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枱听着他的声音,是有一点点的触动,但是,听到最后一句,却还是忍不住笑了,“美丽?说了半天,你还不是看上了我的容貌,要不是我这张脸还是这火热的身材,你估计是看都不会看我一看的吧。”
莫相顾手指眷恋着她的发,“怎么会,我刚遇见你的第一面,你可不是这般好看,狼狈至极,全完没有现在这样华丽与冷傲。”
“第一次遇见我?你是想用往事来打动我么?”濡枱冷眸看着他,嘴角含着讽刺,忽然靠近他,鼻子对鼻子,一双眸子像是能掐出水来,正柔柔的看着他。
莫相顾轻轻向后退了些,“濡枱,离得这么近,我也是会有欲望的。”
濡枱不屑的冷哼,“是啊,恐怕你的欲望很高啊,把我弄去法国,随你怎么玩,我又没你厉害。”
“濡枱,得不到你的心,我便不去得到你的人。”莫相顾眸中只有她。
语气阴沉晦涩,像是在说很沉痛的事情,“其实我很普通,也只想谈一场很普通的恋爱,和自己喜欢的人,做一些亲密的举动,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那些下辈子的话,我都不相信,如果是真的爱,又怎么能选择下辈子,况且人还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就算有,是以什么形式、什么样子、什么记忆,没人知道,那我为什么要把今生的寄托放到那种未知的时间里。”
莫相顾像是陷入了一个人的沉思,他透过玻璃看向天空,白茫茫的,可能就像他的回忆,“我的父母,就拥有一段不美好的婚姻,甚至,他们之间都不拥有婚姻,不拥有爱情,没有一点点温存,就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濡枱微微垂眸,这几天他对家里的事绝口不提,这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不犹豫的说出来,而且他的声音很沉痛,明明还是跟往常一样的声音,但今天只是听着,就觉得心口泛酸,鼻子发麻,眼眶有轻微的刺痛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没有他们之间的记忆,那很可能是触碰到了她内心的伤口,她的痛,她的家人是谁?应该是没有吧。
那么她是被抛弃的么……
正想着,莫相顾的声音又开始冲击她。
“我的母亲当时在V市是最红的歌妓。”莫相顾声音没有起伏,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难堪或者恶心。
濡枱也没有吃惊,还是一直那样的波澜无惊,她都是这样的职业,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不管是什么职业,得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付出的。
愿意付出,所以会有回报,因为做出牺牲,所以你得到的东西,就算在外人眼里再可耻,也是应该的。
世界就是这样的,永远有人拿着比你少的钱,说着你的不好,痛斥着你的行为。
莫相顾继续说道,“歌妓的崇拜者特别多,几乎在V市没有人不知道我母亲的名字,莫嫣冉,很好听的名字,当时只要一提这个名字就如同说了皇上驾到一般,人都会为之兴奋。”
“我母亲很享受这种生活,并不是因为经济原因走上这条路,她喜欢在镁光灯下美丽的自己,她觉得自己就是仙女一般的存在,无人能比,当时只要一笑,自然有人捧着大把的钱奉上。”
“她觉得自己天生就不应该受到束缚,不能被情爱牵绊,她的梦想就是一辈子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活着。”莫相顾的眼眸中很美好,似乎是回忆到了最美好的时光,是幸福而且长久的。
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表情有些想哭,“我一直觉得我母亲最痛苦的就是遇到了我的父亲,如果没有遇到我的父亲,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我的母亲还是那个美丽高贵不可一世的女人。”
濡枱听的很认真,但她一直没有看向莫相顾,她想,他的表情一定很难看,看了之后一定会很难过,就算不难过,也一定会悲伤。
“我父亲掌管着V的经济命脉,是富豪,更有一些黑道上的事情,总之是很有名,很有钱,很有能力的一个人。”莫相顾眉头微皱,“当时他听说了我母亲的事迹,很想去看一看,厄运就是这时候开始的。”
“我父亲的占有欲极强,一见钟情用在他们身上一点都不过分,就是一个回眸,我父亲就爱上了母亲,或许你会觉得不可能,怎么会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说明是爱上,太过荒唐了不是么?”莫相顾问道濡枱。
