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风平浪静,我和纪寒深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纪寒深就出去了。
刘婶送药和早餐过来时,我忍不住问她纪寒深是做什么的。
刘婶眯着眼睛,慈祥的冲我笑笑:“纪先生呀,他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可大了。”
顿了顿,刘婶又说:“冉小姐,您福气可真好。”
我怔了怔,苦笑道:“我福气好?”
“是呀!多少名媛贵女爱慕纪先生,但是纪先生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们一眼。”
刘婶又看了我一眼,眼睛眯得成了两条缝。
“冉小姐,您可真是好福气。”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刘婶的话,我并不意外。
我能感觉到,纪寒深心里有人,并且是个得不到的人。
我没反驳刘婶的话,只是虚弱的笑了笑,接过药,就着水吃下了。
刘婶又帮我涂了药膏,那药膏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效果非常好,我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
一直在床上躺着,感觉骨头都快僵了。
上午的阳光很好,我就起了身,慢悠悠的扶着墙出了房间。
顺着甬道走到尽头是楼梯,下了楼梯,走出门,是一方不大的院子。
院子里空空落落的,铺着灰扑扑的方砖,砖缝里长满了草。
刘婶正坐在小板凳上,佝偻着身子拔草。
我走到院子中,回过身来打量这幢房子。
这是一幢两层的小楼,三上三下的格局,灰瓦白墙,很像南方乡间的普通民居。
做大生意的纪先生,怎么会住在这种普通的地方?
我心里有些犯嘀咕,不过刘婶只告诉我纪寒深是做大生意的,其他的什么都没说,那就意味着,我不该多问。
我缓缓走过去,和刘婶打了声招呼。
“冉小姐,您起来了呀?身上好些了吗?要是还疼得厉害,就回去休息吧。”
“好多了。”我笑笑,客气地回答。
刘婶一边手脚麻利的拔草,一边笑呵呵的对我说:“纪先生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您看这院子,都荒了。”
“纪先生不是本地人吗?”我有些好奇,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纪先生以前在这里生活,现在早就不在这里了。”
刘婶跟我唠叨了几句,就说:“太阳越来越大了,冉小姐,您快回屋吧,别晒着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可我心里,却一片阴霾。
我不知道陈浩翻窗之后怎么样了,伤了死了,还是逃跑了。
我想问纪寒深,可是我不敢。
我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查一下新闻都做不到。
“冉小姐,您怎么啦?”
我晃了晃神,强笑道:“没事,我这就进屋去。”
回屋不久,刘婶就过来打扫卫生了,笑着问我中午想吃什么。
“都好。”
刘婶又笑了:“冉小姐,您可真好说话。”
我苦笑了笑。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能不好说话么?
突然想到第一次在纪寒深床上醒来时,我把支票狠狠的砸在他脸上,大声骂他。
那时候的我,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好说话。
时隔三月,恍如隔世。
一整天,我都在卧室里待着,困了就睡会儿,睡醒了就去沙发上坐着,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呆。
人生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令我浑身上下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
除了报仇,我没有任何盼头。
可即便是报仇,我自己也办不到,只能依赖纪寒深。
纪寒深。
我把这个名字深深的烙在心里,烙成一个鲜明的疤,生疼生疼的。
纪寒深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盯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开门声惊得我回过神来,我转头一看,是他回来了,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纪寒深的眉头蹙着,眉心的褶痕很深,脸色不大好。
我的心口紧了紧,一下子不安起来。
我局促的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嗫嚅着叫了一声“纪先生”,慢吞吞的往床边走去。
我以为他不会理我,不料,他突然说:“过来。”
我怔了怔,柔顺的向他走了过去。
走到距离他面前还有半米远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一下子就把我扯了过去。
我失声惊呼,“啊——”的叫了半声,后半声被我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纪寒深抱住我,下巴架在我头顶上,一动不动。
我的心跳猛的停了,片刻之后,擂鼓似的,扑通个不停。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屏住呼吸,直到一口气尽,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小幅度的恢复呼吸。
过了不知道多久,纪寒深突然松开我,径直进了卧室。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呆呆地在原地站着,没动弹。
不一会儿,卫生间传出了哗啦啦的水声。
我机械的走到床边,慢吞吞的躺了上去。
二十分钟的样子,纪寒深出来了。
他的头发滴着水,水珠顺着胸膛一路蜿蜒而下,最后洇进腰间围着的浴巾里。
我莫名的紧张起来,不自觉的吞了下口水。
纪寒深没看我,径直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两条腿叠在一起,翘在茶几上,点了一根烟。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一定又想起了那个深爱却得不到的女人。
片刻,我自嘲的咧了咧嘴。
冉苒,你脑子里开运河了吧?
