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霁空朝塞纳达摆了摆手,塞纳达立即躬身告退。
“你……什么时候来的?”
原霁空身上的先天死气能屏蔽一切灵识的探知,就跟自带了定音罩一样。其实言霖月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突然出现。只是言霖月正想去找原霁空,现在人自己送上门来,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刚刚。”
原霁空因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有了温润的光。
言霖月不知道说什么,随口问:“怎么突然又有空了?”
原霁空拉着她坐回柳树下,铺展开金丝勾勒的黑色衣摆。
“想你想得紧,便将事务全都提前处理完了。以后……我会有更多时间陪你的。”
原霁空那漆黑的眸子似乎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言霖月对上那双眼后就有些移不开眼了。清冷俊逸的脸颊,唇红齿白间带着慵懒的惬意。
“嗯。”
言霖月眨了眨眼,别过头去盯着那池子,手上抚摸着胸口的冰魄。她实在不想现在提出离开这样煞风景的事。突然,她找到了一个话题来破冰。
“我记得……你母亲给你留下了一个刻着你名字的玉锁,我还没仔细看过呢。”
“玉锁已经碎了。”原霁空眸光一黯。
“碎了?”
言霖月发现自己这个话题开得并不成功……她正想再换一个话题,原霁空却接着说了下去。
“这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听到这个时间节点,言霖月的心猛地一颤。那是蓝柯所说的原霁空第一次发疯的时候!
“那时我还在原家。那是我的成长之地,也是噩梦起源之地。”
言霖月突然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原老头,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原霁空淡然地摇了摇头,“那都是过去了……前方已经有了光明,我不会再畏惧身后的黑暗。现在看来,那些过往极其可笑又不值一提。不过,我愿意与你分享我不堪的过往。”
言霖月眼中波光荡漾,仍握紧了他的手。
“自我记事起养父就对我十分器重。当时无人知道我的身份,除了养父,连下人都暗地里拿我当个野种。原家众多的旁支相互猜忌,认为是哪家看准时机送去主家的棋子,图谋篡夺家业。于是在杜夫人的左右挑唆之下,多个旁支联合起来处处设计坑害我。
后来更是不断有旁支往主家送来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说是原槿的孩子……但养父看过这些孩子后将他们都赶走了。我时常怀疑,或许我才是那个该被赶走的。
从我懂事起,冷眼、排挤、暗杀、诬陷……这些在我眼里从不新鲜。养父有时会替我解决一些麻烦,但有时也会听信那些人的谗言,这便是我最害怕的时候了。养父会拿鞭子抽我,失望至极地说我不像阿槿了,说我跟冥族一样心性恶毒,不如阿槿那般光明坦荡……”
难怪……难怪原老头对冥族这个身份这样介怀……童年的阴影是最难消除的,就像自己害怕孤独。言霖月从没见原霁空这样敞开心扉滔滔不绝的时候,她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原霁空语气淡淡的,可丝毫不会减轻他过去经历的痛苦!恶毒的辱骂、生死存亡的惊险、被污蔑后的毒打……一帧帧一幕幕在言霖月脑海里上演。她甚至看见了瘦弱的原霁空常常满身是伤地站在门口,等待父母将他带走……
“养父有个独子——原昭怀,修为心性都上不得台面,却被杜夫人宠上了天。他时常带着旁支的孩子和杜夫人手下的人找我麻烦,那时的我害怕被养父责罚,就从不敢声张。可那天……原昭怀发现了那个玉锁。”
原霁空突然顿了一下,又说:“玉锁被他抢走,我挣脱了下人们的束缚,夺回玉锁并抓伤了他的脸。杜夫人带着养父赶来。当时养父正为正事烦扰心情不佳,他不问缘由将我毒打一顿。我意识模糊时,杜夫人抢走玉锁,当众将其摔了个粉碎……再后来……”
言霖月扑过去抱住他,在他耳边说:“别说了,别再说了!后面我都知道了。”
她知道,后面原霁空就变成了那天她见过的那般模样,一夜间屠戮了主家上百人……包括他的亲舅舅。
原霁空收紧了手,靠近她的耳边反过来安慰:“没关系的,那些已经无法再对我造成丝毫影响。现在我也不恨养父和师尊所憎的冥族了,因为你认可了我这个不堪的身份。”
他想起什么,又说:“月,你知道吗……络樱谷里,第一次有人站在我身前替我拦住危险。那时你挡住了光,却带来比光更明媚的东西。”
言霖月呼吸有些急促,问:“是什么?”
