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远回平阳后,只见了王玲一次,还是在王伟光的陪同下。
王伟光热情地说,“大家都是校友,也都是顺子哥的朋友,谢谢你陪伴小玲那么长时间。工作问题解决了吗?要不要我帮忙?小玲也有能力帮你的。”
袁远曾经是混混,面对警察,难免有些底气不足。王伟光虽然微笑,却是居高临下,优越感隐藏得不深。
“不用了。我现在是大刀堂温泉养生馆的总经理,台资企业,挣年薪的。”袁远也笑了笑,结了餐馆的帐,迈着稳健的步伐,雄赳赳地离开了。
“袁远,踏踏实实过日子!”王玲低头喊了一声,也不知道袁远听见没有。叹息留在了心里。
走进街角的阴影,袁远已经泪眼模糊。人家小两口,很般配。一个是政法委书记的秘书,一个是副县长的秘书,前途不可限量。确实都有能力帮到我。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灯光亮处,王玲和王伟光先后从饭店里出来。王玲在前面跑,王伟光在后面追,“小玲,小玲,你误会了!我真是为了那小子好!”
王玲,祝你幸福。看得出来,王伟光很在意你……两人走远后,袁远麻木地站起身,漫无目的地走在空寂的大街上。曾经很熟悉的县城,已经很陌生。
不知不觉中,袁远走出了城区。露水很重,袁远的衣服全湿了,却浑无感觉。
清晨,袁远走回了温泉养生馆。身上全是泥巴。知道是在哪里跌倒的,却不知道从哪里爬起。
有于根顺介绍且不说,袁远平生第一份,也是唯一的一份职业,就是酒店的大堂经理。萧瑟,沉默,微笑,埋头苦干的袁远,终于得到了马蒂儿的认可,总经理的身份还真是落实了。过一段时间,年薪也不是没有可能……
“二斌,把这两个弧线改一改,反向相切,自然过渡。”袁远端详了一阵,总觉得这条鹅卵石小道有点别扭,终于发现了问题。
“远哥啊,你想累死你兄弟啊!”盛赛斌恼火地蹲在地上,泥手上夹着个烟屁股,制服上也全是泥点。周围都是纵横建筑公司的合同制工人,嘴里抽的,还是盛总发的烟。
按照顺子哥的建议,纵横建筑公司采取了与众不同的用工方式。第一批加入的工人,都签了合同,工资没有开始那么高了,但一应保险齐全。合同一签五年,有活儿没活儿,工资照发。没有大的失误,没造成大的损失,不能随便辞退。
二斌的老爸,盛大建筑老总盛天桥,一听就火大。建筑公司都是雇包工头的,有活了就让包工头喊人,没活了就结账走人,没钱就晚点结账。摊子铺得大了,资金一时不凑手,当年的帐能当年结,就算是好公司!
像儿子这样,有活儿没活儿都养着,你这纵横建筑够吃的?回头打起官司来,老子可没钱替你赔!
盛天桥怒气冲冲地赶到藏马山,准备纠正儿子的错误。如有必要,甚至要收回投资,解散纵横。老子可以养着你个没用的儿子,却不能让你养着百十号工人!
结果,盛天桥看到,儿子身穿蓝布制服,头戴橙色安全帽,和工人完全一样,确实是一副拼命工作的样子。儿子的工人,干劲和精神头,也确实和盛大拐弯雇来的临时工完全不同!而这帮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干出来的活儿,愣是让盛天桥这个老建筑挑不出毛病来!
也许儿子是对的?盛天桥愣住当场。
“老爸,您怎么来了?”盛赛斌抬头看见了老爸,拍了拍泥手,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哦,没事。爸爸来看看,你这儿还缺什么。”盛天桥的脸笑成了一朵雏菊,眼角甚至有些湿意。儿子真是长大了啊,这么多年的书,没念到狗肚子里去!
盛赛斌却很不适应,伸手去摸盛天桥的额头,“老爸,你没事吧?”
“混蛋!老子现在还能打你三个,有什么事!”盛天桥一把打掉了盛赛斌的脏手。不过动作还是迟了点,额头上被抹了一把泥。
这才是我老爸!基本保持了建筑工人的优良品质……盛赛斌果然放心了,贱兮兮地笑道,“老爸,我这什么也不缺。就是,就是,您能不能把张工调给我啊?”
张工是沧海建工学院毕业的本科生,也是盛大唯一的注册建造师。盛赛斌眼热很久了,但盛天桥捂得紧紧的。
第二天,一辆小车把张工送到了藏马镇……
“活儿不漂亮,我替你丢人!”袁远也蹲了下来,从盛赛斌手里接过一根烟。这几个月,哥俩已经混得很熟了。有事说事,没事崩坑。
“你也太挑了!这活儿都返工多少……哎,顺子哥来了?顺子哥你来给评评理!”盛赛斌给袁远点了火,抬头却看到于根顺走进大厅。
这温泉养生馆的大厅的确漂亮。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处处带着古拙的诗意。不锈钢的栏杆,银灰的前台,却又透露出现代气息。硬是比“金碧辉煌”养眼,比“北斗大厦”也不遑多让!
