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不想失去你,可又不得不
家里的大餐已经准备好,陆遇南事无巨细,他对远游的食物搭配下了功夫的,比如成悠悠是有些贫血体质的,需要来点肉类。而远游更是要照顾到,生长发育,必须荤素戒备!
“媳妇儿,回来啦?”陆遇南对于没有陪成悠悠输液,感到有些愧疚。
“嗯。”成悠悠将包包和外套挂好,对着远游吩咐。“北北,先去自己房间里待一会儿,妈妈有话问爸爸。”
远游很乖,他将手中的碗认真的放在餐桌上,刚要转身走,就被陆遇南拉住。
“乖,咱们都吃完饭再说,好吗?”陆遇南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小事,因为她的表情很严肃了。
其实成悠悠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写想了无数的可能,包括那最坏的,比如……爸爸已经不在人世。
“北北早上都没吃多少,担心妈妈呢,是吧?这会儿,饿了没?”陆遇南想尽力为自己争取时间,他在脑中也是矛盾着,是否她就可以接受那些了呢?
“好,先吃饭吧。”成悠悠的手垂下,触摸到远游细软头发,心中一软。
“妈妈,你尝尝,这个是我和爸爸去市场买的,特别新鲜!那个奶奶说,是早上才摘的哦。”远游指着桌上那盘虾仁青菜,很开心的自己爬上椅子,等着开饭。
“来喽,开动吧!”陆遇南算是这个暂时家庭的一家之主。
“哇哦!”远游自己伸手夹菜吃饭,不需要别人来喂了。
“我想在国内多待一段时间,要不,咱们过完年再走吧?”成悠悠是个自由职业者,她本身时间充裕,没什么限定。
“最多最多圣诞过完吧,远游在国内没有户口,他这样没法上学。你看这街上,这么大的小孩子不是在幼儿园就是在什么补习起步班,刚才我们买菜,别人还有问他是不是提前逃课了。”陆遇南越来越觉得要跟成悠悠好好商量下,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样的情况,自己与她,都是单身。在国内,难免要受到别样的眼光。
不过,这件事儿的问题症结,不是自己,是她没有给自己名分。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同意。”成悠悠点点头,食之无味的完成机械性任务。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成悠悠现在还回答不了他,她甚至想无限期的往后延。要么生命快点结束,要么就这么静止。
北北吃完之后,分别亲吻了爸爸妈妈,就去小房间了。
“我爸爸,你有消息吗?不要骗我,说不说都好,但你要对我说实话,好吗?”成悠悠捏着筷子,手在发抖。
“有。”陆遇南很为难,这是早晚会说开的,可重任无可避免的落到自己头上,有点难。
他只有这么简单的一个字,摆明了是不想说的。
成悠悠站起身来,走到挂着包包的架子边,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悠悠,你干什么?”陆遇南连媳妇儿都不敢喊了,手足无措的过来。
“你不说的话,自然会有别人知道。不然,我今天也不会这么问你。”那些名字在成悠悠在心里转了一圈,她不知道能向谁求助。
“我说。”残忍的事,陆遇南也不放心通过别人的口来告知。“乖,过来,在沙发上坐着。”
成悠悠紧张的瞪向他,因为他即将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有可能对自己是毁灭性的打击。
“成叔叔他……”陆遇南张了张口,看着成悠悠惊恐的双眼,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悠悠,你可以坚强一点吗?”
所有人都在要求自己坚强,成悠悠知道这绝不是好事,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锃的一声,断裂!“我可以承受。”
“他已经……不在了。”陆遇南叹着气,说不得也得说!