老是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还嫌自己不够悲催,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直挺挺的躺着,却半点儿睡意都没有。
纪寒深抽完一支烟,又枯坐了会儿,就过来了。
他的头发还滴着水,胸膛上的水珠被灯光一照,散发出亮闪闪的光芒,跟钻石似的。
他掀开被子就钻了进来,推了我一把。
我顺着他的手劲翻了个身,侧了过来,背对着他。
他的手臂在我腰间一揽,往里一收,我就不由自主的退进了他怀里。
身后传来一声低语,不胜疲惫。
“关灯。”
我心一颤,顺从的关了灯。
卧室里陷入了深浓的黑暗。
我睁着眼睛,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纪寒深的呼吸打在我后脖子处,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的脑子异常清醒,转的飞快。
我猜,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触动了纪寒深内心不为人知的隐秘。
又或者,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没多大会儿,纪寒深就睡熟了,呼吸变得缓慢而均匀。
我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闭上了眼睛。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我翻身躺平,才感觉到腰间横着一条手臂。
转脸一看,果然是纪寒深。
他刚好睁开眼睛,大约是我翻身的动作把他给吵醒了。
我刚想道歉,他突然就压了过来,堵住了我的嘴。
依然是很粗鲁的,不过比起之前那几次,要好得多,这一次倒并没有那么难熬。
完事后,纪寒深就走了,连一个字都没说。
我呆呆地目送他离开卧室,突然止不住的笑了。
我现在真像一个表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甚至还不如表子,起码恩客对表子还有那么几分虚情假意,不会冷酷的折磨。
接下来的好几天,纪寒深都是早出晚归。
每天晚上他都会抱着我睡,都是从后面抱着我,从来没有面对面的抱过我,也从不让我平躺着,他侧着身子抱我。
我猜,他大约是不想看到我的脸。
每天早晨,他醒来之后都会要我一次,不会像以前那么粗鲁,但也绝对说不上温柔。
起初我还会自怨自艾,但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只是一场交易而已,越简单越好。
我要是单方面把这场单纯的交易搞得复杂了,最后头破血流的人还是我。
五月倏忽而过,转眼间,到了六月份。
这天,纪寒深回来的很早,破天荒的和我一起吃了晚饭。
刘婶很开心,特意多做了两个菜,笑声也比以前更爽朗。
我感觉,纪寒深今天的心情挺不错的。
晚饭后,我照例回了卧室。
不一会儿,纪寒深也过来了,坐在沙发上抽烟。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我慢慢的摸索出了和纪寒深相处的法则。
他问,我答,他不说话的时候,我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纪寒深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冰坨子,冷森森的,很难接近。
但只要我不违逆他,他也不会来难为我。
这些天来,我从没出过院子,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
趁着今天纪寒深心情不错,我鼓起勇气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纪先生。”
他没作声,抬眼扫了我一下,又看向了窗外。
“我……可不可以给乐乐打个电话?”
乐乐跟我算是相依为命的关系,我失联那么多天,她一定急疯了。
我忐忑的看着纪寒深,弱弱的解释:“乐乐是我的好闺蜜,她很担心我。”
纪寒深没说话,也没看我,抽完一支烟,丢掉烟蒂,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往他怀里一拉。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纪寒深从没在晚上要过我。
我顿时紧张起来,以为我又惹恼了他,他要收拾我。
我失控的颤抖了下,想道歉,还没开口,就被他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