以于根顺走南闯北的开阔眼界,也就能拿“北斗大厦”说事了……
“漂亮啊!我看比县政府招待所还要高档!”幸好后面还跟着个更没见识的。胡九条去县畜牧局开会,在县招住过的……
“顺子哥!”袁远站起来迎接,随手掐灭了烟头,顺子哥不抽烟的。“欢迎王镇长光临!”袁远又向王思平鞠躬致意。王思平作为一镇之长,试营业典礼就应邀捧过场的。此后也来此招待了几次客人,袁远自然不敢怠慢。
“顺子哥,良山会议厅已经给您备着了。”袁远摆手赶走了迎来的两个旗袍服务员,亲自接待这三位贵宾。此前袁远已经接到了赵奎的电话。
养生馆的会议厅和豪华大包间,都是以藏马山内各村的名字来命名的,乡土气息浓厚。良山厅是最大的会议厅,能容纳百余人,可以接待高层次会议。更大的会议厅当然也有,但在山下酒店里了。
“皂户厅就行,统共没二十个人。”于根顺顺道招呼了一下盛赛斌,“二斌好好干啊!”盛赛斌蹲在那里抽烟屁股。别理哥,哥就一民工!
“呵呵,我这让他返工呢!”袁远笑了笑,三个人经常一起喝酒的,不是外人。“要不要先安排下午餐?”
于根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一个夸张的公鸭嗓喊了起来,“顺子哥,你还知道这是你家啊!都快成我家了!”
“呵呵。”于根顺打了个哈哈。看来毛无邪还真是闲得蛋疼,都在藏马山住了半个多月了。
毛无邪已经喝了不少,“还没吃呢吧?过来凑一桌!王镇长也来吧!哦,那谁,你也跟着吧!”
“那就叨扰毛公子!”王思平拱了拱手。毛无邪是京城贵公子,又是藏马镇企业改制第一人,王思平自然要客气一些。嘻嘻哈哈地拱手,正是恰当的致意方式。既不失亲热,又不丢份。
“叨扰!”被称为“那谁”的胡九条,也学着王思平的样子拱手,笑得很开心。王主任都很客气的人,自己再怎么客气也不过分。
“叨扰就叨扰吧!”于根顺跟着毛无邪走向瓦屋厅。
“顺子哥!”汪明哲和卓放腾都站起来迎接。桌上还有三个不认识的男子。另有三个嫩模间隔作陪,但不是早先那俩个了。不知道是来自哪个民族的佳丽。五十六个民族的宏图伟业,毛公子和汪导任重而道远啊……
“娇娇,带着两个妹妹去隔壁吧,自己点菜吃。哥这里来贵客了!”毛无邪搂着一个巨啊乳嫩模亲了一口。三个嫩模果然站起来,走近于根顺时甚至福了福。莫非是满族的?
毛无邪跟着过来,拉于根顺坐自己身边。顺道在一个嫩模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换来了“啊!”一声惊叫。脸红红,春意浓,撒娇胜过吃惊。
袁远带着两个服务员,麻利地撤换了餐具。卓放腾重新点了几个菜。看来这一餐是毛无邪买单了。
于根顺且不说,王思平和胡九条也都是酒场上的骁将,先大杯同干了三杯。
毛无邪和汪明哲都毫不迟疑地干了,那三个陌生男子也只好咬牙干掉,同时对于根顺三人的身份相当好奇。毛公子何等样人,虽然为人爽快,却也没这么爽快过。通常的爽快方式是,哥亲自跟你喝一个,哥随意,你干了……至于汪导,更不惜得说他。
“老汪,你可以介绍一下了。”连喝三大杯,毛无邪还真是有点喘,赶紧放话。
“顺子哥,我给你介绍。这三位呢,都是我请来的高手。这次老汪的面子可是很大,有他们三位帮忙,老汪就有把握了!”汪明哲也是气喘,面色潮红。
“这位呢,是台湾著名摄影师霍醒樽。”一个扎着小辫,留着大胡子的彪悍中年男,随着汪明哲的介绍,站起来向于根顺致意。
“这位呢,是香港顶级造型师赵含玉。”一个娘娘腔的小白脸,含笑翘起兰花指。于根顺给惊了一胳膊鸡皮疙瘩。这位是爷们吧?
“这位郑有为郑兄呢,是我的老朋友,台湾著名导演,对舞美音响灯光都是极其在行的!”呃,也就是这位郑有为郑兄呢,打扮得正常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