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啊!)行天一看着眼前碎裂的脑门,似乎对杀人这件事有点难以释怀。
“杀人犯的下场是什么?枪毙?无期徒刑?还是说那异样又充满厌恶和恐惧的目光?呀勒呀勒。这心态,算是冷血吗?”有自嘲,更多的只是冷漠。生平第一次杀人,却没想象中那份震惊,即使是出于自卫,即使他和他都只是鬼,可结果依然是行天一杀人了。
(我这不是挺会适应环境的吗!)
看了眼尸体,行天一想起了吴三刀说过的话,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含义。
“你赢了!到最后还是和你说得一样,只可惜,你再也没法嘲笑我了!”心中那奇怪的感觉找到了最好的立足点,牢牢地在行天一心中扎下了根。
“婊-子就是婊-子,立什么贞洁牌坊!”
“装什么圣人。”
......
“算是伪君子吗?”吴三刀死前的谩骂在心中响起,行天一落魄一笑,“我以为自己是个真小人呢,看来是高估自己了!”脆弱的心理遭受着言论的轰炸,只能不断地给自己找着妥协点。
“死了还要妄想为人?妄图在另一片世界行那人世的伦理道德,何等伟业,何等可笑!一死鬼天天怀念着做人的美好,这样不伦不类死了何足惜。”
“杀了就杀了,难不成还能时光倒流?可笑!”强势的唯心论动摇着毫不坚强的内心,虽然承认,虽然冷漠,但却没有杀鸡,杀猪般地理所当然。行天一如果不杀吴三刀,就只能等着吴三刀杀他。但杀了吴三刀又是如此难以释怀,多说多想又有何用,死者已死,生者亦在,做那惺惺之态又能如何?是那自我安慰?
可笑!
“安息吧!”轻叹划破了幽暗的宁静,想要抚手瞑目。却发现手指与铁片粘合在一起无法动弹。
诡变之下,行天一是没理由的恐慌:“该死,什么东西。”
稀奇古怪的可能性一个个地蹦了出来。行天一拼命地扯动着唯一的手臂,恐惧爬满面庞。可鲁莽的冲动换来得似乎是不怎么期待的结果,随着行天一的扯动,一股不知名暖流慢慢地通过铁片流进他的身体,粘稠的温热让行天一难受不已,疯狂地甩着手臂,似想把那份诡异甩掉,可手中的粘稠却是流进身体灌入大脑。即使心急如焚也是无用。
行天一僵直在地上,心中惘然,粘稠越来越厚重,手中滞涨已让他无法意识到手的存在。
痛呼着,他跪倒在了地。
厚重的粘稠带着一份异样的温暖肆无忌惮地侵袭着行天一的大脑,他只觉自己的脑子快爆炸了。
黏稠的沉积下,大脑像放录机般回放着那似有似无的过去。
那根本没有发生过,也没有遇到过的经历让行天一不明所以。
那根本不该存在过,也没有理由遇见过的自己让行天一莫名。
“我是谁?”画面定格,被称作我的陌生人影出现在眼前,明明就在面前,却回想不起他的脸。
“为什么我会把他叫我,那我是谁?”
瞬间的惊醒,却让行天一意识到了恐怖,自己明明在这里,那个明明不在这里的我又是谁?单一的记忆中重叠了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而那人却是如此熟悉,我依在,那另一个我到底是谁?
记忆的洪流逆转着时间和空间,行天一把持着自我,在时间和空间的沉淀下,名为我的无脸人终于现出了样貌。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死了吗?”
仿佛是不敢相信,熟悉的脸,熟悉的刀疤,玩世不恭的笑容,还有那自以为是的身材,怔怔地看着不应该存在的人,行天一久久不能语。
“为什么吴三刀的记忆会在我的脑海中,为什么我会把他叫做我?”
浑浊的记忆如同泥浆般在脑海中捣腾,不属于自己的却又如此熟悉的种种在了行天一的脑海中混乱。
“娘亲,我再也不尿床了,这次就饶了我吧。”
“大叔,你就别打了,我快死了,你原谅我吧,我保证下次不偷你家东西了!”
“畜生,亏我当你是兄弟,你却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霸我妻,杀我儿,我杀了你!”
磅礴灰败的记忆仿佛大磨盘般,融汇了丰富而庞杂。
母亲无奈而又充满溺爱的神情,举手欲打却又迟迟的犹豫。
大叔涨红的脸,带着厌恶愤恨,举起棍子狠狠落下,围观人群指指点点,令人烦躁的闲言碎语。
火光冲天的大宅,屈软在地上恐惧,不断地讨饶的“兄弟”。刀光一闪,“兄弟”的大好头颅当啷落地。
......
磨盘无情,冷漠中却是有条不紊地碾压着所有。
镜头一暗,向前推进,场景转换,意识挪移,待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来到了地府。
“死了,偿还世间的罪孽后,赶紧投个好胎。”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偿罪,我何罪之有?”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为什么要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要报复!”
“小宝贝,今天多亏你了,又是一顿大餐啊!”
......
初来地府的盲从,初知地府的恐惧,略晓地府的残酷,熟络地府的残杀,行天一的记忆由一片灰色的混沌染成了鲜红的粘稠。
“啊...”行天一身体蜷成一团,断臂敲头,试图通过震荡把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拍出脑外,可结果却是徒劳。行天一大呼着,失心疯般用脑门撞着石壁,可依然无法减轻任何痛苦。
疯狂和痛苦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粘着的手终于迎来了解脱,无力地摔在地上。
“终于静下来了。”
抬头看着挂在石壁上的罪魁祸首,行天一眼中却是充满了复杂道:“死了就散了吧!”
语落,本已裂痕的灵魂化作点点萤光消散。插在石头上的钻头也停止了转动。行天一并不知道这钻头是哪里来的,但他知道因为有它,自己才能活下来:“谢了,多亏有你,我才能活下来。”
钻头在感谢中化成了屡屡毫光,钻进了行天一的身体,熟悉的一幕,熟悉的温暖只不过这次没有恐惧。
“谢谢”
光亮消散,温暖消逝,仿佛过眼云烟般地清淡,感伤过后依然是残酷的现实。
行天一坐了起来,靠着石头,盯着洞顶发呆。他有点模糊,不知道自己是谁,是吴三刀还是行天一?带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相同的称谓,却是不同的身影,但那都是真真的自己,只不过是个没有名字的自己。
“虽然现在还能保住行天一的自我,那不过是吴三刀的记忆还没开始混合而已,等得时间一长,我终将变得什么都不是。”行天一知道自己的陌路,记忆是因有主观存在的判断,它才能变成记忆,一个人是不可能拥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主观。
愤愤地看了眼地上的铁片,心中无奈,要不是它,自己也不会遇上这麻烦事,可是行天一终究还是明白去捡它的依旧只是自己。
“该怎么解决问题呢,看样子只能到吴三刀的记忆中去寻找方法了!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去碰碰运气。”
能给行天一唯一的安慰就是那死鬼的记忆。或许吴三刀的记忆会有答案,但也有可能没有答案,不!一定得有答案,不然就会变得什么都不是的。
挣扎着去死还是坐以待毙的等死?
一个可能有所谓的希望,而另一个是必死的绝望。而人总是喜欢希望的,虽然有时候希望可能比绝望更痛苦。但人依旧义无反顾的会选择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