濡枱微微咬唇,“我确实不信。”
“对,这就是我母亲一直的想法,她始终觉得我父亲只是看上她的容貌,只是喜欢她的舞蹈和歌喉,只是喜欢那个花瓶一样的自己,她到死都和我说,我的父亲一定没有爱过她。”
“我父亲把母亲接回家里,日日听她唱歌,看着她的舞蹈,只要有母亲陪着,父亲暴躁的脾气就一点都不会彰显出来。”
莫相顾摇着头,“可是好景不长,我的母亲不愿意只为他一人起舞,不愿意脱离舞台和镁光灯,她开始挣扎,开始抗争,她很简单的以为只要和父亲协商好,就能离开,她一直认为,到父亲家只是客户的要求,她是可以离开的。”
“很不幸,我的父亲完全不能忍受她说离开,完全不能忍受她的挣扎。”
莫相顾苦笑着,和濡枱说道,“我们家有一个很大的舞台,比现在所有的剧场都大,那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礼物,台下只有一个座位,那就是他的专属,他每次看完母亲演出,都会去鲜花,去亲吻,去拥抱。”
“你的母亲,不是不愿意么?”濡枱忍不住问道,声音很轻,像是无意中问的。
莫相顾点头,“是啊,不愿意啊,所以我父亲给她注射致幻剂,注射毒品,注射迷药,一切能想到不能想到的事都有!全部都实施在一个女人身上,当时我母亲还是那么美,那么好的年华,就全部都毁在我父亲身上。”
“你的父亲,很偏执。”濡枱说道。
莫相顾苦笑,“何止是偏执,简直就是病态,我到现在都记得,每天父亲给母亲注射致幻剂,母亲的表情就能幸福很多,她一个在那个大的舞台,尽情的舞蹈,淋漓尽致,我的父亲,看着她微笑,那个画片,明明很美好,但看了却让人想哭。”
濡枱轻轻转头,看向他,“你当时……多大了。”
“多大了,大概是从两三岁就开始记事了,我的母亲偶尔会抱我,也会很亲近,我的父亲好像也很爱我,每次都会看着我笑,我一直以为我的家庭是很美好的,只是母亲看起来脸色总是不好,很虚弱,没什么精神。”
“直到后来,在我五岁的时候看到父亲为母亲注射致幻剂的样子,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眼中的幸福不是幸福,只是玻璃碎片的残影。”
莫相顾头微微抬起,眼眶泛红,“自此之后我每天都会去看那一幕,然后和父亲一起看母亲起舞,我开始在任何一个时间地点,观察父亲的眼神,父亲很爱母亲,是真的很爱,但是用错方式,只能越来越远。”
“我有时候就会想,如果我的母亲能认真的看父亲一次,只是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只是去看一看他观察她的样子,是那么专注,如果能稍微妥协一点,稍微放松一点,不那么倔强,他们的未来是不是会很美。”
“我也在想我的父亲,如果真的那么爱,放她自由,让她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他就只是远远注视,就只是默默关心,既然爱她为什么这些都不能做,或许这样,结果真的会不同。”
濡枱微微垂眸,有些感伤,“那他们现在?”
“我的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身体机能已经彻底崩溃,我的父亲在母亲死的那日,安乐死的,到死他都握着我母亲的手,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怕一放开,就在也碰不到了。”
濡枱看着他的样子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听莫相顾又说道,“我没有恨他们,也没有很爱过,看着他们不像是看自己的父母,更像是看一场爱情角逐站,最后的结果是失败了。”
“你一个人从十岁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很不容易。”濡枱说道。
莫相顾笑了,“我要活下去,就必须做到现在这样,不然,就是一个尸体。”
他说完看向她,眸中温柔不剪,“你现在能理解我,得不到你的心,就不会得到你的人了么?”
“那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边,按你的说法不是应该放我自由,默默关注么?”
莫相顾没有再说话,点了点头,就走到别处,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濡枱愣神,唇角的讽刺还保持着,只是有些僵硬,她说错什么了么?
为什么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他的悲伤,比之前更强烈的,浓郁的。
直到要下飞机时,莫相顾才又回来,他轻轻拍着濡枱的肩,“醒醒,要下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