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一座山前,几人一跃而下,朝车上的几人道:“你们自己下来还是我抱你们下来?”
最初的惊惧过后,两名女记者也都镇定下来了,摆了摆手,自己下了车。
“这是什么地方?”苏无恙踩在土路,由于干燥,一踩下去,扬起一阵灰。
“就是知道了地名,你们也走不了。”男人不屑的道:“羊坨子沟。”
几人跟着上了山,自山那边翻过去,眼前的山窝里零星的分布着几幢平房。
苏无恙三人被带到了座平房前,山羊胡指着其中的几间屋子道:“你们先住着。别想逃跑!你们也跑不出去!”
没有被捆绑,行动小范围内自由,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苏无恙几人进了屋,叫萍娜的女记者打了水洗了把脸,往外看,山羊胡留下了三个壮汉看着她们。
苏无恙也洗了把脸,坐了一天的车,她觉得疲惫。这个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太阳早已下山,阴冷阴冷的。
萍娜道:“小苏,小于,你们先休息,我先盯着。养足了精神,晚上才能应对。”
小于年纪轻,阅历也不如萍娜,脸色不太好看:“我睡不着。”
“闭目养神。晚上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萍娜道。
他们将几人安置在这里,是预备次日一早送出山去卖掉还是此刻正去联系买家,要将她们卖在这穷乡僻壤?从方才的交谈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也就是说,晚上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苏无恙裹紧了衣服,闭上了眼睛。
睡自然是睡不着的,但的确需要休息。昏昏沉沉中,便又做了个梦。梦见秦方白将离婚协议摔在她面前:“净身出户?你带着我的孩子,要净身出户?”
那句他的孩子,让苏无恙惊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坐起,萍娜看过来:“做噩梦了?”
苏无恙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点头问:“什么时间了?”
萍娜抬腕看了看表:“八点多。”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如果是猜测的后者的话,这个时间,她们需要打起精神来了。
果然,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声。一束两束的手电划破夜空,男人带着乡音的粗犷嗓门响了起来:“辉哥真是条汉子,说话算话。”
另有人谄媚的回答:“就是就是。辉哥说给我们弄城里女人,光看照片我就想流口水。”
萍娜和苏无恙对视了一眼,将小于拍醒。
山羊胡没再出现,被称作辉哥的男人穿一身西装,头发朝后梳着,抹得油光发亮。和山羊胡留在这里看守她们的人做过交接之后,率先踏入了客厅。
四五个男人像在看稀有动物似的打量着三人,小于有些害怕,躲在苏无恙和萍娜的身后。
辉哥率先开口:“桑哥把你们转给我了。”
苏无恙和萍娜都只看着他们,辉哥也不急着分配,慢悠悠的走到靠墙边的竹椅前坐下,发出吱呀声响后才又开口:“听说你们是大城市来的女记者?”
其余几人的打量,苏无恙和萍娜都无视了,坦然的回视着辉哥,萍娜点头:“是的。”
“你们来调查什么?”辉哥抖着腿。
“我们不是警察,不做调查。”苏无恙不卑不亢的回答,辉哥对她们的防备和伤害,首先要分清楚两个概念。如果处理得当,她们不仅能够自救,还极有可能顺藤摸瓜把桑哥那一拨人一网打尽。
“那你们来做什么?”辉哥防备心仍然很重。
苏无恙道:“听说村里很多壮年都外出打工,很多孩子都成了留守儿童,缺乏父母的陪伴,孩子很多患了自闭症……”
苏无恙也只是把曲靖不久前跟她说的话拿出来重复了一遍,关于妇女拐卖案,此时此地,不宜提及。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有男人走近她,身上劣质的烟味呛得她难受:“啥是自闭症?”
“自闭症,又称孤独性障碍,主要特征是漠视情感、拒绝交流、语言发育迟滞、行为重复刻板以及活动兴趣范围的显著局限性,一般在3岁以前就会表现出来。自闭症者有视力却不愿和你对视,有语言却很难和你交流,有听力却总是充耳不闻,有行为却总与你的愿望相违……”
“简单点说,就是孩子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喜欢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做一件事,和任何人都不亲近。”有人会接她的这个话题,就表示这里可能存在着这样的现象,也就说明,她选择的这个作为交流的突破口,也许是正确的。
“老五,你就是耳根子软,听她瞎说什么?”起先最大嗓门的男人一出声,屋子都微微震了一下,“辉哥,我们可以选了吗?”
“当然。”辉哥扫了一眼其余的两个女人,指着小于道:“从她开始!”
小于最年轻,刚毕业一年,这次会到这么远的地方,纯粹是和男友闹别扭,一意孤行,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事,脸色都发白了。
萍娜附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别怕。组里的人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会找来,你想办法保护自己。”
现在不是反抗的时候,反抗反而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辉哥道:“这最年轻,最水嫩,谁要?”
几个男人迫不及待举起手来,辉哥道:“这看着就是能闹腾的主,你们可想好了,带回家去时时得看着,不省心。”
“辉哥,你就说,多少钱吧。”有人催促,看着那满口的黄牙,小于险些没吐出来。
苏无恙眼睁睁的看着,竟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方才挑起的话题,并不能受到所有人的关注,她们只能等人来救么?
