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玉沉默了下,眼睛瞧着小太子。小太子面色淡定,肚子不期然传来咕噜一声响,淡定的脸不由掠过一丝尴尬。
祁连玉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道:“啊,这么快就晌午了,也该下课了。今天就到这吧。”
“嗯。”太子应着,恭敬告退。
祁连玉看着小太子收拾东西离开,又看了眼沙盘,最后转回自己的席位。看到一摞书中有一本夹着一张宣纸。不由弯腰将纸扯了出来,正是那日让太子默写的孙子兵法。
祁连玉看着上面稍显稚嫩的字迹,错别字是有很多。脑中又浮现起小太子淡定地写错别字的模样,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目光也柔和了。
太子回到寝宫,用了午膳,休息半个时辰,就去上太叔萌的武术课。
太叔萌仍让他扎马步,难度提高了些,扎两刻钟才能休息一刻钟。
小太子双腿岔开站在马步桩上,双手握拳平行向前,手臂上放着一把三公斤重的剑鞘。
站了一刻钟后,小太子的额头就冒出了大滴的汗,身子也轻微打颤,但下盘还算稳。
太叔萌瞧着他,呵呵一笑,道:“小太子,干得不错啊,继续坚持。这下盘一定要稳,基础的东西不练好,以后啥都不是,想更上一层楼,那是不可能滴。等你基础练扎实了,咱们再来练功。你想学啥绝世武功,咱就教你啥绝世武功。”
“嗯。”
太叔萌背着手,手上拿了根竹鞭,等着随时“规范”小太子的动作。一会儿给他敲敲背,让他背挺直了,一会儿给他敲敲腿,让他腿别抖,一会儿让他的手臂抬高点,别低下去了。
越到后面,太子的汗流得越欢。双臂上感觉有千斤重,那剑鞘快把他压死了。
太子咬牙坚持着,汗滴从额头流下,流到眼睛里,涩疼涩疼的,他不敢动,只能生生承受着这份煎熬。
周身热烘烘的,已经汗湿完了。
就在太子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太叔萌道:“时间到,休息一会儿吧。”
太子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手一垂下,剑鞘就落到了地面,发出吭的一声响。坚持过来了,感觉也没那么难了。太子从马步桩上爬下来,抱着桩子喘气,侧头拿肩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太叔萌瞧着他,仍是乐呵呵的。作为三师之一,这位算是和蔼可亲的了,但那只是表面,训练起来,可没把太子当人看。当然了,太子年岁还小,训练的程度都是在他的可承受范围之内。肯定不能把太子训坏了,他还想好好活着。
太叔萌看了太子一会儿,又望了望天,秋高气爽的,天气也不十分闷热。挺好。
鉴于太子已经累成狗了,太叔萌也没如同往常一样给他灌输什么理论知识,就让他好好休息。
休息一刻钟后,又让他上马步桩上蹲着。
如此练了一个下午,太子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回到寝宫已经不想动了。最累的是手臂,之前手臂上就放竹鞭那么轻的东西,这次放这么重的剑鞘,他的手臂练完之后,差不多废了。两条手臂像断了般,就这么垂在身侧,抬都抬不起来。
用晚膳时,手抬不起来拿筷子。喜公公瞧太子这可怜见的,只得上前来贴心地给他喂饭,太子也没有推辞,他实在无能为力了。
用了晚膳,又是喜公公帮他洗的澡。
一边洗一边念叨着,“这个太保也真是的,把殿下都累成什么样了。”
太子在浴桶里迷迷糊糊地钓鱼,想是累坏了。喜公公实在忍不住,才念叨了这一句。
洗完了,唤年轻力壮的太监来给太子擦干抱到床上去。太子一沾床就睡得人事不知。
睡到半夜,太子只觉身上忽冷忽热的,脑袋也混混沌沌,很是不舒服。
三更时候,值夜宫人把他叫醒。太子还记得要去书房背书,便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洗了把脸。往书房去。一路上脚底像踩着棉花,软绵绵的,脑子也不甚清醒。太子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手触到发烫的脸庞,似乎发烧了。
太子感受了一下,应该无大碍,便无事人般地去背书。这次背书效率并不高,太子脑中浆糊一样,总记不住,他心里又急又恼,拿针扎着自己的手指,痛觉令他清醒了一下,但很快又混沌下去。他的手臂由于昨日的训练依然酸痛难忍,也没能使多大劲扎自己。
太子就这样半迷糊半清醒地背到了五更天,身上的沉重感愈重。他却不当一回事。到了五更天就出去扎马步,一直到早膳时间,吃了早膳便去上课。
太子这一早上都云里雾里的,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却没有声张。想就这么生扛过去,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了,连生病都是奢侈的。
祁连玉瞧着太子的小脸蛋似乎比往日红了些,红艳艳的有些不大对劲,看他眼神也全无神采。
“殿下,”祁连玉唤了他一声。
“嗯?”太子迷茫地看向他。
“刚刚讲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嗯。”
“复述一遍。”
“……”
太子看向书本,脸上掠过尴尬,他的脑袋懵了,太傅讲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太子小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生病了吗?”祁连玉看着他问。
太子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扫了祁连玉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祁连玉瞧着他神色就是不对劲,“那为什么脸这么红?”
