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灯影稀稀。
牟言没想到俞曼还会来找他,冷冷的目光,即使在这阴暗的光线下,俞曼都能深刻地感觉到寒冷,但她却表现得很无畏,缓步走近。
在汉弥顿牟言的豪华包房内,牟言坐在茶案前,看着俞曼,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放在翘着的右膝上,镇定自若,一动不动。
俞曼虽然心里亏欠,但并不惧怕牟言,她走过去,坦然地在牟言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牟言没说话,显然是在等着俞曼开口,俞曼坐下后,沉了口气,方才抬眸,凝注着牟言阴影下面的脸,说:“我已经两个月没有牟远的消息了,今天,我来就是想……想问问你,有没有牟远的消息。”
牟言仍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静谧得令人窒息,俞曼静静地等在那儿,她不想再多问牟言,诺兰国际都给了牟氏,她现在只想找到牟远,甚至不求牟远的原谅,只想亲自对他说句“对不起”,至于他们之间还能不能重新开始,她已经不敢去想,只是心里有种不甘,告诉她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如果他真的不爱她,她也就死心了。但他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这种不是结局的结局,让她怎能死心?
良久,牟言才说:“既然俞小姐都没有消息,又如何断定我会有他的消息?”声音冷得结冰。
俞曼直盯盯地看着牟言,无论如何,今天她是来求他的,她必须问出牟远的消息,于是,她放低了姿态,声音轻柔地说:“因为你一定有办法,我知道,你恨我,但,但求你,告诉我,好吗?”
如此低声下气,是俞曼离开利物浦的第一次,上一次是俞曼四处打听父母的死因,自从老律师劝她离开,再也不要去问她父母的死因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如此低声下四过。
牟言的确有牟远的消息,就在半个月前,他也是千辛万苦才打听到牟远的下落的,只是这次他没敢轻举妄动,只是静静地留意着牟远的情况。但是,要不要告诉俞曼呢?牟言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骗过他们的女人,犹豫不定。
俞曼能猜到牟言的心思,她更确定牟言知道牟远的下落,这两个月,她不知多痛苦,简直就是煎熬,如果再没有牟远的消息,她想她一定会疯的。
牟言突然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云谈风轻地说:“对不起,俞小姐,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让我告诉你。我说过,请你不要再接近我的家人。”说完,牟言抬步要走,经过俞曼的时候,俞曼突然转身,跪了下来。
“我知道我错了,我伤害了你们,我可以不要一切来偿还,甚至,可以把我的命还给你们,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俞曼声泪俱下。
而牟言也被她这突然之举,惊住了脚步。无论怎样,让一个女人跪在他面前,还是第一次,而俞曼此举,又让他感觉到她对牟远的感情。现在他不能劝牟远回来,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俞曼能不能影响牟远呢?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爱,或许可以让俞曼试试,如果俞曼劝不回牟远,再驱逐她也不迟。
心念至此,牟言缓缓转身。
看到牟言转身,俞曼眼眸闪烁异样的光芒,宛若看到了希望。
“好,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牟言开口。
俞曼感激地溢出眼泪,一边点头,一边说:“谢谢你。”
有了牟远的消息,俞曼激动得止不住眼泪,她颤抖地找电话给Sam告诉他牟远在贵州的一个偏僻的山村,她马上过去找他。
那是一个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叫上名字的地方,Sam做了些准备,发现连到那里的火车都不是每天都有的,更何况飞机了。
俞曼根本不管会有多艰苦,只要能找到牟远,去哪儿都无所谓,再苦她也要去。
Sam只好订了票,两天后启程。
两天。
两个月都等了,这两天却度日如年,俞曼心情激动,她又十分害怕,每一次得到牟远的消息,都会发生意外,而与他擦肩而过,这次会不会呢?她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真怕她会承受不住一点点意外而崩溃。
