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
王阳跟任哥对峙了数秒以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率先沉不住气了:“任队,我承认,刚才跟韩飞交谈的时候,我的态度的确有些偏激,也许是从警多年,跟犯罪分子大的交道太多,从而产生的职业病,但就我本身而言,并没有多少针对谁的意思,如果方便的话,咱们俩单独谈谈,行吗?”
“可以。”任哥皱眉看了王阳一眼,点头,率先向门外走去。
等王阳和任哥离开之后,房间内只剩下了跟任哥一起来的青年,还有江谦我们三个人,而江谦这个人,明显是个人精,发现事情不对,顿时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小韩,我今天过来,只是按照局里的指派,陪王阳一起,跟你谈谈案子的事,既然任队来了,你的案子也有了交接人,我就不叨扰了,你好好养病。”
“嗯,好!”在之前的交谈里,江谦始终扮演了一个老好人的角色,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不属于几个派系内的人,所以我对于他并不怎么反感,微微点了下头。
“那你们忙,我就撤了。”江谦走了两步,转身,笑着指了指地上的那份说明:“对了,来之前,我不知道王阳会让你签这个东西,而且这也不是局领导的意思。”
话音落,江谦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病房。
“最近这段时间,在这边没少遭罪吧?”等江谦离开之后,跟任哥一起过来的青年警察坐在床边,笑着向我问了一句话。
“还好。”我之前并没见过这个青年,也不知道他跟任哥的关系,所以也没多说。
“哎,看起来,你跟任队的关系不错啊,他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正带着我们在外地抓逃犯呢,结果一听说你的事,直接把手里的案子扔给了别人处理,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风尘仆仆的就赶了回来。”
听完青年的话,我顿时心头一暖。
……
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以后,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随后任哥独自一人进了房间内,对房间内的青年使了个眼色:“你回避一下,我跟他说几句话。”
“哎,好!”那个青年点点头,很有眼力的离开了病房。
任哥看了一眼我苍白的面庞和干裂的嘴唇,笑了笑:“最近这段时间,遭罪了吧。”
“遭罪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看不见希望,最近这段日子里,至今为止,直到现在看见你之后,才是我心里最踏实的时候。”我看着任哥,言语实在的回应道:“以前我进看守所的时候,发现很多犯人被捕,明明犯得案子不大,但都是一种很惶恐的样子,甚至连很多第一次犯事的小混子,都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当时我还很纳闷,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现在回头想想,我总算想明白了,他们之所以绝望,就是因为没有希望,以前的时候,我虽然进了看守所,可是一想到身后有东哥,就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因为不论如何,东哥都不会抛下我不管,可是那些小混子不一样啊,他们进去之后,连个盼头都没有,就像我这次被关在姚平,跟你们失联之后,我是真的体会到了他们那种生活状态,管教想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你,还有那些犯人,完全就是以欺负人取乐的,今天我之所以会躺在医院,就是因为跟同监室的犯人起了冲突,说真的,如果不是突然遇见了过来交流考察的殷小鹏,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在医院内自残的准备,也不打算回监室了。”
“你的年纪还小,这个社会上的很多阴暗面,你还没有真正的接触过呢。”任哥继续笑了笑:“不过今天你还真的是挺幸运的,因为上午袁琦刚刚跟我请过假,说有私事要处理,现在想来,他应该就是要过来收拾你的,如果不是殷小鹏透过于所把消息透给了我,你可能真的就出事了。”
“东哥呢,东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了吗?”
“知道了。”任哥点了点头:“殷小鹏并不认识你大哥,所以接到你的消息之后,是通过市看守所的于所联系的我,但我已经把你的情况通知你大哥了,不过因为你所处的地方比较特殊,而且因为相关程序,他不能跟我一起来见你。”
“三葫芦呢?三葫芦怎么样了?”我问出了数日来,让我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知道。”任哥如实摇头:“三葫芦被内蒙警方逮捕以后,始终羁押在当地,我已经跟对方交涉了很多次,打算把他移送回来,可是其中遇见了一些小困难,我正在处理,对了,当初在榕树大道农贸市场刺杀老冷的那个真凶,已经被三葫芦供出来了,因为三葫芦藏人的地点也在内蒙,所以那个凶手也被当地警方抓了,再等等吧,等三葫芦在内蒙的枪击案被调查完毕,我会想办法把他带回安壤。”
“他……”我嘴角抽动,想问问任哥,三葫芦最终将是个什么下场,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卡在了喉咙,我很想知道三葫芦的情况,但也很怕任哥说出的答案,让我更加绝望。
“现在三葫芦还没回来,所以事情的走向并不明朗。”任哥知道我想问什么,可也没有多说,将话锋一转:“对了,阿虎下葬了。”
‘刷!’
