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以为自己能忍受的,毕竟比这更疼的她都经历过,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忍的。
但……她真的是高估了自己。
她忍不了。
男人突如其来的进攻,逼的她拔高了声音,“陆淮安!”
她不行。
被摁在墙上的女人开始挣扎,她紧扣在肩头的手指都泛着白色,整个人都僵硬的像是一块石头。
大口的呼吸着,仿佛是溺水过后那种窒息的难受感在折磨着她。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被叫停。
陆淮安精瘦有力的手臂托着女人的身子,把她放进温暖的热水里,饶是动作温柔到极致,但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丝毫的温度,“放松,否则疼的人是你。”
林初被迫回到这栋公寓后,其实没有跟陆淮安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他很少回来。
五年前,除了两次单方面的侵占留下来的记忆不怎么好之外,大多数都是林初能解释的范围。
而现在,她只觉得屈辱。
“对不起,我喝了点酒所以脑子不清楚,如果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我道歉。”
林初的身子一直在颤抖。
她是那样骄傲的性子,哪怕是被去最爱的人误解,也都没有低头,身上的那根傲骨却在这种情况下被折断。
十分钟前还在挑衅他的人,竟然开口说了‘对不起’。
陆淮安放缓了力道,俊朗的面庞因为在跟翻江倒海的情欲抗衡而显得有些狰狞,额头的青筋凸起,大颗的汗珠顺着两鬓滴落。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女人的下颚,强势的勾起她的脸蛋,温热的吻碾上她被咬破的唇。
低哑的嗓音溢出,“跟江弋琛划清界限,我就不碰你。”
他所有失控的情绪,都来源于一个人。
“你要我跟他划清什么界限?”林初似乎是已经被逼进了死胡同,神智开始飘离,掐在男人手臂上的手因为无法忍受的疼痛越收越紧。
她不是一个人疼。
她这样紧绷的状态,他也不会舒爽到哪里去。
“江大哥的存在,让你觉得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挑战了?”林初说完这句话后,男人捏在下颚的力道徒然加大。
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下颚骨会被生生捏碎。
林初睁开眼睛,恍惚的视线拨开水雾,她看到男人蓄着幽幽寒光的冷眸,仿佛是恨不得将她溺死在水里。
她毫无反抗的能力,艰难的呼吸着。
唇边扯出浅淡的笑意,“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早就死了,所以……我跟他的界限……划不清。”
陆淮安看着女人因为热水的熏蒸慢慢泛起绯色的脸颊,幽邃的眸仁渐渐凝聚暗涌。
随后,削薄的唇角划开笑意,是冷冽的弧度,染得黑眸深不见底。
“刚好,我也忍不了。”
低哑的嗓音消失的同时,被禁锢的猛兽被释放出来,不顾一切的冲破牢笼,肆意的啃食撕咬捕获的猎物。
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身子摁在自己怀里,低头将她的惊呼声尽数堵住。
————
天蒙蒙亮。
微弱的光线透过薄纱窗帘落进卧室,所有的一切都披着一层模糊的暗影。
林初从满目鲜红血液的噩梦里惊醒。
她整个人都被禁锢在男人的手臂和胸膛筑造的牢笼里,耳边是男人沉重的呼吸。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像是她自己的,稍微动一下,那疼痛就会牵动每一根神经。
林初已经记不清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恍惚,混沌,脑袋空白一片,唯有私处的疼痛提醒她,这没有间断的折磨。
她机械般缓缓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亮,能看到他眼睑淡淡的倦意,棱角分明的五官竟然还透着几分温和。
其实一个小时前才停下来,陆淮安正处于深度睡眠。
时隔五年,林初再一次在这个男人的床上醒来。
从前,她觉得最简单的幸福,就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最爱的人。
现在,她恨不得他死。
这么想着,林初也就这么做了。
等身体不适感缓过一阵后,她从床上下来,顺手在桌上拿了一把水果刀,扎进男人身体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陆淮安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惊醒,眸底的混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深不见底的萧瑟冷意。
他握住女人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随后让他重新握着刀柄,无波无澜的嗓音沙哑不堪,“想让我死,要再深一点。”
即使没有开灯,现在的亮度也能清晰的看到从伤口处渗出来的鲜血。
林初抬眼对上男人含着淡淡笑意的目光,轻轻的笑了一声,自由的左手抬起,抚过他深邃分明的五官。
眼底尽是讥讽的意味,沙哑的声音轻缓低喃,“杀人是要偿命的,我有这么蠢么?”