这世界上,所有的万一,都是出现在厄运上,无一例外。成悠悠即便心中有底,但也是一时哽咽,半晌不吭声。
陆遇南按着她,发觉她没有挣脱的打算,像是已经认命,无力反抗的可怜兮兮。
娑婆世界,众生皆苦,成悠悠眼中无神,她盯着地毯上的某一点,怔怔的发呆,本就是堪笑堪悲堪磨难堪忍受之现实,她认输。“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远游和……呃,就是远游出生的那一天。”陆遇南觉得她是过于平静了,不无担忧的回答她。他差点说漏了嘴,忆家这个名字,好久没有提,所以现在猛地一想到,心脏有刀割以后没有愈合的伤口一样,钝钝的发疼。
成悠悠紧紧的闭上眼,她以为自己已经练就了一身的铜墙铁壁,可还是忍不住的沁出眼泪,大颗大颗的止不住。
陆遇南知道她心里的苦,跟着也不好受。“当时你……你太脆弱了,我们都不想让你再次遭受打击,再加上这个消息,我们也是隔了一周得到的,那时候,咱们已经在英国。”
不哭!不哭!成悠悠在心里为自己鼓气,有些事儿,还没有搞清楚。“你们,是指谁?爸爸为什么会……会突然的离世,还有,你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爸爸在哪里,他走的时候……”
身边的人不管有谁,自己都不在。在小时候自己的印象中,爸爸就是一直的温和,勿论什么,都和颜悦色。那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爸爸是不是特别孤独,他在想什么。
成悠悠已然麻木,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陆遇南的声音飘忽不定,她清晰的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奔流向脑门,手脚冰凉支撑不住。
陆遇南不自知,他轻声一一解答。“我是接到李瑶的电话,那时候,在国内,已经全是漫天铺地的负面新闻。成叔叔他……他是患肺癌而死,但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被翻出来了,你妈妈出的那场车祸,是有人蓄意谋害的……”
以毒攻毒,说不定成悠悠的悲伤会因为这样而减弱一些,陆遇南也很无奈。
成悠悠软软的滑倒在他怀中,双眼紧闭,耳边嗡鸣不止,那些话,她听到了,她没有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先做出反应。
“悠悠!”陆遇南吓了一跳,赶紧掐了成悠悠的人中,好像没什么效果,他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空气好稀薄,努力呼吸,奋力的想要活下去,这样简单的要求都不可以吗?成悠悠在一片混沌中,满脑子只有黑暗,她像是在走一条逼仄狭隘的死胡同,没有人来帮助自己,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在双耳和四肢上,她不敢哭,她不知道谁到底才是好人,越来越强的压迫感,让她只能触摸到坚硬粗粝的四处墙壁,很近很近了……
这是死亡的味道吗?腐朽又残败,成悠悠的意识一点点被抽离,身体里还剩下多少能支撑的勇气。
仿佛看到了已经去世的妈妈,她面庞柔和,对着自己暖暖的笑,轻声的喊着。“乖女儿,来。”
穿着粉红色层层纱裙的小忆家,她那么喜欢爬高,在自己无数次的梦里,她都骑坐在邹明远的脖颈上,这次倒没有,她在高高的云朵上面,嘿嘿的笑地天真。
爸爸的脸,好像很模糊了,胖胖的,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很宽厚,干燥又温暖,那是所有爸爸的代名词。
可就在下一瞬间,他徒然狰狞起来,浑身血色,如修罗地狱的恶魔,残忍又凶狠。
“啊!”成悠悠被那一吓,浑身哆嗦着醒过来。
陆遇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偏方,用针扎了成悠悠的耳垂,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他揉着那个毫无血色的耳廓。“悠悠,你醒了就好,乖,我在,远游也在,咱们一家都在。”
成悠悠死死的看着天花板,上面有星星的托高浮雕,旁边有其余可爱的装饰,这是在卧室了。“多久了?”
“啊?”陆遇南没想明白她在问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救护车还没到,你晕倒了,三分钟前。”
原来只过了三分钟,为什么像是前世今生一样的漫长!
成悠悠第一次觉得时间的可怕,在你非常幸福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你拼了命想留住它,想定格在那灿烂欢笑的时刻,可是不行。但在你异常痛苦时,你恨不得晕过去,再一睁开眼,陆遇南还在身边守候着,他微笑着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三年了。
“我不去医院,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成悠悠的小脸煞白,她冷冰冰的,心里的血迹已经撒满,但是面上还是要强撑。
好,你们都让我坚强,那我就坚强给你们看。
“悠悠……”陆遇南自然是不放心的,他不想走,如果她需要安静,自己可以一句话不说的!
“滚!你滚!好!你不走是吗,我走可以吗!”成悠悠发了疯一样,她嗓子因为感冒而嘶哑,声嘶力竭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短短的头发散乱。
“我走,我走。”陆遇南没办法,他赶紧出来,关上门。
咔嗒一声,成悠悠紧跟着光脚下地,将门反锁。
靠坐在门边,她揪着自己胸前的毛衣,不长的指甲刺进手掌中,疼好,痛好,至少能让自己清醒。
理智,镇定,冷静,平息!