听见阿虎的消息,两行清泪顺着我的眼角,不自觉的滑落。
“鄂尔D斯保泰商场的案子,本身就已经砸实在了三葫芦和阿虎的身上,而这两个人,又全部都跟盛东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内蒙那边的警察也来过好多次,都想要调查你大哥的情况,但是被我给挡了回去,你大哥得知阿虎的遗体尸检完毕,就把人接了过来,我劝过他,在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让他避开风头,将阿虎低调入殓,可是你大哥不听劝,将阿虎的丧事操办的很大,你大哥说,要用最好的规格,送这个弟弟最后一程。”任哥顿了一下:“阿虎的葬礼办的很风光,可是你大哥也因为这件事情,给自己惹下了很多麻烦,虽然暂时还能处理,可是从长远来看,这些事情,全都是隐患。”
“阿虎,埋在哪了?”听完任哥的话,我的心情忽然变的很压抑,我知道,东哥选择为阿虎的葬礼大操大办,是因为阿虎临走之间,叫的那一声“大哥”,也是因为东哥那一句,阿虎可能临终都没有听到的回答。
“阿虎下葬的地点,很奇怪。”任哥呼了口气,看着我:“你也知道,自从当年房鬼子在张弘文祭日当天,掘了他的墓地开始,你大哥就把他的坟迁到了公墓的一处私人墓园内,包括大斌、子谦,也都埋在那里,可是你大哥这次以自己弟弟的身份为阿虎出殡,最终却将他埋在了扈潍的坟墓边上,扈潍当年下葬的时候很草率,埋在了公共墓园,所以两侧的墓位,都已经有人了,你大哥找到了其中一个墓地的家属,花了很高的价格,让那家人迁坟,硬生生把阿虎埋在了扈潍旁边,当时还有人劝他,说已经有人用过的墓地,风水不好,可是你大哥坚持要把阿虎埋在那里,他说阿虎命硬,能震得那座墓,还说,阿虎一定想躺在那里。”
等任哥讲述完阿虎的事情,我头下的枕头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一片,忽然想起了当初阿虎去毛跃进的金皇后偷袭冷磊,被我发现的那天。
那时候的阿虎刚刚入狱,他那天出现在金皇后,就是奔着干死冷磊去的,如果不是我出现救了他一命,后来葫芦哥又缠了满身炸.药把我们接走,阿虎可能在那天,就折在冷磊手里了。
我当时救阿虎,是带着私心的,我知道他心中对冷磊有着滔天恨意,我在接连看见盛东的人一个个倒下的时候,出手救他,是因为阿虎对冷磊的恨意,可以成为被我们利用的一把尖刀,也因为在我们心里,阿虎是一个外人,我认为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上心,最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跟这个想要利用的人产生了感情,也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虎已经成为了我的兄弟。
我想把这一切都告诉阿虎,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
我想利用阿虎当枪,但是阿虎却为我挡枪死了,东哥也想利用阿虎当枪,但是最后却宁可惹了一身骚,将要阿虎风光大葬,让他保留着最后的尊严。
我终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
或许,东哥也不是那种能狠下心来的枭雄吧。
阿虎是个瘾君子,在世的时候,几乎冰壶不离手,但我永远都忘不了,当阿振死后,意志消沉的我,去他房间里想要吸毒,他却拼了命和我打架,一心阻止我堕落的模样。
更或许,阿虎同样也不是一个能狠下心来的混子。
在我落泪的时候,任哥就始终安静的坐在床边,这还是我认识了任哥这么久,第一次发现这个雷厉风行的男人,这么有耐心。
半晌后,等我努力压制住了悲伤地情绪之后,扭头看着任哥:“二黑呢,有他的消息了吗?”
“没有。”任哥简短的两个字,将我压抑的心情再次推向了谷底,任哥也看出了我神色间的变化,但并没有隐瞒什么,继续开口道:“最近一段时间,你大哥一直在千方百计的寻找二黑,但是却始终渺无音讯,所以二黑现在的情况,同样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