐桌上,很真诚的说,“这家餐厅我经常来,什么菜好吃什么菜难以下咽都了如指掌,不如我帮你推荐?”
末了还对南湾抛了个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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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湾抬眸,看着对面五官青涩的大男孩。
盛同学以前看见她就跟看见了老鼠一样,恨不得一脚踩死,现在态度180度大转弯,真的很诡异。
“不用了,谢谢。”
盛逸辰抽走南湾手里的菜单,面带微笑的眨了眨眼,“不客气。”
然后招手叫来了服务生,也没有念出菜名,手指在菜单上指着,点完之后就催着服务生去后厨。
丝毫没有征求南湾的意思。
站了起来,弯腰对着南湾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南医生,谢谢你不顾生命危险救了我,滴水之恩都得涌泉相报,所以这顿饭我用我爸的钱请你吃。”
南湾,“……”
盛逸辰直起身体,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好好享用。”
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吹牛逼。
被盛同学这么一打岔,南湾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
慕瑾桓回到北岸别墅的时候,周姨吓了一大跳,“先生,您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提前回来了,”慕瑾桓脱下被雨浸湿的大衣递给周姨,沉静的视线略过客厅,再扫至餐厅。
都没有他想看到的人,“湾湾呢?”
周姨一边挂着大衣,一边恭敬的应道,“太太出门了,还没有回来。”
慕瑾桓眉头皱起,掏出手机拨通南湾的号码,耳边响起的,是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他没有耐心听完,直接掐断了电话。
这么大的雨,她去哪儿了……
眸色依旧是沉静的,但眉间已经续起了担忧,“她几点出去的?”
周姨走到沙发前,答道,“下午两点多,本来说要回来吃晚饭的,但半个小时前又打电话说不回来吃了。”
半个小时前,时间很微妙。
正文 170.她贪心的想要再给自己多留一天的时间,后天,后天就放开他。
慕瑾桓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机在他掌心一圈一圈的转动着,轻缓的动作,矜贵优雅而又讳莫如深。
五分钟后,把玩手机的动作戛然停止,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动,拨通了刘安的电话。
嗓音淡漠,“二十分钟,我要知道南湾人在什么地方。”
“好的慕总,我现在就去查,”正在吃晚饭的刘安连忙起身,捞过外套就往外走。
汤秘书咬着筷子尖,不明所以的问,“出什么事了?”
她这才刚回来,能不能好好吃顿饭了!
刘安打开门,走之前回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讨好的哄着,“慕太太又在搞事情,我得去把人给慕总找到,不能陪你吃饭了,明天补上好不好?”
二十分钟,他可能得坐火箭去办吧……
汤秘书顿时了然,比了个‘OK’的手势,让他赶紧滚。
啧啧,慕总难道是要开虐小娇妻了?
手机刚震动一声,慕瑾桓就已经接起,薄唇轻启,“说吧。”
只有两个字,是失去耐心之前的平静。
“慕总,太太在爱丽丝餐厅吃饭,”刘安咽一口口水,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后,才小心翼翼的补充道,“和……和盛薄言在一起。”
外面是倾盆大雨,没有惊雷闪电,所别墅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听不到那些杂乱的雨声。
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周姨是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让人惧怕的寒意,低着头站在一旁动都不敢动,尽量减慢呼吸的频率。
“把地址发过来。”
慕瑾桓眉目沉静,淡淡的吩咐,挂断电话之后,便捡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起身往外走。
他进门的时候没有换鞋,黑色皮鞋上还有雨渍,却依旧没有掩盖它的高级感,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令人战栗的声响。
周姨连忙把大衣取下,同雨伞一起递给他。
一直到车尾消失在视线里,周姨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焦急和担心让她不停的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最近先生和太太的感情很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
盛薄言从洗手间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看到餐桌上燃着橘黄色火焰的高脚烛台,还有玫瑰花,足足愣了好几秒。
南湾扶着额,很尴尬的解释,“师兄,这是盛同学点的……”
珠光晚餐。
剩下的四个字她说不出口。
盛薄言恢复了平静,优雅的拉开椅子坐下,无奈的笑了笑,“他又逃课了?”