她答应过父亲,要好好活着。
————
佣人觉得今天有些不太对劲。
只要陆先生在家,就会准时在六点半的时候下楼,无论吃不吃早饭,都是这个时间。
而今天,都已经快七点了都没有见到人。
昨天晚上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林初抱着刚睡醒的祁铭下楼,面容血色不足,眼底的疲倦也很明显,但她却是笑着的。
祁铭坐在餐厅里吃早饭,林初在客厅寻找自己的手机,她是要给江弋琛打通电话。
昨天她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离开,只剩下姜姜一个人。
佣人上前,试探着询问,“太太,陆先生醒了吗?需要不需要我上楼叫他下来吃早餐?”
林初拿着手机,轻描淡写的开口,“你叫辆救护车吧,晚了他可能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救护车……
死?
佣人怔了片刻后,惊恐了瞪大了眼睛,脸色突变,随后连忙往二楼跑。
林初像是没事人似的,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走到儿子身边给他擦嘴巴,笑着问,“吃饱了吗?妈妈送你去学校。”
祁铭点头,从椅子上滑到地面站着,“妈妈你好累的样子,我可以跟司机叔叔一起去。”
林初揉了揉儿子的脸颊,俏皮的眨眼,“妈妈只是没睡好,出去晒晒太阳就会舒服很多了。”
祁铭乖巧的点头,林初准备抱出门的时候,他自己背着书包然后牵着林初的手,告诉她自己已经很大,不用抱。
林初其实没有什么力气,所以也没有很坚持,温凉的手包裹着儿子的小手,轻柔的笑。
司机早就等在门外。
在车上,祁铭跟林初说了好多话,新学校、新老师、新同学……他不是善于表达的孩子,但她知道林初喜欢他讲一些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车停在校门口,来往的都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林初把棒球帽给祁铭带后,牵着他往学校里面走。
“好了,进去吧。”
祁铭跟林初挥手,“妈妈再见。”
林初笑着亲亲他的额头,“再见。”
看着儿子走进教室以后,林初才转身,漫无目的往外走。
她给江弋琛打了电话,对方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带着姜姜来见她一面,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林初和陆淮安之间的纠葛,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介入。
……
陆淮安被送进了医院,这件事当然瞒不住陆正茂。
林初刚回到江边公寓,陆正茂就怒气冲冲的上门。
他身后跟着的,是警察。
看着林初的目光充斥着愤恨,就连浑厚的嗓音也混着喷火的怒气,“林初,不把陆家折腾到四分五裂,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林初本来是什么样,这些人进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翻看杂志,就连余光都不曾略过恨不得直接掐死他的陆正茂。
轻飘飘的笑着,“您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听在耳里着实很让人气的慌。
陆正茂居高临下的盯着窝在沙发上悠闲的林初,布满皱纹的脸庞绷的很紧,显然是在隐忍着愤怒。
他只要一看到林初,就会想起自己的细心呵护的妻子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的场景。
心脏疼的让他难以呼吸。
“五年前你说永远都不会回来,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您以为我很想呆在这里吗?”林初慵懒的抻了个懒腰,连站起身的意思的都没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您的儿子太有本事了,我一没钱二没势,只能任他宰割。”
她吃了避孕药,身体有些不舒服,再加上一整晚都没有睡觉,眼底的倦色很明显。
安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不是白来的,饶是这个模样,每一帧每一画也都是极其赏心悦目的。
陆正茂气的身体发抖。
唯一的儿子栽倒在害死亲生母亲的这个女人身上,病入膏肓,他无可奈何。
他恼怒的摆了摆手,原本站在他身后的警察们得到指示,走上前,轻咳了两声。
“林小姐,您涉嫌故意伤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涉嫌’两个字用的很委婉。
林初知道自己给陆淮安的伤有多重,所以也没想着可以安宁。
杀人偿命,伤人坐牢。
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林初被关进看守所的时候,陆淮安还在手术室里。
他在傍晚苏醒,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林初呢?”
