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嘴唇,眼泪簌簌直下。
赵姐手忙脚乱的安慰我,哄小桃,怕我俩年纪小,被吓坏了。
赵姐为人很好,可惜命不好。
她十八岁就生下了小桃,为了爱情,跟家里人断绝关系,然而她付出了那么多,还是被辜负了。
她和我妈经历很像,都是被男人抛弃,独自抚养女儿。她才比我大十岁,我妈很同情她,以前也很照顾她。
我比小桃大八岁,我妈和赵姐去工作的时候,都是我带着小桃玩。
相似的经历和多年互相帮助,我们两家的关系非常好。
赵姐叹着气,把我拉到她家。
“苒苒,先吃饭吧。”
我噙着泪,端起碗,却下不了筷子。
真的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苒苒,多少吃点吧,还得给姨办后事呢,不吃饭怎么行呢?”
“是啊,苒苒姐,你就吃点儿吧,我看你走路都晃,好像随时会晕倒一样。”
“苒苒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不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你是大学生,什么道理都懂。”赵姐叹了口长气,“你妈最在乎的就是你,别让你妈走的不安心。”
我用力咬了咬嘴唇,拼命的往嘴里塞饺子。
我还要找王佳媛和陈浩那对狗男女算账,我不能倒下。
自从我妈出事之后,我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全靠一口气撑着。
我吃了满满一大碗饺子,又去盛了一大碗。
赵姐吓坏了,拦着不让我吃了。
“苒苒,你别这样,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我不听,死命的往嘴里塞。
小桃咬着嘴唇直掉泪,却不敢劝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突然胃里翻滚起来,连餐桌都没下,就吐开了。
吐的头晕眼花,两腿发软。
赵姐急得不行,一边埋怨一边给我倒温开水。
“苒苒,你这样不行,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我没事,赵姐。”我扶着墙,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我想陪陪我妈,这是我最后能和我妈待在一起的时光了。
赵姐连连叹气,叮嘱了小桃两声,就紧跟着我过来了。
我抱着骨灰盒,坐在我妈的床上。
床上也被泼了油漆,红彤彤一片,像极了鲜血,刺得人眼睛生疼生疼的。
屋子里的灯全都被砸坏了,天黑以后,伸手不见五指。
“赵姐,你回去吧,小桃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的。”
“我陪陪你,也陪陪姨吧。”赵姐黯然叹了口气,“这人呐,有什么意思?唉!”
我没接话,赵姐也沉默了。
我在黑暗中坐了一整夜,赵姐陪了我一整夜。
天刚蒙蒙亮,她就回去了。
“苒苒,我回去做饭去,你一会儿过来吃点,然后咱们把姨的身后事办了。”
我哑着嗓子应了一声,不胜感激。
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帮我一把,也算是老天爷对我的最后一分仁慈了。
七点钟出头,乐乐来了。
“苒苒!苒苒!”她人还没进来,就大声喊了起来,但一走进屋子,反而喊不出来了。
“乐乐,你来了。”
我抬眼看她,感觉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到底出什么事了?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乐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浩的老婆过来打砸,把我妈打成重伤,我妈伤势过重,没抢救过来。”
乐乐的目光定格在我怀里的骨灰盒上,哆嗦着手摸了一下。
手刚一接触到骨灰盒,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苒苒,怎么会这样?阿姨她……”
乐乐是孤儿院里长大的,我俩是大学校友,同系的,又在同一个社团,有几门选修课一致,毕业后工作又在一起,是彼此最好的闺蜜。
以往假期里,乐乐都会跟我一起回来,赵姐常说我妈多了个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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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她要带小朋友去比赛,五一假期给孩子们做赛前强化培训,就没和我一起回来。
没想到,再见面时,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赵姐过来时,我和乐乐已经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赵姐好说歹说,劝我俩过去吃了点东西,然后帮着一起办后事。
出了这种事,街坊邻居看笑话都来不及,根本没人愿意帮忙,只有几个年轻男孩子,以前在我妈班里读过书,帮着操持了后事,让我妈入土为安。
办完后事,我给每人包了一个红包,然后留了一张卡,卡里有二十万块钱,给小桃读书用,写了一张字条,压在赵姐的枕头底下。
当天下午,我就和乐乐一起回了A市。
路上,乐乐告诉我,我被少年宫开除了。
“我听说了你被拍视频的事情,现在视频已经找不到了,但事情还是闹得挺大,有不少人投诉你,少年宫顶不住压力,把你给开除了。”
这个结果,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开除就开除吧。”
乐乐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问:“苒苒,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妈没了,家没了,工作没了,什么都没了。
我凄凉的笑了笑,抿着嘴没说话。
我没有以后了。
到了A市,我直奔金陵大酒店,去敲纪寒深的房门。
这次运气很好,也就十来秒钟,门就开了。
纪寒深刚洗完澡,头发滴着水,身上裹着浴巾,眉眼间有几分疲倦与慵懒。
“你是谁?”他皱了皱眉,语气一贯冷漠。
我摘下帽子和口罩,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我是冉苒,我来还钱。”
纪寒深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片刻转为戏谑。
他侧了侧身子,把门拉开。
我走进去,他随手又把门关上了。
我递了一张卡过去:“卡里有二十万,密码是123456,谢谢您,纪先生。”
纪寒深没接,眼里的玩味越发浓了。
“发财了?”
我心口撕扯着痛,语气却很平静:“我妈没了,这是死亡赔偿金。”
“手术失败了?”纪寒深的眉头猛的蹙紧了,“还是钱不够,耽搁了?”
“都不是。”我摇了摇头,“是王佳媛,她派人关掉了呼吸机,我妈是窒息而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乐乐和赵姐问我死因的时候,我都没说出真正的原因,但纪寒深只是随口一问,我居然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