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阳光明媚。
车内略微清冷。
铁轨上的车头冒出袅袅白烟,几只猫头鹰跟随列车,振动翅膀畅快地撒欢。
洛伦和赫敏上车后沿着过道往后走,直奔最后一截车厢,果然还有隔间空着。
随便选了个整洁干净的座位坐了进去,洛伦坐到窗边,扒着窗户做出欣赏风景的姿态。
其实是为了掩盖窘迫的表情。
赫敏挨着他坐下来,看了下他泛红的耳根,觉得非常有趣。
两人有过更加亲密的行为,几乎坦诚相见的时候也不少,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种羞怯反应,仅仅因为一次正常生理现象。
这样的摩根先生有几分可爱。
欣赏了几分钟,赫敏浅笑着摇摇头,换了个适合看书的姿势,从挂坠里翻出七年级教材,开始预习。
洛伦悄悄瞄了眼玻璃上的倒影,下决心要找机会雪耻,也不继续看风景了,无声无息地坐回位置上。
窗外建筑和路标快速掠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列车已经驶离城镇,窗外景色转变成了翠绿的林木和乡间小路,有缤纷多彩的野花匆匆闪过,留下几抹模糊的影子。
前方山丘隐隐在望,列车呼啸着驶过这段路,明艳的鲜红在碧绿山林和隧道中穿梭。
过道有脚步声响起,哈利和罗恩敲门进来。
“终于找到你们了。”
哈利到对面那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喘息缓缓平复,语气有些庆幸:“没想到最后一次开学,还差点错过列车。”
“刚才跑太快了,小猪差点落在车站……”
罗恩将空荡荡的行李箱塞进架子,拎起猫头鹰笼子,将朱琼薇放在桌上,一边收拾座位,一边抱怨道:“我们本来九点就要出发的,至少能提前半小时抵达车站,不用匆匆忙忙登车,都怪魔法部把派给哈利的车收回去了,还有我妈妈非要塞什么腌牛肉。”
“唧唧!”
朱琼薇表示赞同。
也不知道韦斯莱夫人怎么喂的,好好一只猛鸣角鸮,叫声跟小鸡仔似的。
洛伦转头看向门外,不由问道:“金妮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她说不想打扰毕业生最后一次乘车体验。”
“其实是去找卢娜讨论新婚夫妻的变化去了,说什么是女孩子的话题,不让我们跟着……”
哈利嘀咕时瞥见赫敏手上教材的封页,立即扬起下巴,语气带着几分魔药学特长生的骄傲:“魔药学教材啊,我也预习了一部分,难度不高,我第一节课就能让斯拉格霍恩教授给格兰芬多加分!”
“伏地魔和食死徒的事情结束,斯内普教授回来了。”
洛伦表情平静,像是在陈述列车刚刚进入一个隧洞。
阴影顿时笼罩靠窗的哈利,眼前一片昏暗,他忍不住悲呼:“又退休?他怎么老退休啊!霍格沃茨的教职就不能稳定一些吗,好歹教完应届毕业生啊!”
“……”
隔间里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以往每年乘坐开学返校的专列,都会讨论些魔法部和食死徒相关的事情,今年的话题完全变了样:巧克力蛙新出了哪些巫师画片,蜂蜜公爵糖果店的开学优惠,最后这学年要探索完城堡所有地方……
“听说占卜教室顶部还有个阁楼,圣诞晚宴或者万圣晚宴找机会把特里劳尼教授灌醉,我们钻上去看看。”
洛伦分享着他的冒险计划,忽然皱起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笑容:“你们闻到了吗,午餐时间到了!”
话音落下,过道上响起咔嚓咔嚓的手推车杂音,那个上了年纪的女巫敲开一条门缝,面带酒窝,笑容可掬:“亲爱的,要不要买点什么食品?”
