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阴城中,李渊听着众人的议论,心思有些不属。直到李世民轻轻扯了扯自己袍袖,这才醒悟。转目看看众人,原来众人已是停了议论,都在看着自己。
李渊心中苦笑下,暗骂庄见这小子害人。这才轻咳一声,掩饰了下尴尬,出言问道:“各位可是有了计较?”
众人面面相觑,感情自个儿等人刚才都白说了,貌似大将军压根就没听见。众人无奈的相互看看,终是刘文静机灵,施礼恭声道:“大将军,我等商议,此战当分兵两路,一路过黄河,绕冯翊击其后;一路则正面扣城,击其前。屈突通若出兵迎我后路,则我直击河东。若是他不动,则我等四下围城,则其成为孤城,困守其中,早晚必被擒矣。只是大家都是感觉如此分兵,只恐兵力不足,被其各个击破,颇有些行险。故而,此计还当请大将军裁夺。”
李渊微微颔首,此计与他心中盘算的完全一致。只是也是顾忌到分兵之后,兵力不足大是堪虞,这才聚众商议,希望能有个更好的法子出来。不想到最后,仍是这个局面。一时间,不由的捋须沉吟起来。
大厅中一时寂静,正在这时,忽听外面军卒来报,道是卫公回来了,而且其后尘土蔽日,竟不知多少人马在后。卫公语焉不详,士卒不敢轻易放入,这才急来相报,请大将军定夺。
众人大惊,不知这位公爷又在搞什么把戏。这自己散漫,不务正业也就罢了,可怎么总是搞些让人粹不及防的事儿啊。这出去玩都能玩出无数的大军跟在后面,若是来人是敌,那可不用说去打屈突通了,还是赶紧守城为要了。
众人压根儿就没往来者是友军身上想。这会儿,李渊的家底都在眼前,除了太原留守的那一万原先的人马外,又哪来的友军。听士卒所报,那来人似是不在少数,要说是来投奔的义军,众人可是不敢想这种掉头发的事儿。
而这位卫公偏偏又语焉不详,难道是被人掳了,这会儿是被逼迫着来谈条件的?众人心中都是这般想法,知道庄见的身份特殊,不好多言。都是面色古怪的看向李渊,等他作出决定。
李渊也是心头暗恼,有心不去管这小子,但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不说情况不明之下,万一搞出乌龙来,对自个儿不利。就算真是如此,自己随便就放弃了庄见,只怕众人也会大大寒心的。但要是理会,如果真是他被人所挟,那么提出的条件,自己又怎么应对呢?李渊大是头疼,心中已是将这小子骂了个底儿掉。要不是这小子不肯安分的话,怎会出这么档子事儿。如今强敌在前,这么一来,可把自己逼到死角了。
心中左右盘算,终是轻叹一声,起身道:“咱们且去看看再说。卫公功高德望,乃我大将,不可不救。”说罢,当先而出,直往城头而去。众人相互对望一眼,都是不言,默默的起身随着。
到了城头,往下一看,众人都是有些头晕。但见城外一队队一列列,足有接近两万人马。此刻虽是身着各异,但大阵中偶闻战马喷鼻之音外,竟是再无其他声息,显得甚是严整。这等军伍,可不是什么草寇之类的,只怕多半是不知哪支隋军所扮的吧。
而那位卫公,此刻却是立于阵前,仍然是满面的气急败坏,对着城头大骂不已。口口声声要见李渊,对于守城士卒不敢放他进来,显得甚是恼怒。
李渊刚上了城,便听到一阵刮燥,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几步走到城墙边,对下面喊道:“卫公,稍安勿躁。你后面是什么人?为何这么多人马?”
庄见正自气恼自己没了面子,大门不休呢。他在稷王山中,一通忽悠,只说自己如何在唐军中身份显耀。又劝孙华莫要再窝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儿了,不如跟他通往军中效力,也为自己搏个出身功名,以后光宗耀祖岂不是好。孙华本就有心投军,两下一说,自是一拍即合。这才盘点器械,整顿军马,将一些老弱安置妥当,随即点起大军,跟着庄见一起回来。
庄见眼见这山寨中竟是足有两万人马,不由的大喜过望。此番一次出游,竟能得了两员猛将,和这数万精兵,真是意外之喜。但等到一说二人武艺时,却是让他很是无语。孙华固然是弓马娴熟,武艺不凡。但那位史大柰史大将军,却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虽说力气也是极大,但不如罗世信远甚。那对斗大的铁锤,看着骇人,却不过是空心的,加起来不过七八十斤而已。
史大柰固然是惭惭的,庄见也是瞠目结舌。这后世假冒伪劣猖獗,不想这古时候,就有这般传统了。这位史大将军,只怕就是后世作假之人的鼻祖了。这般歪招都想得出来,很好!很强大!
