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门口的水吧要了点喝的,我抢着付了钱,就和眼镜妹挑了张桌子坐下来聊了会儿天。
至于为什么要抢着付钱,为什么要坐下来聊天,我也想不明白。原本都是可有可无的事儿,却很自然的就发生了,这就像长大以后话从我们嘴里说出来之前会自然而然的先在脑子里拐几个弯儿一样——当然,我们称之为礼貌道德。
假如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第一直觉说出来,这个世界将会多么有趣。
小时候我老爸时常教育我要学习雷锋好榜样,我就一直疑惑为什么雷锋叔叔做好事不留名大家却还都知道是他做的,口快问出来,却被老妈严厉的批评了。
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uncle雷做好事虽然不留名,却都写到了日记里。这让我小小年纪就意识到了写日记的重要性。
“最近你和红妍怎么样?”还好眼镜妹的声音没变,还是那么弱弱的,不然我真要怀疑这个人已经被偷换了。
“还好啊,你知道,有时候吵架总是难免的。”我也变得有气无力,吸了口可乐,舌尖上倒是爽快的凉。
“干嘛?你们要好好的啊,要是你俩都能再分开,我可就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爱情了。”
“额,别拿我们当榜样啊。”我抬头看了看眼镜妹,低头继续吸了一口:“话说,你怎么突然转型了?”
眼镜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奥,这样还可以么?李晨非说我这样比较好……”
“李晨?”
聊起李晨的时候,眼镜妹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声音也自信了许多。
跟外人谈论起自己的恋人,无论说TA的优点还是可爱的小毛病,人都会发自肺腑的快活起来的吧。
“说起来真挺好笑的,那天在大教室他本来没打算把纸条传给我,旁边人传错了给了我。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开始聊天儿,传来传去就熟了。再后来看不见面有点想得慌,最后干脆就在一起了。你知道我又没啥主见,他说这样好看,我就随他弄成了这样子了。”
“女为悦己者容嘛!”
我微笑着脱口而出,莫名其妙的愣了下神,却突然想起来,当年妍儿不也是为我的一句话而换衣服打扮么?
那年她才十六岁,略带害羞的走进教室,坐下,转过身来,拉拉自己的头发,歪着头向我甜甜的笑:“你说的是这样吗?”
年轻的心就那样触电,无法抑制的跳动起来了,一如我现在。
一路走来,落不定的尘埃,抬头低头间信仰的,却始终都是你浅笑的温柔。
我想小家伙一定也等我的电话等到茶饭不思吧,经历了那么多风雨,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隔阂?我来做那个宽容的人理智的人的承诺跑哪去了?死丫头现在正委屈着呢吧……
越想越惶恐,我压根没心思听对面的眼镜妹小声的讲他们的小幸福了。好不容易喝完了饮料,结束掉闲谈,在食堂门口跟眼镜妹儿煞有介事的道别了。
我匆匆拿出手机,穿行在下课的人流中,快捷键拨打了妍儿的电话。头顶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有些心焦,什么时候电话接通这么慢了?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
谁知道每天有多少陌生人牵手走到一起,又有多少前一天还甜到忧伤的恋情摧枯拉朽分崩离析?
据不完全统计,这个数字大到惊人,但基本上一直保持着动态的平衡。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每时每刻都在这座星球上的某一坐标上演,不悲不喜。
只是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是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真真切切的人生了。虽然我们已经习惯了躲在别人的故事背后寻找自己的影子,寻找那些似曾相识的感动,唏嘘之后,再悄悄回到自己的人生,继续自己未完的故事。
犹太谚语说: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的上帝就咧着嘴整整笑了一下午,估计下巴都要脱臼了——如果TA老人家有形而下的下巴的话。
整整一下午,我就在不安的等待中度过了,压根没心思再准备辩论赛的事儿。
打妍儿手机她关机,打宿舍电话也无人接听,对我来说,整个秦皇岛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就是异地恋的好处,想清静一下的话如此简单——虽然以前我没异地恋这个概念。
我只好一条又一条的发短信,期盼着收到已发送报告,至少能第一时间知道妍儿开机了。