“是信念。我坚定了我存在的意义,我是为守护你而生。”
在原霁空看不见的地方,言霖月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根本不配……她只不过做了点自己应该做的,不值得被这样珍惜对待。
“让我一直守护你好吗?不要离开……嫁给我,留下来做我的王后。”
求婚来得猝不及防。
同样是晶莹的蛟龙之心旁,同样是这棵苍绿的柳树下……时隔几十年,相似一幕再次上演。
言霖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原霁空的怀抱越来越紧,指尖有些颤抖。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许久之后。
“不可以。我不答应!”
原霁空的手有些无力地垂下去。
言霖月深吸了口气,猛地将他推开,认真地盯着他。
“我太吃亏了!明明是风华绝代的神王,却被你这暮气沉沉的老头子给收了!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连好吃的都找不着!”
原霁空有些没反应过来,神情呆滞又迷茫。言霖月被他这乖巧无辜的模样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是说……成婚以后呀你要多笑一笑,多陪我去人界玩玩!”
算了……陪陪他吧。
生界一日,灵界一年。等原霁空寿元将尽,生界不过过去几十天。高考只能成为她的遗憾了。奶奶,对不起……再多等些时日吧,再等我几十天,我一定回来,一定。
原霁空终于从呆滞状态中脱离。他喉头滑动了一下,漆黑如墨的眼里更加深邃,仿佛要将言霖月吞噬。言霖月眼见着原霁空突然扑过来,将她抵在柳树粗壮的树根上。一个火热的吻落在唇上,言霖月双手被钳制,无法动弹。原霁空侵略性极强的动作带着几分克制,没有将她弄疼。
这次的吻并不是栖息的蝴蝶一般轻柔短暂,而是攻城掠地般的来势汹汹。言霖月感觉到了原霁空清晰的唇线,薄薄的唇瓣在反复地上下摩擦。带着些凉意的舌探了进来,来回舔舐,挑动着她的神经。言霖月的眼越瞪越大,桃花成了颗圆杏,她下意识微张下颌。粗重灼热的呼吸拍打在言霖月侧脸,让她有些头晕。
原霁空还在加深这个疯狂的吻,言霖月却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抽出手去推原霁空胸口,那没了劲的手却像猫抓一样轻轻挠了一下。原霁空动作却突然粗鲁了几分,言霖月被钳制得更紧了。原霁空半眯着眼,神情迷离,伸手去解言霖月的腰带。
直到言霖月察觉自己胸口一凉,意识顿时清醒。她鼓足了劲将原霁空推开翻倒在地,喘着气连忙将衣服合上,腰带也胡乱打了个结。
原霁空此时也恢复了些理智,努力吞咽了几口唾沫,抬起头有些歉疚地说:“抱歉,我有些失控了……我们还未成婚,不应该在此处行这荒唐事。”
言霖月羞红了脸,坐起来抱着双腿迅速地四处环顾一圈,发现没有人,这才感觉好受些。
“你……下次不准这么莽撞了!”
原霁空乖乖点头,“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刚刚有些激动,一想到你将成为我的王后,就情不自禁……”
“咳,这次先原谅你!你,你转过去,让我缓缓……我现在看见你的脸就发慌。”
他白皙的脸颊看起来有些雾气迷蒙。嘴唇鲜红湿润,两侧的乌丝倾泻而下,性感又禁欲,实在让言霖月难以自制。
原霁空嘴角勾起一个快活的笑,浓密的睫毛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去,“好。”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好久,直到渗着寒气的暮风拂过,让言霖月打了个冷颤。
“我们走吧,晚上有点冷了。”
“好。”
原霁空站起身,有力的双臂将言霖月轻轻扶起。接着,他脱下了华贵的鎏金黑锦织外套披在言霖月身上,拉着她朝她住的羽汐宫缓缓走去。长长的外套披在言霖月身上成了件斗篷,几乎要垂在地上。
这一路,宫里许多侍卫、宫女都看见了这未来的王后,而且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