成悠悠手心的疼根本不够,她抬起手,一口咬住手背,生吃人肉般的,血腥味弥漫在自己的口腔中,行了。
既然陆遇南说,那时候有很多新闻,那么可以搜索到的吧。
成悠悠跪在地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打下爸爸的名字时,满满的绝望。
“爸爸。”远游刚还在午睡,他听到妈妈近乎疯狂的喊叫,给吓着了。
“北北。”陆遇南眼眶泛红,一把将远游抱过,托着他的屁股,将自己的脸埋在他小小的胸口。
那里的心跳规律且有力,陆遇南想起三年前那个动荡不安的日子,他获得了这个宝贝。
不是自己的儿子,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是真心拿远游当亲儿子的,他患得患失,他害怕失去,他为成悠悠的难过而伤心,可这其中,有个巨大的隐患。
也许,和成悠悠,和远游一起的时光,到此止步。
“爸爸,妈妈怎么了?”远游抱着陆遇南的头,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问。
“妈妈……妈妈吃了很多苦,以后,远游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妈妈,照顾妈妈,心疼妈妈,好吗?”陆遇南看着这个家里,点点滴滴,都是自己对成悠悠的爱,经年累月,她连带着那个名字,都刻在自己的生命中,割舍不了,已经成为了一部分。
“好。可是爸爸呢?”远游坚定的答应了,他立马意识到这一点。
“只要远游愿意,爸爸就一直在。”陆遇南听着那卧室里的动静,唯恐成悠悠会有摔倒或者再次晕过去之类的事件发生。
搜索的词条和网页,都有数十页。成悠悠一手点着鼠标,再咬着手,默默的看着。
近日,在疗养院发出的一则认领通告引起商界的广泛关注。三天后的结果出现,足令所有人震惊,死者竟是原成式企业第三代接班人董事长成某。这么一个在业内赫赫有名的重工制造企业董事长,缘何在疗养院凄惨终老?本报记者为探究一系列疑点,进行了走访和调查。
成悠悠看着那个吸引人眼球的新闻噱头,内心一片凄凉。这家报纸还算好一点,没有直接写上爸爸的姓名。
爸爸一个人在那里,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骗自己!
据疗养院的护工和负责人透露,成某是被一个年轻高大的男子送来,看似十分信任。不过,成某当时已经罹患癌症,他自己表示不治疗,只愿在疗养院度过平静的晚年。可由于病痛,他时常需要用毒/品类似物还缓解,有时候甚至产生幻觉,对陈年旧事极其避讳。
那个神秘年轻男子是谁,成某又有哪些旧事!还有,知情人士透露,成某还有个女儿,也在本市,为什么会忍心让自己的父亲在疗养院死去,而且还要沦落到无人认尸的地步!就在记者无法将这些谜团解开时,找到了别的线索。
因为已经有警方介入,所以很快就牵连出在二十三年前的一场车祸。那场车祸简直是惨不忍睹,成太太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在一个高架桥下,被一辆由南至北超速的大型货车,越过护栏,从侧面撞上!司机和成太太还有一个女孩当场死亡,而被成太太护在怀里的另一个女儿,侥幸生还!
于是,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当时成太太的娘家已经怀疑是成某策划,但由于没有充足证据,只好作罢,但也因此断绝关系。而长大后的成某女儿,接管了成氏,虽然已经被邹家收购,但仍在高层管理。对这样的杀人凶手,一定怀恨在心,所以,到死都不原谅!
成悠悠浑身冷汗的看到这里,丧失了全部的思考力。爸爸……这个词,本来是温暖至极的,可现在,怎么感觉好恐怖!所以,就只有自己不知道吗?这里面的描述,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斯人已逝,还要追究吗?成悠悠内心矛盾,更多的是茫然,她所有的语言,都化成了,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那个记者的描述是真的,那么自己就是那个幸存的小女孩了。当时没有记忆力,只是在长大后,会对任何车辆都有莫名的恐惧心理。妈妈是去世了,她迷迷糊糊的还能记得去世时候的场景,是不是当时发生车祸的时候,吓傻了,什么都断片儿了?
是谁送爸爸去的疗养院,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爸爸会如此的信任他!他到底是谁!