但老天爷就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真的出了意外。
就在要出发的那天早上,Sam匆匆忙忙地赶到芷园,脸色难看得要命,看到俞曼时,又好像犹犹豫豫地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以俞曼对Sam的了解,他这副表情一定是有事。
“俞小姐,刚刚得到消息牟远在的那个县城地震了。”
“什么?”俞曼震惊地看着Sam,以为听错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由于那是个很偏远落后的小县城,很多讯息还没有传出来,但那里确实发生了六级以上的地震,目前伤亡情况还不清楚,但,但……”Sam的吞吞吐吐让俞曼意识到还有更严重的事情。
她有些站不住似的向后退了几步,跌坐进沙发里,Sam上前一步,试图去扶住她,俞曼摆摆手,“但怎么?”用尽浑身仅存的一点力气,问出三个字。
“如果牟董告诉你的是真的,那么,牟远就在失踪名单里。”Sam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直击俞曼心脏,那一刻,她仿佛感觉到胸口猛地剧痛,随后,人也没了知觉似的错愕在那儿,一动不动,足足数秒。
俞曼的样子,看得Sam害怕,他上前连叫了俞曼两声,好像才把俞曼叫醒。
“什么失踪?什么名单?”俞曼眼神涣散得令Sam惊恐,他紧张地摇了摇俞曼:“俞小姐,俞小姐……”
俞曼怔怔地看着Sam,那一刻,Sam觉得俞曼好像得了失心症。他心疼无比地想将她揽进怀里,他不懂俞曼为什么要复仇,从被她雇佣,他就唯命是从,他只忠心于她,而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她已经植入他的内心深处,在她身边的时候,他不需要判
断是非,只要是她决定的,就是对的。哪怕是看着她爱上别人,嫁给别人,他都那么心甘情愿,只要她幸福,他别无所求。
可是,现在她不幸福,不但不幸福,还落得这样悲惨,他怎么能忍受得了?
俞曼却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走,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很快,俞曼又提着行李从楼上下来,径自向外走着,嘴里说着:“一会儿要赶不上火车了。”
Sam是受过训练的英国军人,可是这一刻,他已经泪湿双目,他本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可现在,他止不住那湿润溢出眼眶。他追出去,跟在俞曼身后,俞曼上了他的车,然后转头看着Sam,露出她迷人的微笑,“快走吧,我马上要见到他了。”
Sam紧咬牙关,忍着鼻尖的酸意,上了车直奔火车站。
开往那里的火车已经停运了,Sam不知道俞曼现在到底是清醒的,还是真的糊涂,她天真地看着Sam说:“要不我们开车去吧,路很远,我们可以换着开,应该很快就可以到吧?”
“俞小姐……”
“快走吧。”俞曼根本不给Sam说话的机会,就又上了车。
Sam只好开车。
八个小时后,天色渐黑,Sam想劝俞曼找个地方住下。
但俞曼让他下车,自己坐到了驾驶位上,Sam无论说什么,她都好像没听到似的,一句话也不回答,一句话也不说,一开就是一夜,连Sam想替换她,她都不肯,就这样,一夜过去了。
天亮了,俞曼显然体力不支,因为他们不止没有休息,更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怎么行?趁着给车加油的时候,Sam买了点吃的,事到如今,他知道,只能照顾她不要出其他意外就好。
“俞小姐,我来开一会儿吧,你这样,会透支的,到时候,恐怕我们就开不到了。”Sam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劝她。
这个方法很有效,俞曼让出了驾驶位,拿着Sam买的面包,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狼吞虎咽地吃着,嘴被塞得满满的,仿佛只为了吃而吃,因为Sam刚刚说,如果不吃东西,她就坚持不到贵州了,她必须坚持,她不能死在半路上。
熬不住困意,俞曼终于靠着睡了一会儿,到了晚上,俞曼又把Sam换下来,还让他也睡一会儿,从这些表现,Sam知道俞曼并没有真的得了失心症,她只是太过伤心了,不想接受现实。所以,她一定要去看看,才能死心。Sam这样想着,到现在为止他36个小时没睡,不得不睡一会儿,尽管很担心俞曼,但他要保持体力,不然,谁来保护俞曼。
两个人就这样轮换着开到了贵州,可去往牟远所在的那个县的时候,路被封住了。
地震造成了路基被破坏,禁止所有车辆前行。
而看着那些断裂的路面,俞曼木然地呆立在路中央,任那些工作人员怎么劝,怎么拉都全无反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