太子听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烫手得很。
祁连玉站了起身,向他走了过来。太子见他过来了,不由紧张起来,心砰砰乱跳,眼睛都不知看哪里,低声向他道:“太傅,我,我没事。”
“没事吗?”祁连玉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那烫人的温度,让祁连玉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么烫,还说没事?”
“没事。”太子一脸淡然的样子,仿佛生病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殿下,”祁连玉见了,有些气恼,“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你都生病了,今天的课就别上了,回去让太医看看。”
“我没事。”太子眼露哀求地看着他,“可以上课。”
“上什么课?”祁连玉瞪着他,“今天的课到此为止。回去。”
Wωω•тTk дn•c○
太子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的朝服,沉默着端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你到底在想什么,”祁连玉语气不善地道:“是不是想着忍忍就过去了?那要是没过去,烧坏了怎么办?烧傻了怎么办?”
太子一听到“傻”字,尤为敏感,面容不由松动了下,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祁连玉对于这个神情很是不理解,为什么会觉得惊讶?他的话哪一句到令他觉得惊讶的地步?
“嗯,看太医。”太子点了点头,转向案桌,收拾自己的书本。
“这就对了。”祁连玉见了,暗松了口气,站了起身。瞧着他。
太子收拾好,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来,身子一踉跄,又猛的栽倒下去。
“!”祁连玉见状,心都快跳出来了,忙伸手一揽,人就倒进了他的怀里,祁连玉半蹲着扶着太子,看着他,紧张地问:“殿下,你还好吧?”
“嗯,”太子哼唧了一声,眼睛却是闭着的,眉头也紧皱着。
祁连玉有些心慌,再顾不得其他,直抱起小太子就出门去,出了门吩咐宫人,“快去找太医来,太子殿下病了。”
宫人见了,慌的去了。
祁连玉将太子抱回了他的寝宫,喜公公见了,哎哟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了?”
“发烧了。”祁连玉一边把太子抱到床上去,一边吩咐着,“端盆凉水来。”
喜公公忙让人去,自己跟到了床边去看太子,忧心忡忡地道:“一定是昨儿下午着凉了,如今天凉儿,殿下汗湿了一身回来,一路上吹风,可不着凉了么,唉!”
“汗湿了一身?”祁连玉不解,“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练功去啦,”喜公公说着,又一拍脑门,“哎哟我这老糊涂,费什么话呢得赶紧去请太医啊,来人……”
“本王已经让人去请了,”祁连玉拿话拦了他。
喜公公一听,放心了些,又看向祁连玉道:“这是什么时候烧的啊,早上瞧着还好好的。”喜公公老眼昏花,只看得到太子好好地出门,哪里看出什么不对劲,故而他说太子早上好好的。
不多会儿,一盆凉水端来了,喜公公接过,拿毛巾沾湿了,递给祁王,祁王接过毛巾敷在太子额头。
太子已经昏了过去,身子忽冷忽热,嘴里哼哼唧唧。祁连玉摸了摸他的脸和手,哪里都烫得吓人,不由看向门口,心急地道:“太医怎的还不来?”
喜公公听了,也跟着心慌,“老奴去瞧瞧。”
喜公公去了,祁连玉转头看向太子,太子身子蜷缩了起来,嘴里嚷冷。祁连玉忙把被子给他盖严实了。瞧着他满面通红,烧得迷迷糊糊的,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