成悠悠焦灼着,她一方面被死讯震惊,另一方面,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让自己被彻底击垮。
她连续看了几篇报道,都差不多的意思,只不过是有一些对那名神秘男子的猜测。其中有一个,说的是据护工介绍男子年纪,还有大概的相貌特征,出众又贵气。留下的联系方式有私人的,还有秘书转接的。可是,在成某去世后,这两个联系方式,都处在无法接通的状态。于是记者,在本市的富二代圈子里面,展开了小小的推断。其实很好找,成某女儿交往并不广泛,标准大家闺秀。
邹某,成某女儿的丈夫,不过在当时,疑似离婚。
陆某,成某女儿的发小,因为楚忧莲和邹某婚外恋情的曝光,他也一并出现在娱乐版面上,但号称是成某的亲哥哥,保护姿态明眼人一下子都能看出来,关系绝对匪浅!
其他都是杂七杂八的说话,甚至还有对已收购成家的邹氏股票进行预计,或者效益的分析。
成悠悠跪的腿很麻,勉强拖着站起来时,没感觉到用力,腿脚不是自己的一样,挪动到chuang边,扑上去将头紧紧的埋在被子里。
他们俩中的谁,成悠悠仔细想了想,那个时候,爸爸借口说要出去旅行,爸爸已经知道自己和邹明远离婚,而且还怀了孩子。不过,爸爸以为孩子是陆遇南的!
所以,是陆遇南送爸爸去的吗?他刚才言语中的意思,好像是知道很多的!
成悠悠内心十分无助,她身边亲密的人,一个个的失去。离开的方式决绝又骇人,让人痛的生不如死。
爸爸……真的是你,害死了妈妈吗?
为什么上天对我们一家这么不公平!爸爸,你为什么……
“妈妈会不会饿到?”远游端着小碗蒸蛋,上面有切的明显不那么认真的培根丁,担心的紧盯卧室木门。
“不会,妈妈睡着了。”陆遇南想拿钥匙去开锁,又害怕惹到成悠悠,惊动了她令她直接做出疯狂又难以制止的举动。
所以,他冒着风险,从阳台小心翼翼的踩着,十几层的高空,这事儿绝对是第一次干,他从卧室飘窗看到chuang上隆起的一个鼓包,还好,很平静。
“爸爸为什么不吃饭,妈妈感冒了,让她多睡一会儿。”远游的餐盘上,还算是丰盛的,一小盏蒸蛋,油亮的小油菜躺在龙须面上,加了补钙的鱼肝油。
陆遇南没有胃口,他内心的痛苦是旁人比不上的,是因为爱,是因为不舍。“乖哦,北北吃完后,夜里要是饿了,告诉爸爸,爸爸给你做夜宵。”
“爸爸,你不乖哦,我喂你吃,好吃的面!”远游用筷子卷了卷,缠成几圈面条递到陆遇南嘴边。
“好,好好好!我的乖儿子。”陆遇南张嘴吃了,他眼中全是红血丝。将远游揽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多叫几声爸爸,好吗?”
远游很乖,一声迭过一声的叫着。
陆遇南都能哭出来,他想珍惜!
“这个合作的事情吧,我只是个执行人,哦对了,我们董事长回国了,不然我联系她,你们说。”正远电子的总经理看着那个合同,拿不定主意。
杨思他是认识的,正远电子的首席秘书,那时候一直跟在邹总身后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邹总出事之后,就离职了。
想来,人家择良木而栖,也无可厚非。
“可以。”杨思是邹明远的代言人,她点点头,许可了。这个总经理是老员工了,看来成悠悠在识人用人上,也没那么的蠢笨。
“稍等。”总经理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男人有点发憷,好像还有点莫名的熟悉感,这些条款,他觉得是很有发展空间的,但他又做不了决定。
诶,通了。
叮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响起,陆遇南放开远游,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能是太在乎了,就有些情绪失控。“吃饭啊,爸爸去接电话。”
“嗯!”远游点头,刺溜刺溜的吸着面条。
“喂,您好。”陆遇南看了来电显示,是正远的总经理。
“跟您汇报一件事,呃。”总经理将手机递了过去,给杨思。“要不,你说,这个文案你更清楚。”
“我来。”一直没有出声的邹明远说了,从杨思那里接过来。“你好。”
“你……”只有两个字,但陆遇南心里突突狂跳。
难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