南湾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盛逸辰的方向。
盛薄言回头,顺着她手指的角度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缠着纱布冲着他痞笑的盛逸辰。
还举着手机晃了晃,看口型的意思是让他看自己的手机。
盛薄言转过头,拿出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他点了进去。
内容很简短,只有六个字:灌醉她!拿下她!
淡定的退出短信界面,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招手叫来了服务生,“把这些都撤掉,我们重新点。”
服务生虽然很懵逼,但还是礼貌的颔首应道,“好的先生。”
不远处的盛逸辰看到服务生把玫瑰花和蜡烛都拿走之后,‘恨铁不成钢’似的摇着头。
半个小时后,换了一桌清淡的素菜。
盛薄言夹了些芹菜放在南湾的碗里,朗润笑着说,“尝尝吧,雨可能还得再下一会儿,吃完我送你回家。”
“你车技不好,我可不敢让你送,”南湾手肘撑着桌面,淡淡的笑了笑。
她是真的没胃口,心情也好,味蕾也好,都不想吃。
但还是拿起了筷子,勉强吃了几口。
窗外的雨势变小,夜色很浓重,南湾眉眼之间的笑意慢慢减淡,低声开口叫他,“师兄。”
“嗯?”盛薄言给她添了杯热茶,抬眼看着她的侧脸。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南湾转过头,唇角慢慢上扬,话音变得轻快俏皮,“不想有生命危险的话,就赶紧忘掉。”
这样偏僻的医院,还能遇到熟人,她也是挺意外的。
盛薄言想了想,靠在椅子上,不明所以的问,“你要我忘掉什么?”
怀孕的事,她不想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慕瑾桓。
今天遇到她是凑巧,他也不是多嘴的人,所以自然不会乱说。
“非常好,”真是孺子可教也,南湾很满意的打了个响指,“你吃饱了吗,我有点困,想回去了。”
慕先生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关机了,也不知道慕先生有没有担心……
盛薄言看了看窗外的雨势,把茶杯放在桌面上,“吃好了,你这个状态开车我也不放心,我送你。”
他说的很认真,手里捏着车钥匙慢慢的转动着,大有一副她不同意他就不会放她走的意思。
南湾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低头无奈的笑了笑,妥协道,“那就辛苦师兄了。”
结账的时候,南湾刚拿出钱包就被盛薄言阻止了,南湾不解的抬头去看他。
盛薄言拿出自己的卡递给服务生,笑着解释,“我开玩笑的,哪有师兄总让师妹请客的道理。”
“你真的是……”南湾看着他喃喃自语。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这样装不懂装糊涂,跟霍亦寒有什么区别……
结完账之后,两人并排往餐厅外走。
夜幕沉沉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在耳里,是初春所特有的舒适。
盛薄言从餐厅里出来的路上,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一直走到门口才想起来。
“伞落餐厅里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取。”
说完便转身,准备进去拿雨伞,却被南湾叫住,他回头问,“怎么了?”
南湾看着他,目光清澈淡凉,半分钟之后才慢慢开口,“师兄,我很感激你,但是……你别等我了。”
她的话太突然,几乎让稳重自持的盛薄言浑身僵在原地。
良久。
从那双干净又透明的眼睛里逃离,目光暗了下来,唇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似自嘲,也似绵长的失落,“我回去取伞。”
感情里的时机很重要,他总是晚一步。
……
南湾站在台阶上,低着头,目光毫无目的的落在积着雨水的地面。
一双黑色的皮鞋闯进视线,然后是笔挺的西装裤包裹着两条长腿,握着伞柄的大手,棱角分明的五官……
他踏着夜色而来,沉沉的脚步声似乎就响在她的心脏上。
四目相接。
南湾的唇角开始扬起浅浅的笑意,连带着眼尾那颗美人痣都有了生机。
不等男人走近,南湾便抬步走下了台阶,把自己送进他怀里,抬手环住他精瘦的腰,鼻端是他所特有的淡淡薄荷味道,烟草味很浓重。
又在吃闷醋吗?