陆正茂将茶杯摔在桌上,拐杖砸在地面发出的声响格外刺耳,冷峻的面庞充斥着怒气,“我看你是彻底鬼迷心窍了,从鬼门关回来竟然还想着那个女人!”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
如果是真的想报复一个人,会用最简单的手段给予对方最沉重的打击,让对方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而不像现在这样。
带着冷峻的面具,却优柔寡断。
陆淮安身上穿的是病号服,眉宇之间因为并不轻的伤势有浅淡的苍白,仿佛陆正茂所说的都无关紧要。
淡淡的道,“时间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褥就下床。
陆正茂冷漠的看着他,拳头越握越紧,青筋凸起,显示着他的心底积攒的怒气有多旺盛。
沉着嗓音威胁,“你要是敢走出这间病房,就别怪我做事狠辣。”
陆淮安脚下的步子停住。
冷峻坚毅的五官紧绷,胸口处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而裂开,鲜红的血液渗出,将纱布一点一点染红。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周身都三大这冷厉的气息,似乎能将周围的人吞噬,握在门把的手关节都泛着白色。
良久,他淡漠的开口,“她毫发无伤,我们就还是父子。”
这是什么意思,不需要过多解释。
陆正茂气的眼尾发红,是怒其不孝,又或者是恨其疯魔。
拔高嗓音训斥,“好啊!陆淮安你长本事了!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亲生父亲决裂!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回报给我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妻子尸骨未寒的时候,他都能护着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静媛啊,是我没有教好这个不孝子。
陆淮安活到现在,只有过一次后悔。
如果五年前他没有离开安城三天,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切无法逾越的鸿沟。
百年之后他会去给母亲和妹妹赔罪,她要去的地狱他代替她承受。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他从记事开始就已经开始懂得人生百态,发生的事情都无法挽回,没有重来的机会。
瞳孔隐隐泛着骇人的寒气,嗓音却平静得仿佛陈潭古井,没有任何起伏,“所以别动她。”
……
门是被陆正茂摔上的,巨大的声响在住院部走廊里激起一阵回音。
陆淮安的伤口裂开,大量失血导致他再次失去意识。
医生慌乱的救治,病房里杂乱不堪。
陆正茂走出电梯的时候,等在一楼的人就连忙上前,放低声音恭敬的说,“董事长,住在江边公寓的,不止是林小姐,还有一个四岁大的男孩。”
老爷子去世后,陆氏的主导权就完全落在陆淮安手里,陆正茂是他的亲生父亲,之前也在陆氏工作的很多年,毫无意外董事长的位置就只能陆正茂来坐。
“四岁……”陆正茂黑眸底层严肃慎重,“确定么?”
下属点头应着,“确定。”
四岁……
五年前林初怀孕的事,陆正茂是清楚的,当时作为交换她主动提出打掉孩子。
毕竟留着陆家的血,即使于心不忍,但那个时候他所有的理智都被失去妻子的痛苦侵占,没有留任何余地。
跟着林初去医院的人是老爷子的助理,带回来的消息可信度是百分之百。
那么,出问题的环节就只可能是医生。
陆正茂当时逼着林初主动去流掉孩子的时候,冷血又无情,但现在听到那个孩子还在的消息,竟然有一丝庆幸。
陆家的血脉不能断在那个不孝子手里。
陆正茂迈开大步往医院外走,沉着气问,“在江边公寓?”
下属连忙跟上,“是的,陆军刚把小公子送到家。”
“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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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铭还是跟之前一样,只要林初不在,他几乎就不会开口说话。
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陆正茂到江边公寓的时候,祁铭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旁边站着的佣人连忙去泡了杯茶。
陆正茂看着跟陆淮安小时候如出一辙的男孩,胸腔里涌出一股异样的波动。
这是他的亲孙儿。
等所有的佣人和下属都避开餐厅之后,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尽量用温和的嗓音开口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祁铭只是在陆正茂刚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认真的吃饭。
一直到他吃完最后一口米饭,他才擦了擦嘴开口说话,“那您是谁?”
