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想自己接电话时对黎一笙的态度,是不是有些伤人了。既然她还知道打电话通知自己来看唐依依,说不定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
她也在这家医院,要不要……去看看她……
其实,早在景邵琛心中生出这个想法之前,他早已朝黎一笙病房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他,早就想她了。
病房里,黎一笙自从打了那通电话后一直闷闷不乐。顾言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景邵琛。
的确,因为景邵琛在电话里对黎一笙说的那番话,她心灰意冷。
他说她水性杨花,还质问她是否害了唐依依,他的字字句句都像尖刀,划在她的心口。
他是那么在乎唐依依,从前是,现在更是。
而她黎一笙又算什么呢,唐依依的替代品?是不是就因为这张相似的脸,她才能得到他之前的温柔对待?
现在正牌女友回来了,自己这个替身是不是该乖乖走开,留他们一对璧人缠缠绵绵,天长地久?
黎一笙,你就是个傻子。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通知景邵琛唐依依流产的事呢!现在人家非但不领你的情,还一口咬定是你害的唐依依流产。
她好委屈,越想越觉得委屈。心中的酸楚一阵阵翻涌上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流。
顾言看着眼前人难过,只能干着急,不是滋味。他知道她难过的原因,但他束手无策,毕竟,他不是景邵琛。
他只能用最普通的方式逗她开心,为她讲笑话。学些逗女孩子开心的小魔术小把戏来博她一笑。
“一笙,你看这条微博,哈哈哈,快看……”顾言拿着手机凑到黎一笙跟前,一个劲地叫她抬头看。但她也只是缓缓抬头看他一眼,还是一副悲伤的样子,捕捉不到一点笑意。
起初,黎一笙对这些根本无动于衷。往往是顾言讲了一个笑话,也只有他一个人傻笑。她呢,依然闷闷地坐着,也不笑,也不哭,冷静地吓人。
但顾言并不放弃,固执地想要逗乐她。
顾言执着的样子触动了她,她想到从前,景邵琛也曾经坐在病床前为她讲笑话的样子,也是这样锲而不舍。
她神色缓和了些,终于不再埋着头。抬起头看着眼前因为想不出笑话而一脸窘迫的顾言,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言本来是愁眉不展的,经黎一笙这么一笑,他以为她是在笑话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跟着笑起来。笑声爽朗,有一种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博得美人一笑的开怀。
笑声过后,顾言神色严肃了些。好像是思考了些什么,他突然静静地走到了病床前。他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背对一笙坐到了了床边。
病房归于寂静。
“一笙……”
沉默了一阵后,他轻唤她的名字,但想问的话却哽在喉里,迟迟说不出口。
“恩?”黎一笙经过刚刚这么一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她明白顾言想说什么,只是装作糊涂。
“你……”
顾言此刻内心十分挣扎,他想问却不敢问,他怕自己的问题会让刚刚情绪才稳定下来的一笙想起那个让她难过的人。
他背对着一笙,头埋的很低,两只手虽然只是互相握着,一个简单的动作,来来回回却不知换了多少姿势。大概是潮湿的汗让他的手变得冰凉,就连他的心,也感受到丝丝凉意。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么无助,落寞。缓缓坐直身子,伸手往前够了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时间仿佛走的慢了些,画面在这一秒定格了许久。
她爱的人让她委屈,而爱她的人,她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这么难过。
她调动自己的五官,让自己尽可能绽放微笑。
顾言一定是希望自己开心的吧。
要开心给他看啊。
“顾言,想不到,你这个大众情人还有讲笑话的本事呢。”
顾言听到这话怔了一怔,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扬,他感到有些安慰。却又闭了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шшш⊙ TтkΛ n⊙ ¢o 一笙啊一笙,你这样,更让我心疼啊。
他慢慢站起身,缓缓回头,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些,然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一笙刚开始有些慌张,想把手收回去,但顾言握很紧,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尝试失败后,她反倒镇定下来,任由他这么握着。
景邵琛刚走到病房门外,刚想敲门却正好看到顾言和自己的妻子卿卿我我的一幕。抬起的手停住几秒,仿佛下一秒就要重重砸在门上。
但他忍住了,他一动不动站在门外,静静的注视着病房内的两人,眉头紧锁,脸也紧绷着,没有任何表情,神情却是落寞而气愤的。