低声喃喃,“慕先生,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早上还说是明天的飞机……
原来,用心是想念一个人,他就会真的出现在你眼前。
不是幻境,不是梦,她抱着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温软入怀,慕瑾桓本能的拥住她,沉静的目光扫过走出餐厅的盛薄言,没有多停留一秒。
嗓音又低又沉,“慕太太,你是在背着我爬墙么?”
他从北岸别墅开车到餐厅外只用了半个小时,同样的,他在车里也花了半个小时思考要不要进去。
却没有得出任何结果。
南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埋在男人胸膛前的脑袋昂起,模样很不高兴,“你竟然这么想我……”
她贪心的想要再给自己多留一天的时间,后天,后天就放开他。
周围一片夜色,细雨淋淋,她的眼睛里却像是跌入了几颗星辰,亮晶晶的。
慕瑾桓心里一动,把大伞向前倾斜,恰好可以挡住盛薄言的视线,又不会让雨淋到她。
低头,恶狠狠的在女人下巴上咬了一口,低哑着嗓音威胁,“回家再收拾你!”
餐厅外的盛薄言怔怔的站在原地,逼着自己把视线从那亲密相拥的两人身上收回,看着手上的雨伞。
唇边的弧度似嘲,也似讽。
她说的‘离婚’是迫于无奈吧,难怪她会那么难过……
抬头的时候,眼里的苦涩隐藏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蛛丝马迹,撑开雨伞,走向他们。
两把伞,两个世界。
慕瑾桓把黏在怀里的女人拉出怀抱,手臂揽着她的腰,并排而站。
冷峻的五官散发着成熟稳重的魅力,看着面前同样优秀的盛薄言,嗓音无波无澜的道,“多谢盛医生帮我照顾湾湾,改天一起吃顿饭另谢。”
搂着南湾的动作亲密无间,也是强势的宣告主权的姿态。
“有机会的,”盛薄言点头微笑,面庞温和,“我来对面的那家医院送资料,正好碰到过来送资料的南湾,雨来的太突然,餐厅里比较暖和,所以才一起吃的饭。”
短短几句话,就解释的很清楚。
慕瑾桓把在女人腰间的大手紧了紧,表面上是同样的风度翩翩,“确实,最近天气都不太好,暴雨说来就来。”
黑眸沉静莫测,平添了深沉的气息。
南湾懂了男人的意思,开口说道,“师兄你路上小心,我们先走了。”
盛薄言看着那张带着浅浅笑意的脸,扯了车唇角,那一抹牵强被很好的掩饰,“再见。”
————
车里。
南湾侧首去看旁边的男人,故意笑盈盈的问着,“你在生气吗?”
从上车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脸色也不太好。
慕瑾桓打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冷冷的开口,“慕太太再蠢一点,我就会被气死了。”
他紧赶慢赶的回到家,连人影都没见到就算了,她却跟盛薄言在一起。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南湾笑了两声,慵懒的靠在车座上,右手无意识的摸着还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小腹,“就是恰好碰到的。”
她的肚子里,有了连着他和她的小生命,如果他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之前,他总说想要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上帝真的很会玩弄人心啊……
慕瑾桓打着方向盘,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因为这样的动作露出袖口,除了短发有些潮湿之外,整个人依旧是矜贵的。
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说,“才五天不见,慕太太倒打一耙的功夫长进了不少。”
有多强的忍耐力才没有进去把人抓出来,他还小气?
“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嘛,”南湾笑了笑,手探过去捏着男人的衣摆晃了晃。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转了话题,开始问正事,“那位华裔医生请回来了吗?”
他白嫩的手指捏着黑色的西装外套,是很小女人的动作,慕瑾桓低头看了一秒,心脏软了一大半。
却依旧是一副扑克脸,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说。”
见状,南湾把手收了回来,低低的‘哼’了一声。
比起恼怒,倒更小像是小女儿撒娇时的情态。
语气硬邦邦的说着,“哦,你和我嫂子造出了花边新闻我都还没生气呢,你还给我脸色看?”
