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现在,回忆一帧帧闪过,当初怦然心动的感觉在心中如此鲜活——雨中宽阔的背脊,甚至是靠近时对方身上极为相吸的味道,四目相对时的心慌意乱。
这一路,不怨不悔,心力交瘁,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她都体验过了,唯一遗憾的是,她和陆东庭仍然是走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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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东庭这两天晚上没回家,头一天早上天不见亮时回来换了身衣服,看见了衣帽间里空荡荡的衣柜,以及立在房间角落的几个行李箱。
出去时,房间里没开灯,陆东庭的膝盖撞到了沙发,发出不大不小一声闷响,他停下,苏窈浅眠,之前便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扰得有些出梦,现在已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从梦中回到现实的瞬间,苏窈的呼吸陡然深了些,深吸了一口气。
陆东庭知道她醒了过来。
苏窈睁开眼睛,迷蒙间是觉得有道影子站在不远处。
“吵醒你了?”比往常还要沙哑一点的声音,像是彻夜未眠。
苏窈顿了顿,像是从混沌之中反应这声音的真实与否,呼吸平顺下来,才嗯了一声。
手撑着床半坐起来,苏窈也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靠近,熟悉的气息窜入鼻尖时,靠近床头柜那盏落地台灯被打开。
灯罩下拢着一团微光,光线十分温和,苏窈刚醒脸有些水肿,眯着眼看见陆东庭已经是一身日常标配的衬衫西裤。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抬眼看去,他下颚两腮也是干干净净的,只是眼睛里的红血丝,像疲倦的象征。
“你准备住哪里?”
苏窈还不是很清醒,听见他这么问,游离的神思渐渐归拢,“我的公寓啊。”
陆东庭:“你那边的公寓老旧了,又没电梯,上上下下带着孩子不方便,搬去闲庭湾吧,公寓会过给你,离得近的还有闲庭湾18号的别墅,装修好了,只是还没家具,可能要麻烦一点。”
苏窈之前并没有仔细看顾离婚协议书,里面的条条款款,除了子女抚养权,她一条也没仔细看过,她心里也清楚,陆东庭并不会亏待她。
“我会看着办。”
他沉默了几秒钟,道:“好,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哪里还睡得着,但苏窈由着他关了灯。
外面走廊有微光照明,打开门的一瞬,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被打通,一面光明,一面黑暗,陆东庭的身影立在正中央,背影宽阔袖长,似能顶天,亦显伶仃。
“砰——”
门关上,恢复黑暗的房间只余下门缝里透进来的半尺冷光。
第二天是姚现来家里帮他取换洗衣服,取了三两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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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将陆希承也拾掇好了让张婶把人带到叶棠茵那里去一下。
刚到九点,拿好之前一直备着的证件,准备开车出门,陆东庭来电话,说到家里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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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现开的车,苏窈拉开车门,才看见后座是正在打盹儿的陆东庭。
听见声音的时候,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说:“上来吧。”
苏窈看见他一身干净清爽,只是脸廓瘦削了些,整个人显得倍加凌厉了几分。
她什么话也没说,屈身上车。
一路无话,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和他是和平分手,协议离婚,没有红了眼的争执,也没有笑着道别。
