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医生见他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动手过来推穆旭臣出去。此时急救室的门被人推开,脑科副主任潘翔从外面进来。
潘翔看见穆旭臣,楞了一下,随后对他鞠躬打招呼,“穆先生。”
穆旭臣没时间理这些繁文缛节,揪过潘翔的手臂指着床上的人,“救醒她。”
一旁的实习医生看脑科主任对眼前这个男人毕恭毕敬的模样,脸色顿时比吃了一只苍蝇还难看几百倍。
潘翔赶紧看受伤的患者,他拿手电筒照过秦吾的两只眼睛,确定瞳孔逐渐涣散,立刻对实习医生说,“患者脑部受到重创,马上进行开颅清创手术。”
实习医生听了他的话,撇开对穆旭臣的私人情绪,出门去准备手术室。此时此刻,潘翔作为医生必须把抢救伤者放在第一要务,他再管不了一旁的穆旭臣,和护士一起推着病床上的人进手术室。
穆旭臣跟进手术室时,被护士拦下来,最后他只能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望着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脸色因为等待一点一点地沉下来,渐渐沉到了谷底。
秦吾的开颅清创手术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主刀医生先从手术室出来,潘翔站到穆旭臣面前,把患者的情况告诉他。
“这次交通事故除了左边三根肋骨骨折外,最严重的还是头部的撞击。刚才做了脑部清创手术,把淤血清除了的一部分,但是还有些淤血压在神经里面,不能贸然清除。”
穆旭臣不是学医的,对他的话不能理解的深刻。
潘翔又把话说的明白了点,“一切等她醒过来观察了状况再制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希望她头部的淤血在服用药物之后可以自行被吸收。”
“如果不被吸收呢?”穆旭臣反问潘翔,这种假设性的回答他从来不认为是一种选择。
“因为淤血压在神经周围,所以不要万不得已我们不建议再做开颅手术。”潘翔虽年纪轻轻,但在津阳市的脑科界也算翘楚一名。他说不建议必定有学术上存在的必要性。
“淤血不清除会有什么后遗症?”穆旭臣凝眉,此时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几个医护人员把病床从里面推出来,他看过病床上躺着的人。
秦吾的长头发因为手术全部被剃光了,脑袋上包着一层厚重的纱布。她睡着了,十分安静。
潘翔随着穆旭臣的目光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回答道,“淤血会压住她脑部的一些神经,但具体会是什么情况必须得等她醒过来才知道。另外,她怀有一个月多月的身孕,因为刚才的抢救用了许多药,很可能会造成胎儿畸形。”
“我的建议是趁早把孩子拿掉,如果到五个月检查胎儿患有畸形再流产的话,对她的身体会造成非常严重的损害。”潘翔虽然是脑科专家,但对产科上的事业也略懂皮毛。
孕妇在孕期,特别是在前三个月的危险期不宜使用各类药物,否则会造成胎儿神经发育的缺陷,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
穆旭臣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这个情况。潘翔说完情况后,随病床上的患者去病房房。那名急症室的实习医生始终跟在潘翔身后,到电梯里时,他忍不住问起穆旭臣的身份。
潘翔看了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一眼,叹息道,“他就是穆家的大少爷,穆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你和他杠上简直就是自毁前途。”
“……”实习医生听到穆旭臣的大名,心里的一股傲气瞬间放空,想起刚才在急救室和穆旭臣的对峙,吓得两条腿都要软下来了。
听说穆家在人民医院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是这家医院最大的股东,现在他竟然这么不要命地和穆旭臣呛上了,那以后的前途怎么办?穆旭臣只要一句话就可以阻止自己转正,就能让他在整个津阳市没有立足之地。
实习医生越想,心里越慌,最后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脑科副主任潘翔身上。
潘翔看出了他心里的恐惧,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估计穆旭臣现在只关心这病床上的人,对你那点莽撞的行为应该没放在心上,否则你休想跟着我进手术室。”
对穆旭臣,潘翔从来不敢妄加揣测,但是起码的判断总是有的。以他的脾气,如果真的把实习医生的有眼不识泰山的行为放在了心上,大概早就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听完副主任的话,实习医生这提在嗓子眼上的心脏才稍稍安下来。不过他还是要找个适当的时候去道个歉才稳妥点。
秦吾被人推到十六楼的脑科病房,五分钟后产科主任李德光下来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得出的结论和潘翔给出的一样,建议趁早把胎儿拿掉,这样才是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
“两位主任,你们先去忙吧,等患者醒了之后我们再商量商量。”冷冽早已赶到医院,他看着老板脸上阴沉的表情,擅自做主将李德光和潘翔送出病房,自己则是站在病房外面,没有进去打扰。
这个时候老板需要的是时间,且不说秦吾怀的孩子是谁的,但光看老板对她的在意程度,老板对这件事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只是又该怎么理?