一阵甜香气味飘进隔间,是好多种甜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里有比比多味豆、吹宝超级泡泡糖、巧克力蛙、南瓜馅饼、坩埚蛋糕……”
听着女巫推销的声音,哈利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夏天。
于是他起身打开隔间门:“麻烦每样都给我来一些。”
“好的好的!”女售货员欣喜不已,迅速挑选打包零食,手脚利落地捆扎起来递过去,“一共是——”
“十一个银西可和七枚铜纳特。”
哈利声音沉稳,面带微笑,将早已准备好的钱币递过去,觉得自己现在隐约有几分邓布利多的风采。
“可是……”
女售货员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弱弱提醒道:“一共是十二西可。”
“……哦。”
哈利的笑容凝滞在脸上,面无表情地掏出几枚纳特补齐,接过零食,冷漠利落地关门,动作隐约有几分某魔药教授的影子。
转过身来,洛伦几人都低着脑袋,抿紧嘴唇,几人默不吭声地取出各自准备的食物。
哈利眼角抽搐几下,在心底安慰自己,虽然他们的肩膀在微微颤动,但至少没笑出声来,而且说不定是在笑窗外有猫头鹰撞树上了呢。
莫丽替他们准备了腌牛肉、三明治、南瓜派、牛轧糖……
洛伦的挂坠里备着冰镇南瓜汁、黄油啤酒、可乐汽水……
其实陋居早餐吃得比较晚,哈利和罗恩上车时还是饱的,但隔间氛围像是郊游野餐,看着洛伦左一口腌牛肉,咀嚼得津津有味,右一口可乐,滋滋气泡透着清凉的甜味,两人悄悄咽了口唾沫,明明已经吃腻的腌牛肉忽然就变得美味起来。
吃饱喝足,几人表情惬意,仰靠在座椅上,就连在旁边被抽空投喂的猫头鹰小猪都仰倒在桌板上,半拉翅膀盖着腹部,露出人性化的傻笑。
哈利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禁感慨:“如果火车能一直开下去就好了。”
话音落下,有些愣然。
那年暑假他也说过相同的话,只是那时是放假离校,而现在是返校开学。
相同的感慨,截然不同的心境。
血糖上升带来轻微困意,夏末秋初的阳光温热,哈利慢慢眯起眼睛。
对面的洛伦也已经吃饱喝足,笑容惬意,他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最终找到个合适的角度枕靠赫敏肩膀,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列车已经驶入旷野,金色阳光透过玻璃窗有些朦胧,照进来打在他脸上,修长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赫敏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本上挪开,盯着他的脸庞,许久没有挪开视线。
只是很平常的睡态,却怎么也看不够。
落日西斜,抵达车站。
走出车厢,洛伦伸了个懒腰,转身看见两道巨大的身影正站在车站路牌旁边,扯着粗粝沉闷的嗓子引导新生。
格洛普表情兴奋,手舞足蹈。
周围的新生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只有上任猎场看守海格露出欣慰和善的目光。
登上小船,新生们安静了许多。
一个个蜷坐在船里,抬头瞄了眼坐在前面的混血巨人,再瞄一眼后方的纯血巨人,露出绝望表情。
霍格沃茨没有可以承载格洛普的小船,他只能扎紧腰带,走进湖水游泳过去,庞大沉重的体型掀起翻涌水波,惊涛拍岸,一浪接着一浪。
小船随波逐流,随时有倾覆翻船的风险,惊起一片小女巫的尖叫与哭喊。
“别担心,亲爱的孩子们,猎场看守格洛普在保护你们呢!”海格叫喊着发出鼓励。
新生们彼此拥抱蜷缩在船里,颤抖得更加厉害。
……
另外一边,高年级学生乘着夜骐马车进入学校,走进灯光明亮的城堡。
礼堂还是那么富丽堂皇,天鹅绒般的穹顶闪烁着点点星光,成千上万只蜡烛飘浮在半空,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金色餐盘和高脚杯熠熠闪光,幽灵们穿梭在学院长桌间,闪着朦胧透明的银光。
只有斯莱特林长桌似乎笼罩着阴影,许多纯血出身的学生沉默不语,哪怕与身旁人交谈也有气无力。
斯莱特林的气氛有些沉闷。
许多学生家里遇上了麻烦,不仅仅是面临审判的食死徒亲属,还有魔法部前所未有的严厉清查,家族里许多官员被革职回家,导致很多生意无法继续。
纯血家族的学生们意识到某种影响深远的变化正在发生,却看不清,也无法改变,只能茫然无措。
随着其他学院学生进入,礼堂逐渐热闹起来。相隔一个暑假,学生彼此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大多数人簇拥着哈利,叽叽喳喳地询问伏地魔与食死徒的情报。
也有极个别例外,比如机智的西莫。
他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洛伦旁边,压低声音问道:“《预言家日报》报道了战场细节,他们说某位神秘巫师击败了伏地魔,不是邓布利多,也不是哈利,我当时就有了一个猜测!”
