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邮局人不多,出示了身份证,签字,领到一个不大不小的纸黄色包裹,上面熟悉至极的歪歪扭扭的字迹让我回忆的天平重重倾向那烟雨蒙蒙的过去。
裸体字,高中的小可爱,大眼睛长睫毛小酒窝,少女柔软可口的脖颈。她一直很爱笑。上帝,为什么要让我爱上她迷人的笑容。
飘雨的公路上车来车往,该死的雨,淋湿了过去,我不动声色的紧紧怀揣着包裹,木然的站在邮局门口,像来时那样等周而复始的公车。 wWW_ t tkan_ c○
怎么办,失而复得的初恋,最终却还是把她弄丢了。我的妍儿,妞,小猫,没办法不去想念她呢。承认吧,就算到现在,你仍然爱她,执迷不悟,如火如荼,并且一败涂地,而且你会一直念念不忘,心怀怨恨,孤独终老,直到死亡最终把她的名字从你胸口抹掉,才能安分的闭上眼睛。
见鬼。这就是现在最真实的我。无法麻醉,也无法清醒,一个独自内伤的可怜虫。
宿舍里没有人知道我和妍儿的事,也没有人觉得异样突然问起,真好,真的很好,至少在他们的感官世界里,她的每个分子依旧是我的,而不属于其他什么衰人。
抱着包裹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我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头发一股一股贴在额头,棉质卫衣和背心黏黏的贴在身上,估计都能拧出水来。出门时没料到绵绵小雨会有这样的威力,也是我自己一时兴起,想在无聊的日子找点刺激,故意没带伞,雨丝会慢慢渗透衣服,紧贴的人喘不过气来,一如现在为情所困的潮湿心境。
也许现在可以给她打个电话,我安慰的想,可以的吧,像老朋友一样问声:好!在楼道里愣了三秒钟,让朋友见鬼去吧,我对自己说,然后抱着包裹继续往上走。
拖着皮囊走到四楼,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的心很不争气的紧了一下,也许——幻想这是一场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救赎,爱心发现,嗯,也许我会给她个机会。
三两步跑到楼层夹道窗口,隔壁就是我们宿舍,把湿了一些的包裹放在窗台上,急急的转过背包,翻出手机,那句话怎么说的,搞笑了吧您呐。
是某三儿。
心黯灭了一下,却依旧高悬,因为我知道,这个电话可能和下落不明的小兔子有关。家里人,包括学校,都在尝试着联系她,或者说联系她妈妈,而她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销声匿迹。而我们三个毫无办法的热锅蚂蚁,就随着领导的回归和开学脱离了那个搜寻队伍。
这半个多月我偶尔会想,如果她现在的生活很好,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告诉哥哥呢。不记得我的号码?还是没有机会?还是觉得开始了新生活,已经没必要了?
“你一中的张阿姨说,昨天小晴她妈托人办了那个丫头的退学手续——费劲联系到的一个远亲说,她的确又结婚了,条件不错,以后她们就在上海定居、上学,不回来了。”某三开门见山地说,顿了一下:“小子啊,你就好好上课,别瞎操心家里的事儿。”
我扬起嘴角,说好,就挂掉了电话。Iamgood!不想让任何人担心,不想让任何人涉足到目前的混乱,哪怕是意识到。
我就像是一个耗尽燃料的机器人,摆着空洞的表情,徒劳的支撑起一副风光的皮囊,微笑。
注意力转到了窗台的包裹上,我可不想大咧咧的抱着它走进去,视宿舍广大闷骚寂寞党的围观于无物。猜想了几种可能,犹豫了一下,还能怎么样,我笑自己太怕疼,这就开始动手拆包裹。
里面铺了几层软纸和塑料泡垫,有一部黑色的PSP,零散的数据线和充电器,一部新的盒装手机,半张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信纸——上面是几行小猫认真的裸体字,仿佛还散发着她的体温,而映入我眼帘的,却是她清秀依旧的脸庞:
你拿给我玩的大P还你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一直没来得及送的送你还有前一阵儿我用了红妍基金五百块钱你现在急着用钱吗?不急的话过一阵子再还你可以吗?