病房里,穆旭臣拉过病床旁的椅子落座,他端详着床上的人。秦吾睡着了,小脑袋陷在白色的枕头里,两条手臂放在被子外面,样子十分安详。床边挂着吊瓶,液体通过输液管流进她的身体里。
对眼前的人,穆旭臣有了新的认识。她坚强,一般的大小姐绝不会为一个男人冒着生命危险坐货机从长滩回来津阳市。她倔强,明明知道顾西爵耍手段吞并了秦氏还非要当面问他一遍。她隐忍,大可以用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顾西爵就范却始终没提孩子一句。
穆旭臣按在床沿上的手抬起,就着秦吾的手压了下去。两只手碰在一起,他才发现秦吾浑身冰凉。
床上的人昏迷着,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温热,她努力撑开两块压紧的眼皮,看向床边。
病房外面的阳光非常明亮,透过两扇窗户照进里面,秦吾刚睁眼,眼睛里的视线从昏暗到明亮,瞳孔无法适应,她抬手遮了遮眼前。
秦吾的手从穆旭臣手里抽出来,遮在眼前。穆旭臣见她醒了,立即从椅子上站起,看向她。他的脸由远及近,在秦吾面前放大。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秦吾躺着,环顾四周,对着大白色的墙壁和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十分陌生。
她看着穆旭臣的眼神里,充满陌生。不是那种明明认识装不认识的陌生,而是真的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疏远。
“冷冽,叫潘翔过来!”穆旭臣对着病房门外的人喊,冷冽收到老板的命令立刻去叫人。
穆旭臣的目光从病房门转到秦吾身上,盯着她一脸无措的表情,冷声道,“秦吾,我不是顾西爵,你和我装没用。”
“谁是顾西爵?”秦吾也看着他,两个人的眸子撞在一起,她的眼睛里清澈透明,看不到丝毫伪装的情绪。
穆旭臣想起潘翔从手术室出来对他说过的一番话,淤血压住了部分神经,具体会有什么后遗症还是要等患者醒过来之后才能判断。现在看来,后遗症大概就是失忆。
“那你自己是谁?”他问秦吾。
对他的问题,秦吾回想了一下,刚一动脑子脑袋就疼,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满是纱布包扎的脑袋,回答道,“我叫秦吾,秦家的二小姐,我现在是耶鲁大学的大四学生,还有半年就毕业了。”
说完,她偏过头,对穆旭臣的身份觉得诧异,清澈的眼睛盯在他脸上,“我从来没见过你,你是谁?”
秦吾在留学回来前从没和津阳市三大家族的人有过接触,她一心扑在法律上,对商界的那些事从来也不关心,所以她自然是不认识穆旭臣的。
冷冽请潘翔到病房,穆旭臣走到一边让他给秦吾诊治。潘翔问了秦吾一系列的问题之后,脸色凝重地回到穆旭臣面前。
“淤血压住患者的神经导致了她失忆。但是这场失忆是部分失忆,她记得201x年前的所有事,就是把临近毕业后的事情全忘了。”潘翔把秦吾的症状和穆旭臣又重复了一遍,他说的十分清楚。
穆旭臣敛眉,目光挪回到床上的人身上,她靠在床头,头上的头发全部被剃光了,脑袋被纱布包成了一个球状。可先前她脸上的悲伤自责全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和不解。
一个决定在他心里落了下来,生根发芽。
潘翔交代完患者的情况,又重复提了一遍拿掉孩子的建议,他见穆旭臣的脸色不好就没敢再多说,转身出去病房。
“冷冽,订明天一早飞美国的机票,秦吾这件事对外封锁一切消息。”穆旭臣吩咐冷冽。
冷冽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