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不是眼睛又差了许多,亦是这眼前的一切,都太过朦胧。我是死了么?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此的飘渺,出尘。是天堂吗?妄想!我怎么可能进得了天堂……
我感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很舒服,没有了那种干燥炙热的感觉,冰凉凉的,水滋润着我。定神一看,好像是一个极其宽阔的温泉池,像极了天上的瑶池,怪不得我会有这样的幻觉。饶是今生没有那个福分,也只能在这里享受一下了。我微微起身,疼痛的感觉立马就出来了,真的好痛,每一根骨头,都好似要断裂了。我的喉咙很干很干,我也差点喝了一口温泉池里的水。
“冰蕊,冰蕊……”
我强忍喉咙干燥,撕裂的喊着,我好害怕,突然好害怕。本来这里的美景,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恐惧的,但我心中的那一种不安全感,驱使着我。
很快,那浓雾之中,有一道倩影。她手中好像还端着一个盆子,见我慌忙的样子,就很快赶了过来。这里的温度很冷,我看她穿的很少,倒是有些担心。“冰蕊,这儿很冷……”
我虚弱的声音,好像更是让她加快了脚步,匆匆到了我的身边,才拿了件披肩,我倒是一点都不冷,就想叫她穿上。“我不冷。”
“小姐,你终于醒了,还是穿一件吧,会冷的。”
她舒眉一笑,我终于醒了?那是睡了很久么,还是说,这几天我就一直泡在这池子里……
“你说什么?我睡了多久?”
我抓住了她的手,好像有些凉了,这里的温度有多低,我倒真是不知道。毕竟我的体内有着火毒,炙热难耐在这里呆着倒还很是舒服。“嗯,半个月吧。”
我愣住,当真是有些久了。那么这么久了,尉迟哥哥又去了哪儿?他可真的是离开了我……心里冰凉凉的,被这里的气温冻住了。明明是我想要他走,为什么如今却又好想念……
“半个月……好久了啊。”
我轻轻扶额,靠在了冰冷的玉白大理石上,好凉快。可实现的心更凉了,不过这里的大理石当真非常好,呈色怕是连羊脂白玉都无法相媲美。
“是啊,小姐,血皇陛下可是找尽天下名医,才建造出了这么一
个池子。”
冰蕊没有在倔强,披上了披肩,然后缓缓蹲下来,帮我梳理半湿的头发。他的是很软,很柔,比我这虽然纤瘦,却只能我到骨头的手不知好了多少倍。我看着一双手,然后抚了抚胸前。我这火毒到底能算是拜谁所赐?归到底来说,还只是我的错。虽说寇涟这样的害我,可也是出于深爱,她为了那一念执着,可以放弃一切,而我呢?信中这样的思念,却也只好多在这里,懦弱的想缩头乌龟一样。所以说,万俟邃就算真的不爱我了,也根本怨不得她,她的狠心,已经收到了报应,而我的报应,还迟迟没有来到……
寇涟,你对爱的执着,让我钦佩,甚至嫉妒……
“冰蕊,我还能活多久?”我很直白的问,冰冷的语气,好像并非再说自己的寿命。她的手一僵,然后黯淡失神。我笑了,冰蕊,你知道吗,只要能活下来,我早就不在乎多久了。
“没关系的,你说便是了。”我虽不能说把生死置之于度外是心中明白命不久矣,也就没有多么的可怕。再残忍的现实,至少也是现实。
“医师说,您还可以活很久,很久很久……”
“够了!”我呵斥,我宁可接受残忍的事实,也不想被欺骗。我真的被欺骗伤过了,痛了,怕了。
她身形一颤,我从来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只是这样一来,我心中也是软了软,随即又是一口血。但我强行忍住,我要知道答案,就不能将它吐出来。“说……说吧。”
她哭了,泪水一点一点留下来,滴在了我的头顶,浸湿。“十年……”
她没有骗我,只是这个回答,让我心中一阵抽痛。真的只有十年了吗?甚至说,我很想问,我还有十年吗?十年,对我已经是奢望了,很美好,却又很刺痛心灵。“十年……还有十年……”
我一遍遍的默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再见他一面,十年,换一面。
万俟邃,我用我的十年,换你的一刻,你说,好不好?
下一秒,我的泪水也止不住了,冰蕊却一把抱住了我,她很想安慰我,可我却觉得身心俱疲,万念俱灰。
世界仿佛就要崩塌了,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一面?“冰蕊,让我起来,我要出去。”
我轻轻推开她,才发现身上根本没有一点力气,那么轻柔的怀抱,我却觉得无比沉重。冰蕊,求求你,让我去见见他好不好?哪怕我真的很累了,很想在你的怀里睡着……
“小姐,您不能离开这里,否则……”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现在离开,莫说十年,十天都可能保不住了。可如若现在不去见他,那这剩下的几日苟延残喘,还有什么意义?
“否则,我就会死吧?对不对。可是冰蕊,当我知道快要死了,我才真正明白,我有多爱他……”
我抽噎了,然后撕裂的喉咙,没有在愈合。我的眼前一片氤氲,很湿润,但好像全部都黑了。就像黑夜中的雨,很美好,我却看不见,更摸不着……
“小姐,你不会死的,冰蕊不会让你死的……”
冰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我已经无力偿还了。“但愿吧……”
我合上了一双眼,慢慢的,睡着了。
一个晚上,无梦,萧然。
三月后,我对尉迟哥哥说,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地方,但我依然是他的皇妃,他的……妻子。他抱了抱我,然后说,覃兮,我早就知道束缚不住你,再好的牢笼,也不过是牢笼。你若要展翅飞离,我只能折断你的双翼,可现在想想,着实是我错了。
我笑笑,然后踮起脚来,吻了吻她的唇,算是个道别吧。
冰蕊给了我一张人皮面具,易容术?我不禁有了几分兴趣,可这也不过是一个逃避的方法。
临行前,我戴上了那张面具,很清丽的一个女子,没有了原来的那一番妖娆绝美,却更显得脱俗。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衾裯,情愁。
嘒彼小星,维参与昻,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
诗经中,我最爱的就是这句诗,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奢望。抛却室家之乐,夫妻之爱也。这又怎么可能?江山终比美人重要,自古明君,没有哪一个愿意为了妻子而放弃整个社稷的,不然,也就称不上是明君。
尉迟哥哥,覃兮知道,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江山,但覃兮不想要,也不敢要。此行离开,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我只想找到我的一心人,见一面,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