全程顺遂,既没有堵车,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因为陆东庭早已安排好。从拿两个红本到换另两个红本出来,连半个小时都没有。
到了东盛地下停车场,陆东庭没下车,反倒是让要送苏窈回去的姚现下车。
苏窈搭在车窗上的手指,突然像是被电了一下,顿住,她弯了弯手指,将手收了回来放在腿上,故作镇定的看了看窗外,又同样淡然自若的看向他。
陆东庭深眸凝着她片刻,淡声开口:“什么时候搬东西,告诉沈劲,他会过来帮你。”
苏窈垂了垂眼帘,低声应了,“好。”
“离婚协议,我让齐宗临写得,之后的财产方面的程序,姚现和齐宗临会负责。”
苏窈这次没应声,下意识‘唰’的看向了陆东庭。
他像是理解她的疑惑,解释道:“交给你信任的人,总归要好些。”
苏窈盯着他,拧着眉心,许久之后将脸别往车窗外的方向,声音里隐约萦绕上了一丝沙哑,“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陆东庭没回答她,她是打心里不太喜欢这种狭小空间中的沉默,像是空气一寸寸被抽干,而她除了坐以待毙心焦意乱之外什么也不能做,让她觉得窒息,于是难免变得越来越乱,越来越焦躁。
“你……”
她转过头想催促,一转过头,面前恰好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见她突然回头,也只是顿了顿,紧接着撩起了她垂在耳畔的一缕发别在耳后,又将手指插|进她发间,替她顺了顺毛。
苏窈看着他,像被定格一般,一动不能动。
他才补充:“有时间多让希承跟妈相处,她喜欢小孩子。”
苏窈理所当然的觉得,陆东庭是认为她离婚之后便想要独占孩子。
她眼睛一动不动,笃定且生硬的说:“我当然会的。”
陆东庭抽回手说:“照顾好自己。”
苏窈,“……好。”
陆东庭又说:“有事可以找我。”
苏窈这次没接话。
见他要下车,苏窈鬼使神差叫住了他:“等一下。”
陆东庭刚打开的车门,又被他拉回关上,看向她。
苏窈像是在心中已经经过了千回百转的酝酿,才将这番话说出口,“你那天晚上跟我说那些……是出于什么目的?义务?程序?抑或是愧疚?”
陆东庭看了她一眼,抵了抵后槽牙,再看向她时腮帮突了突,目光微冷,嗓音略沉,“你依然觉得我虚情假意糊弄你?”
“我找不到你需要同我多费口舌的理由。”
陆东庭呼吸陡然重了些,像是气不过,眼神挺冷,扫过她,开口却是轻描淡写,“随你怎么想。”
车门打开又关上。
很好,分开时,也能轻描淡写。
但有时候轻描淡写,是世间除‘求而不得’之外的锥心之最。
那锥心的感觉不是一瞬间让人感觉犹如雷击,而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慢慢的侵蚀着内心,寸寸的折磨着神经,从此夜不能寐,总觉得,结束得太容易,显得之前的纠缠就像一场梦。
就像苏窈在几个日夜之后,躺在闲庭湾公寓里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听着旁边小床里陆希承细微的鼾声,想起的也是他那天的最后一句话。
觉得自己那话说得略重,他的轻描淡写之中仍然是带着些愠意的。
她也知道,不该因为他说那番话的时机让她心堵,就刻意抹杀这个男人的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睡着,感觉只眯了一会儿,脸上一片湿漉漉的,身上仿佛还被什么重物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苏窈睁开眼睛,一张稚嫩小脸正往她脸上凑,一会儿用牙齿咬,一会儿亲一亲,糊了她一脸的口水。
看见她醒来,对她露出刚长齐的乳牙,笑嘻嘻的叫:“妈妈。”
苏窈就说怎么会喘不过气,搬来这儿之后,婴儿床下面的床板一直没调过,以陆希承现在的身量,很容易翻出来,之前几天他从来没翻过,她也就忘了这回事,大意了……
幸好小窗和大床紧紧靠着,才避免了他掉到地上。
苏窈抹了把脸,将陆希承从身上抱起来,“儿子,你对自己的体重一无所知。”
把陆希承洗漱好抱出去,张婶已经在做早饭。
苏窈现在有工作,难免会有杂事缠身,叶棠茵让张婶一起过来照顾母子俩的起居。
苏窈本想婉拒,她这边阿姨可以另找,陆东庭那边不能少了人。
叶棠茵却是说:“他就晚上回来吃顿饭,大不了让我这边的阿姨过去做做饭,打扫卫生有钟点工,张婶带了希承这么久,熟悉些,重新招人,怕小孩子也不习惯。”
还记得那天,领了证回来,苏窈去叶棠茵家里接陆希承时,欲言又止,迟迟未将离婚的事说出来。
叶棠茵笑容微酸,“你是不是在想,该如何跟我说离婚的事?”
苏窈诧异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