洛伦抬头瞄了他一眼。
西莫脸色涨红,明显有些激动,他不断讲述报纸新闻,印证那些他毫无理由却莫名正确的猜测:“洛伦,你当时是不是在现场?是不是参战了?”
“嗯。”
西莫屏住呼吸,放轻了声音:“那……你是不是那位神秘巫师?”
“嗯。”
“我就知道!”西莫压低嗓音欢呼一声,比现场当事人还要激动,“听说你们在机场伏击伏地魔,魔法部和凤凰社都参战了,还有美国魔法国会,那边的傲罗比魔法部的傲罗厉害吗?”
“应该差不多吧。”
“那食死徒他们呢?是不是各个穷凶极恶,心狠手辣,动起手来全都是不可饶恕咒,最轻的咒语是四分五裂?有没有狼人参战,狼人站在哪边的?摄魂怪呢?”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瞧我这脑子!”西莫拍了下脑门,响声清脆,“你的对手是伏地魔,战场完全不同,当然不清楚普通巫师的战况,他们根本看不清你的脸,难怪报纸上只说是神秘巫师……”
“也不是这个意思。”洛伦顿了一下,“我事后还跟邓布利多校长说如果你在就好了,你的爆炸魔法肯定能重创他们。”
“洛伦!!”
西莫重重拍打他的肩膀,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抑制不住咧开嘴笑,像是磕了欢欣剂似的合不拢嘴。
他深吸一口气,花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据说多个国家巫师政府为你颁发了匿名梅林勋章,还特别授予了联合会席位,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身份?”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好的,我明白了。”西莫脸上重新荡起笑容,“我会替你保密的,我谁也不说,就算迪安问我也不说,我爸爸妈妈问我也不说。”
“谢谢你西莫。”
洛伦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也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开始打量主宾席,观察这一学年的师资阵容。
主宾席隐隐分成两个区域,后面的是选修课和后勤教职工,还是那些熟悉面孔,没什么变动。靠前面的就是主科教授与四位院长,座次和职位都跟去年不同了,不过没有陌生面孔。
坐在最中间主位的是邓布利多,左右两边就是两位副校长,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教授。
三位教授正在小声交谈,不知是恰好提及洛伦,还是感知到他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过来,朝他点头微笑。
没有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身影,他这次是真的退休了。
视线右转,就在弗立维和斯普劳特教授的身边,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也换了人选,莱姆斯·卢平端起酒杯,朝他露出温和微笑。
洛伦稍微愣了下,心底隐约有所猜测。
十几分钟后,分院仪式正式开始。
新生排队入场时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好奇打探的目光里还残留着几分畏惧,悄悄打量长桌上的学生和主宾席的教授们。
一身黑袍的斯内普走下主宾席,将破旧的分院帽摆在四脚凳上,随即面无表情站在旁边,静静打量这群新生。
“咦?”
高年级学生有些惊讶,时隔两年不见,斯内普教授似乎温和了许多。
在新生眼底则是另外一副画面——
破旧脏乱的帽子唱着诡异歌曲,旁边那位古怪阴翳的教授,目光锐利森然,透着阴冷的寒意,仿佛要将他们做成标本。
几位小女巫干涸的泪痕重新湿润。
恐惧的阴影再次笼罩这批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