也不知道是她无意间挑起了敏感话题,还是语气太生硬,话音落下之后,车里就安静了许久。
就像是一颗石子丢进深潭里,不仅没有声音,也没有激起一层水波。
沉默的时间久到她差点绷不住先求和。
“请回来了,现在住在慕氏旗下的酒店里,手术在一个星期后。”
慕瑾桓把车停好之后,不冷不热的说道。
闻言,南湾嘴角偷偷的上扬,在男人凑过来帮她解安全带的时候,快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撤回到座位上做好,故作冷淡的道谢,“辛苦了,慕先生……唔。”
南湾的话音刚落,唇就被攫住,带着烟草味,带着她最熟悉的慕瑾桓的味道,紧紧包围过来。
慕瑾桓的吻势并不凶猛,反而是的温柔,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更加贴近。
她的唇很凉,他便不急于闯进去,一寸一寸的描绘着她的唇线,直到她的唇瓣被暖热,才撬开她的牙关。
极致缱绻的亲吻。
结束的时候,彼此的呼吸凌乱急促。
慕瑾桓稍稍撤了点距离,额头相抵,黑眸里的柔情仿佛要溢出来,嗓音沙哑炙热,“有想我么?
女人正卯足了劲小口呼吸着,杏眸里像是落入了几滴雨水,波光粼粼的。
这个时候的慕瑾桓,只是以为那是亲密之后的娇羞,从未想过,那双眼睛里的湿润,真的是眼泪。
南湾脸颊漾出轻轻浅浅的笑意,似真似假的回答。
“想啊,想到每天什么做不好,茶饭不思,连睡觉的时候摸到旁边没有人都会立刻惊醒,只想许个愿你就从美国飞回来,我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听在慕瑾桓耳里妥妥的就是应付。
没了那些旖旎心思,嗤笑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回家。”
……
周姨看到夫妻俩有说有笑的进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啊,”接过两人的包和外套,走到衣架旁挂好,“晚餐还需要等十分钟。”
她一直都很担心,做饭的时候心不在焉,比平时慢了许多。
南湾换好拖鞋,笑了笑,“不着急周姨,你慢慢做,慕桓要先上楼去洗澡。”
周姨点头,“好的好的,那我再多做一道汤。”
上楼之后,慕瑾桓去浴室洗澡,南湾给找了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坐在沙发上给沈之媚回了电话。
沈之媚正在许淑玉住的别墅里陪嘉树吃饭,也知道南湾没有在意前两天的新闻,随便聊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卧室不再是让人觉得烦闷的寂静。
南湾窝在沙发里,低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小腹。
半晌,才用掌心去触碰,心里作用太强烈,她似乎能感觉到肚子里面小小生命的存在。
慕瑾桓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还是那副模样。
在发什么呆……
眉头不动声色的皱起,迈开长腿,走到沙发前,将搭在肩上的毛巾盖在女人的脑袋上。
南湾被吓了一跳,神智瞬间回笼,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
眼前一片黑,她本能的想要拿走挡住视线的毛巾。
然而,她刚抬起胳膊,手腕就被男人捉住了,不解的开口说话,“你干什么,我看不到了。”
毛巾不是很大的那一种,慕瑾桓刚才只是随手一扔,恰好盖住了她半张脸,堪堪只露出她的嘴巴。
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像是有根羽毛挠在心尖,痒痒的。
眸色变深了许多,太阳穴突突的跳,俯身捧起女人的脸颊,在她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拿开盖子她脑袋上的毛巾,把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嗓音低哑旖旎,“下楼陪我吃饭,嗯?”
“好啊,”南湾笑了笑,从男人怀里挣了出来,“我在餐厅里其实也没怎么吃,回家就有点饿了。”
她的动作很自然,慕瑾桓也没多想,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走吧。”
……
餐厅里。
周姨把鱼汤端上桌,刚揭开盖子,南湾就捂着嘴跑进了洗手间,趴在洗手台前干呕。
她打开了水龙头,干呕的声音被‘哗啦啦’的水流声盖住。
周姨还愣在原地,慕瑾桓几乎是立刻反应,大步跨进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