顾言握着黎一笙的手,不动,也不说话。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原本纤细柔软的手握着更觉得骨感了。他的手因为出汗很凉,而她的手似乎更凉。
“一笙,别硬撑着。你跟景邵琛之间,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虽然答案早已了然于心了,但他想听她亲口回答。
他的目光那么坚定,直直望着她的眼睛。她逃不开这目光,也躲不开这问题。她知道顾言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她的,她再回避未免太伤他的心。
“前几天,唐依依来这里找过我。她情绪很激动,她是因为景邵琛才来跟我争执的。我不想和她发生冲突,毕竟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人,没想到……她自己朝我扑过来崴了脚摔倒了……”
她想尽量云淡风轻的回忆这件事,但她没能掩饰自己慌乱的情绪,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里满是自责。
顾言将手绕到她背后揽住她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生怕她又情绪激动,她也才流产不久,身子本来就虚,情绪波动怕是会让她的身体状况更加糟糕。
“后来,她在医院里身体不舒服起来。医生说她流产了,我不忍心看她这样。就打电话通知景邵琛,没想到,他怀疑是我故意害唐依依流产。我好难过,顾言,我真的好难过。”
病房外的景邵琛听到这些话,心中更加确定了唐依依的流产是黎一笙所为。他再也忍不住,推门闯了进去。
“难过?你可知道病床上的唐依依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是有多难过?”
景邵琛冷冷的质问面前的女人,怒火中烧的样子。
黎一笙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面对着他的质问,她没办法回应,只能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
顾言悄悄将她护到了身后,不满的瞪着眼前无理的男人,为她辩解道:“这不是一笙的错,要不是那唐依依死性不改来挑衅她,她现在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景邵琛并不理会顾言,仍是恶狠狠地盯着黎一笙。
“唐依依她只是想去看望你而已,就算她有了我的孩子,你也还是我的妻子,你恨她又为什么牵连到她无辜的孩子。你别忘了,当初你跟景云腾也有过孩子,难道你对别人的孩子就能下这样的狠手?黎一笙,就当我景邵琛看错了人,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景邵琛的语气火药味十足,充斥着对她的不满和嫌恶。他别开了目光,不再看她。
顾言感觉背上一重,黎一笙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但她却没哭。她被景邵琛这番话伤的不轻,浑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空了,虚弱的身体再也扛不住。好在顾言在前面挡着,好让她狼狈的样子没有完全暴露在景邵琛面前。要是没有顾言在,恐怕现在,她已经倒在他面前了。
她已经不奢求景邵琛再给予她任何信任了。但她不甘心,她一只手搭在顾言的肩膀,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吃力地从他身后走出来,眼神坚定地望着景邵琛,虚弱却充满力量。
“景邵琛,不管你信不信我,我没有要害唐依依。”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宣告着自己的清白。
景邵琛缓缓移回视线,怔怔地看着她。她真的好虚弱,病号服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她整张脸都是苍白的,消瘦的脸颊衬的一双眼睛更大了。
就是这么一双眼睛这么固执的盯着他,毫不畏惧的盯着他。他的心其实一直在动摇,他也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伤害别人的事情。
但他想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的唐依依,他也不相信唐依依会拿自己的亲生骨开玩笑。
一笙,依依,我到底该信谁。
他内心十分挣扎,但所有证据都指向黎一笙,哪怕有任何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他都可能会选择相信她。可是并没有,只有她一人空口无凭。
这一次,他又没有站在黎一笙一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默默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见他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黎一笙终于撑不住,瘫坐在了病床上。顾言担忧的看着她,刚想开口却被她制止了。
“他还是没信我。”
她缓缓闭上双眼,神色平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为什么,你还是不信我。
苍白的脸上滑落两行清泪。
“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