微风夹着细雨从楼道窗口斜了进来,我依旧低着头,还像捡到宝贝一样傻乎乎的站在那里,摩挲着信纸上字迹,就像在轻抚她温热的脸颊:oh Baby That really hurts
楼道行人的喧哗惊扰了一只借光读信的发呆小老鼠,我像个小偷一样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把这些东西一个个收进包里,有点放不下的意思,但还是全被强行塞了进去——鼓鼓的,暴涨的,一如我土崩瓦解的情绪。
啊哈,这个背包是她送给我的,也许可以考虑如法炮制,给她寄回去呢,啦啦啦,还有这个她打工买给我的钱包,瞧,还有大头贴。
你瞧她笑的多甜,浅浅的小酒窝,她抓着我的胳膊,睁大眼睛,这是要吻我呢……好吧,几个月之前。
你知道么,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她不爱我了。在猎人斯道的意识里,永远保留着一块幻想余地,只要她朝我走一步,我就跑着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也许,我还可以自己跑完一百步。也许。我拿着手机想,现在就可以给她打过去,说点什么,随便什么。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一个人。
我是个懦夫。一直都是。湿淋淋的回到宿舍,脱了外衣挂起来,甩掉鞋子,光脚蹬着猴哥的铺拿了东北鸡的吹风机。自从小东北改了发型,就再也离不开这玩意儿了。
除了猴哥一如既往的霸占着小六从家里带来的折叠式小马扎和慕名而来的各种书呆子研究各种课题,其余孩子们在玩游戏,落汤鸡的归来只引起了他们对外面雨势大小的几句揣测,然后迅速各自归位。不错,这就是我想要的安宁——至少,不要再添乱。
都说新学期新气象,比较明显的气象是东北同学在几个兄弟宿舍的地位大幅提高,简直炙手可热,人气直逼当年带领一群本地懵懂青涩处男进军日本AV界的楚少。得宠的红光满面,底气十足,失宠的愁云惨淡,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不管你信不信,大老爷们之间的闺蜜情结有时候比女人还要微妙一万倍。
至于东北爆红兄弟联的原因——试想一下,有一天,你熟悉的那只普通干瘪的小鸡仔突然有了一个闪亮的拉拉队员干姐,更要命的是,这个干姐身边还有一群高挑火辣的单身姐妹。
在人际关系如此重要的社会,混在大学校园的这些个闷骚宅神老江湖怎么能不想着从中狠捞一把?有肉吃最好,没赶上,那就你啃骨头我喝汤,大不了也就是空欢喜一场。都是一没夫人二没兵的主,不怕赔不怕折,你奈我何。
另一个不太明显的气象是大鹏猪的情感问题,虎头虎脑的他有间歇性失语症,这个间歇一般是按突然遇到女孩的频率计算。据不完全统计,到目前为止,大鹏只主动跟我们班三个女生说过话,两次是收作业,一次是被英语老师叫起来练习口语。
有句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自信心膨胀且仍处于心伤不自知的东北(他不再和女王说话,而且偶尔一起上课人家一群姐妹不经意坐的离他近了,东北还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一脸清高样儿,而当有其他男生试图亲近小贺君的时候,或者她在和别人开心的聊天的时,哪怕是女生——喔,可怜的孩儿,我们几个都看在眼里,是谁在遮掩不住、眼巴巴的望着失魂落魄……为什么在八别人的卦的时候自己会不知不觉忘记烦恼呢?也许我们找到了八卦最火的原因……)率先起哄,大家煞有介事的开会,投票表决,给大鹏内定了一个——体育委员王琪琪,一个高高瘦瘦比较安静的女孩子,清爽的短发,偶尔戴眼镜,永远坐在最后一排,永远站在宿舍姐妹群的后面,不怎么笑,但偶尔笑起来,会让你感觉清风拂面,试图挽留——总而言之,这个女孩也许你不怎么喜欢,但你没办法去讨厌她。
死猪,我们知道,你喜欢上王琪琪了。东北绅士的微笑着把这个内定结果告诉大鹏的时候,大鹏也绅士的微微一笑,深情的按着娇小死鸡的肩膀说:滚!三年,你猪爷我压根儿没和她说过话!
小东北的微笑有点尴尬,但膨胀的自信心使他,你懂得,仍绅士的微笑着:“呵呵,呵呵,走着瞧……”
各种狂轰乱炸,流言蜚语,一星期之后,大鹏挎着书包拎着几个包子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在大家的注视下迅速爬到自己铺上,躺下,面对天花板思过,神情呆滞,喃喃自语:“我刚在食堂跟王琪琪说话……疯啦……都是你们搞的……”
然后死猪神经质的坐了起来,好像在问我们,又好像自言自语:“其实她人蛮好的,安静……而且长的也不错……你们觉得呢?”
随着上一届学长的离去,宿舍老三冬瓜神奇的被提拔为某社团骨干——因为实在是没人了——整天被部长部长的叫着,这小子上了领导青涩稚嫩学弟学妹的瘾,并打算就此入党,彻底从政。从图书馆借了一箱子组织管理方面的书摆在床头研究,你要不说来来咱玩魔兽啦看小泽玛利亚啦什么的,还真劝不动他了。
年纪最小却很有自己想法的六儿则和以前的同桌MM通过电话分分合合,并对隔壁班的一个女孩产生了好感。最近他有个新idea,打算租一个摄影机,请我当编剧,去秦皇岛海边拍一个MV,展示自己单薄却充满朝气的青春,顺便求爱。想想蛮刺激,我本来是支持的,如果他最后没若无其事的加了一句:能不能借妍儿姐当一下下女主角,吻戏可以借位……
淋湿的那身衣服吹的差不多了,虽然在宿舍,光着上身久了还是有些冷,只穿了一条干燥的休闲短裤,不过还好,我不怕冷。但好像仍然需要些温暖。
楚少来溜达了,探头看大家玩游戏,指指点点,东北警觉的瞥了他一眼,他回了他一眼,谁也不容谁抢了谁的锋头啊……不一会儿逛到我身后,使劲推了我一把,我没动,他退了一步,这厮尴尬的笑眯眯地说:“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