虽然年纪小,但教养很好。
陆家的规矩,饭桌上少言,问话的时候不卑不亢,这些小男孩都有。
陆正茂难得的流露出温和的笑意,从早到晚所积攒的怒气暂时被压下,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男孩的身上,没有一刻离开过。
“我是你的爷爷。”
“我只有外公,没有爷爷。”
男孩脆生生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很清楚。
陆正茂脸上的笑有片刻的僵硬,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那轻微的情绪波动,随后温和的解释,“你姓陆,我也姓陆。”
祁铭摇头,“我姓林。”
陆正茂也不是会跟一个四岁大的孩子争论的人,他只是来确定陆家的血脉还存活着。
即使从来都不曾见过,也不曾承担过身为爷爷的责任,甚至还曾经差点‘杀死’过他……但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就只是这么看着,心底的澎湃就难以平息。
祁铭冷淡的看着年过半百就已头发花白的陆正茂,眼里是和他这个年纪极其不相符的冷漠,“你们把妈妈藏到哪里了?”
————
林初第一次进看守所。
她没有任何排斥或者抵抗的表现,很配合,让她换衣服就换衣服,让她剪头发就剪头发,温顺的不像她。
牢房里不是只住着她一个‘犯人’,她是最后进来的,当然会被排斥在外。
冷眼和打量她都不在乎,她只是有些担心祁铭。
虽然知道陆家的人不会伤害儿子,但儿子只跟自己亲近,没有朋友,也没有最熟悉的人在身边。
林初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抱着膝盖,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低声喃喃,“对不起啊宝贝,妈妈忍不了。”
聚在一起犯人们没有让林初安静太久,其中的大姐大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她,“喂!新来的,去给我们把床铺好。”
监狱里的规矩,后进来的就是这种待遇。
被关在看守所里的人,一般都不会是那种大案件,有权有势的人根本不会进这种地方,用钱就可以解决。
所以,无非是一些混迹社会的不良人士。
林初抬起头,看向跟她说话的女人,淡淡的开口,“知道我为什么会进来吗?”
那女人不屑的笑了一声,“还能是因为什么,大家都犯过事。”
林初也笑,明艳的五官有了些许生机,她轻飘飘的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可是杀了人的。”
女人听到林初的话后,嘴角不屑的笑僵住,上下打量林初,脸上写满了怀疑。
“吓唬谁呢?如果真的杀人了,你怎么可能只是关个几个月这么简单?”
林初把散在脸颊的碎发拨开,别到耳后,让她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缓缓慢慢的陈述,“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点见识的人,应该对我这张脸没有完全陌生到认不出一丁点的程度吧。”
即使是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型,但气质和长相是盖不住的。
以前,各大时尚杂志或者街拍网站都有林初的照片,她的模样跟温婉的纪晚夏不同,五官属于那种张扬明媚的类型,只要是见过的,就很难忘记。
真的有人认出了林初,掩着嘴凑到说话的大姐大耳边提醒她。
女人了然,嘲讽的睨了林初一眼,“啧啧啧,原来是林宗钧的女儿啊,消失了这么多年都有点认不出了,你们家早就破产了,还在这里吹什么虚?不觉得丢人吗?”
林初也不生气,依然是笑着的。
“既然认出来了,就知道我不是你们能得罪的人,安安静静互不干涉的过完这两个月,对谁都好。”
那女人不服气,想过去教训林初的时候,被同伴拉到一旁劝诫。
低低的讨论声,然后就是那女人虚张声势的嘲讽,林初的耳朵终于清静了。
四四方方的天地,只在一个角落里有很小的窗户,其实无法称之为窗户,只是一个洞口,足够放几缕阳光进来,给人活着的希望。
林初安静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几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比起躺在陆淮安身下被迫接受那样亲密的欢爱,她竟然觉得这里更舒服。
陆淮安,你死了吗?
应该没有吧。
我的心还在跳动,轻微薄弱,但依然是我还活着的证明。
陆淮安,你很疼吗?
像你这样冷血的人,应该尝一尝这种痛,到时候去了地狱,就能承受得了剜心之痛。
陆淮安,你想两全?
我不会让你两全的。
记忆这种东西无法磨灭,造成的伤害已成深深的烙印,我们是回不去的。
隔着人命,永远都不可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