他们在那边讨价还价,苏无恙朝外看,走廊外正有人往里面打量,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眸子里都是好奇。
苏无恙朝他招了招手,小男孩猫着腰自另一侧进来。苏无恙自包里取出一枚巧克力,放到男孩手里,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巧克力,好吃。”男孩戒心消了些,眨着眼睛问她们在做什么,苏无恙道:“我们在玩一个游戏,呆会儿你也来好吗?可能会有点恐怖,不过很刺激的。”
男孩似懂非懂。苏无恙不知几时摸出来一把小刀,单手抱住了孩子,低声道:“游戏要开始了哦,你不用怕,我不伤害你。”她将小刀抵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萍娜一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小于那边闹得凶,她也就加入进去了,一时间吵闹声四起,闹得不可开交,就听苏无恙一声低喝:“都别动!”
她的手微微颤抖,她在赌,如果这个孩子不重要,她们极有可能激怒对方。
“疯女人,你干什么?”有人一巴掌就拍过来,被萍娜顶了一下,苏无恙手一抖,孩子脖子上就多了一道印迹。苏无恙加大了音量:“都别动!再动,我不敢保证手会不会抖得更厉害!”
知道对方紧张孩子,她微微松了口气。
“你想干什么?”辉哥慢条斯理的站起来,眸光阴鸷。
“放了我们!”苏无恙尽最大的努力故作镇定。
“想得倒很美!”辉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有个瘦高个男人快步抢过来:“辉哥辉哥,有话好好说,孩子的命在她手里呢。”
辉哥不为所动,将苏无恙逼到了墙角:“刚刚不还说为了孩子的自闭症来的吗?你们大城市里的人,天天就知道要对孩子好,要怎么怎么样,我赌你不敢伤害他!”
苏无恙咬着唇,她的确不敢伤害孩子,眼下他脖子上的那道血渍已经让她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不敢,我敢!”说话的是萍娜,她趁着混乱,和苏无恙站在了同排,也抵着墙角,单手扣着孩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们再动一步,我就掐死他!”萍娜真的用了力,孩子脸色已经不太好了,脚也开始踢腾起来了。“我刚被老公抛弃,离了婚,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不在乎手里沾点鲜血,我们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萍娜的态度冷硬而坚决,手上的力道也越发大了些,孩子呼吸困难,脸色也渐渐变紫,苏无恙有些急,却也莫可奈何,只得看向辉哥道:“你们真想闹出人命吗?送我们出山!”
瘦高个男人求着辉哥,起初那个大嗓门男人也道:“真是晦气,辉哥,你看,这孩子是德生他哥的唯一血脉,你不能让他们家断了后……”
其余几人也附和,辉哥扫了几人一眼:“刚刚付给桑哥的钱,全是我垫的,你他妈你们几个,现在劝我放她们走?”
苏无恙问:“你买我们用了多少钱?”
辉哥眯着眼打量她:“三十万,怎么,你有钱?”
苏无恙道:“三十万现金我没有,但,我在乐市有套房子,卖了之后能凑给你。”
辉哥打量着她,看着孩子眼睛都瞪出来了,才下决定:“各退一步。你们拿钱来之后,我放你们走。”
“这个孩子必须留在这里!”苏无恙道:“我可以让我朋友把我房子卖了,你电话给我。”
苏无恙问他们要,她们三人的被桑哥搜走了,并没有交给眼前的这帮人。苏无恙只得拿了辉哥的打电话。徐玲的电话她记得,拨过去不通。打给秦方白,同样未接。
辉哥耐心耗尽,苏无恙只央求到最后一个电话,如果这个也打不通……“阿靖。”苏无恙叫了一声,曲靖微愣,分辩了一下才听出她的声音:“你怎么用这个号码?”
辉哥那边关注着她,苏无恙只字不敢吐露,只道:“我丢了,在村里遇到点意外,有个孩子得了急症,他家里一时拿不出钱来。你帮我把乐市凌安集团附近的那套单身公寓给卖了,把钱汇到这个账户。要快啊,救人如救火!”
也不知道曲靖听明白了没有,苏无恙又加了一句:“在我家沙发底下,对,那里铺了个羊毛地毯,上次喝咖啡不小心还染了一坨颜色的那位置,有个带沟子的小盒子,里面有钥匙。房产证在靠墙的保险箱里,你帮我尽快找到买主。要实在没有买主,你先借我三十万也行,回头我卖了房子再还你。”
电话被强制挂断,辉哥把账号重新发了一遍,看向苏无恙道:“你们女人,编起谎来还真是顺口。”
辉哥带着几人走了,留下老五和另一个男人看着她们,苏无恙松了口气,至少目前来看,她们是安全了。
她的袖子被扯了扯,低头看去,九岁的小男孩仰着头看她:“阿姨,游戏结束了吗?”
苏无恙蹲下来,扶着他的肩:“结束了,刺激吗?”
小男孩摇头:“不好玩儿。”转向手里的巧克力道:“现在可以吃了吗?”
苏无恙替他撕开包装,小男孩咬了一口,眯着眼睛说:“真甜啊。”
萍娜已经从背包里取出了创口贴替小男孩贴上了,转向苏无恙道:“折腾了一晚上,你也累了,歇会儿。”
人一放松下来,苏无恙才惊觉后背都被汗湿了。萍娜找老五要了热水,安抚了小于之后,让苏无恙去擦把脸,苏无恙身上都是汗,粘粘的很难受,索性就擦了身体。蓦然惊觉,不是生理期,底裤上竟有淡淡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