庄见无语之下,却又自我安慰。虽说这史大柰不是什么无敌之将,但毕竟也是有些武艺的。更可况能得了这么多人马,自应该知足才是。于是阿Q精神再次占了上风,心情重又愉快起来,得意洋洋的带着大队而行。一路上,只是意淫着李渊看到自己这么能干,不知要怎么夸赞才好。想想到时候众人崇拜的目光,庄大少就是一阵的满足。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不打一声招呼的,就直接带着两万人马而来,人家李渊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能承受的起。结果一到城下,却见四门紧闭,城头士卒如临大敌。他又不肯跟下面小卒多解释,故而,任凭他一再叫门,就是不肯轻易开城,非要先报李渊才行,这才有了眼前一幕。
此刻见到李渊登城,连骂带比划的,将事情大概讲了一番。孙华和史大柰又一同前来叩见,李渊和众人这才相信。只是对这位公爷行事只离奇古怪,更是大为感叹。不过感叹之余,李渊却是大喜。这正逢瞌睡,便送来了枕头。有了这两万大军,先前兵力不足的忧患,已是迎刃而解。进攻河东的条件,成熟了!
将孙华二人迎入城中,李渊吩咐摆下酒席,款待二人。对着仍自忿忿的庄见,百般安抚。又使众人努力的奉承一番,庄大少怨气方解,转嗔为喜。
当下,李渊将下一步战略细细说了一遍。孙华慨然请战,愿带人直击屈突通之后,先立首功,以做觐见之礼,李渊大喜。
当下便在席上分派已定。派左统军王长谐、刘弘基,带同左领军长史陈演寿先期过河,直插梁山脚下扎住。令孙华带部分本军随后接应,相机拆掉蒲津桥,断了屈突通的后路。而大部却留在自己一方,和原本的唐军混编,一起正面监视河东,伺机而进。众将凛然尊令,撤席后各去安排。
庄见闻听偷袭,大感兴趣,这般手段却是见哥最为拿手的,当下只是要去。李渊被他吵得头疼,只得应了,却让他随着孙华一起行动,休要冒进。庄见满口答应,奉令而去。
按下李渊这边不表,单说王长谐领军直进。不过半天功夫,顺利渡过黄河,直趋梁山脚下扎住。后面庄见和孙华,带着罗世信、雄大海和史大柰,领着五百突厥兵,并一万唐军,陆续进发。不过晚了王长谐几个时辰,亦是度过黄河。
此刻已是深夜,按照孙华之意,既是接应之队,当与前军拉开一段距离,只在黄河边上扎住,等的明日缓缓而进就是。哪知庄见对这等偷袭之事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大,一个劲儿的嚷着兵贵神速,万一对方来个反偷袭,自己等人接应不到,岂不坏了大事。要歇也行,不过还是往颌阳扎住再说。这样离得双方都近,一旦有事儿救应也快。他心思里,压根就没想着救应什么王长谐王短谐的,只想着等到双方一齐进攻,也好瞅准机会,痛打下落水狗,自己爽爽。
孙华拗不过他,听他说得也是有理,便令大军连夜赶路,直往颌阳而来。这夜月光不明,厚云掩映。朦胧的月光下,一万大军静静前行。只是当大军走至颌阳与梁山分岔路时,却听得梁山方向的大路上,传来一阵的人喊马嘶之声。孙华不由大凛,心中暗自咒骂,这位卫公当真是乌鸦嘴。听这声音,显然是王长谐的军队正与人交战。这般时候,这个地界儿,要不是屈突通的人马来偷袭,那才叫见了鬼了。
当下,急急传下军令,便要带人迎上前去,救援王长谐。旁边庄见拦住,贼贼的一笑道:“孙大哥,王长谐既是败了,这会儿咱们再去万一纠缠在一起,对大局又有何益处?不如咱们分兵两路,你给我两千人马,合着我这五百亲兵,我自往屈突通大军背后去瞧瞧,抽冷子宰他一刀。你领着大队前去迎着,这样前后夹击,胜算不是更大些吗。”
他一心算计着,就是如何背后阴人,对那堂堂正正相迎,却是兴趣缺缺。孙华本待不应,但想想此人于己有恩,又是大将军的女婿。他不肯向前应敌,正好省了自己担心他的安危,不用分心照顾。又全了他的颜面,当下答应下来。自本队拨出两千人马,二人各自前进。约定一旦成功,便往冯翊之东,黄河岸边汇合。到时候自可直进蒲津,掐断屈突通后路。庄见答应,二人分兵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