到现在太阳快落山了,手机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手机来个电话或短信,也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
我难过的时候你在哪里?就是这么戏剧,你难过的时候我却找不到你,所以我也难过了,却仍无济于事。
归根到底我和妍儿是两个人,而有时候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心有灵犀?一线牵?我的愧疚和耐性逐渐被胡思乱想蚕食掉了。
小家伙去哪了,她又能去哪?为什么要关机?为什么这么久……
看看窗外天青色等夜幕降临,我越想越后怕,在宿舍坐立不安的踱来踱去,各种关于最坏局面的猜想蜂拥而至。
小家伙真的伤心了,坐湖边长椅上正抹泪呢,传说哥就趁虚而入,坐旁边又递纸巾又拍肩膀的,最后悲痛欲绝的妍儿跟他走了……
或者去兼职的时候某个色迷迷的编导心怀鬼胎,趁机动手动脚……
或者走在路上就被某个流氓欺负了,抢了手机,还……额额,不能再想了!我抄起放床头的杯子去饮水机弄点水,一天没喝水了,口干舌燥,嗓子要喷火。
幽暗的宿舍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大鹏和小东北窝在各自床上看电子书,这哥俩最近都迷上了早已经过气的鬼吹灯盗墓笔记。
小东北求推荐这种书是为排解自己的深度郁闷,大鹏则是完全陪着他看,斗嘴的时候好有相同的故事背景,结果也深陷了。两人甚至打算叫上我,一起去学校后边的荒地去盗墓摸金。每天睡前他们俩都要问问对方看到哪了,你追我赶,还要约好要看一起看,不然半夜亮着手机屏幕躲在被窝里正看到毛骨悚然的情节,突然感觉背后一凉,环顾四周却无人,还不把人吓个半身不遂。
看来没人和我胡闹一下打发时间了,哎,真难熬,我按着饮水机心里长出口气,不只是难受,端起水杯还没喝利索,床上的手机终于响起了久违的铃声。
我放下水杯像只兔子似得蹿了回去,欣喜若狂的拿起手机,待看清楚亮着的来电头像,一颗心却又凉了回去,怏怏的走出宿舍,顺手带上了那扇被踢得体无完肤的米黄色破门。
“喂,二儿呀?”
我们学校是个奇怪的地方,在宿舍接打电话运气不好有时会被算做漫游,月末了估计账单不对还要去通信网点查账,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在宿舍通话。
“叫什么呢,叫姐姐!”
虽然知道是老二打来的,但电话里听起来跟妍儿没什么分别的声音,恍恍惚惚让我心跳一下。
从秦皇岛回来后,老二约我出来一块吃了顿饭,她管这叫家庭聚餐。开始我还有点不自在,不过渐渐发现我们俩很聊得来,志趣相投,也许还因为她们姐俩长的像,声音有些仿佛,总觉得亲切。据二儿说她们小时候还常被外人误认为是双胞胎来着。
细说的话,妍儿要稍微高一截,脸颊要瘦一点,像个可爱的花仙子,善良纯真,温润如玉。二儿则整个人散发着珍珠的气质,走制服诱惑路线,脸稍微圆一点,笑起来嘟嘟的酒窝,是个见多识广很有魄力的纯御姐。
“啥事找我啊?二姐?”难道知道我和妍儿吵架了,特意来调停的,我有点心虚了。
“哎……”电话里老二答应的特享受,酷似的妍儿的声音让我感觉怪怪的:“弟弟呀,姐在海淀区找了工作,最近要搬家,一个人搬不了,招募年轻壮丁……”
“没问题!”这种事丝毫不能犹豫,虽然我还没完全理解这个搬家的含义:“找了什么工作啊?”
“麦田房地产,卖楼的,搬完了姐姐带你去吃饭哈!”老二学的是经济管理,不过这卖楼到底属不属于专业之内呢?
“额,应该的嘛!”
“恩,乖弟弟,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拜!”
“恩,好的。拜!”
挂掉电话我觉出有点不对劲儿了,老二是有男朋友的啊,搬家这种事儿男朋友不最应该出力的么?
难道真在闹别扭?前一阵打电话的时候听妍儿提过几句,老二从小很优秀,很多人追,但由于顾家照顾姐妹加上把爱情看得很神圣,完美主义者的老二一直没谈恋爱。在大学几经波折才遇到了神秘的Mr.right,但近期好像由于毕业工作去向问题闹的不可开交。
哎哎,自身都难保了还替别人瞎操什么心,不过跟老二打完电话,我躁动的心情安宁了许多。
我和妍儿的单纯的恋爱关系已经牵扯进老二这个家庭成员,千丝万缕的似乎浓的化不开了。
倚在楼道的窗口站了一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月亮低悬头顶的天上,看着窗外逐一亮起来的路灯,突然感慨这个世界安静的如此美丽,许多往事一并涌上了心头。
这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儿,突然感觉这么活着好幸福,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我是这样浅薄,善变,任性,冲动,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却又能如此幸运的拥有现在的一切,不该感觉知足么?
好傻啊,一个男人自个儿站在窗口悲春伤秋,我笑笑自己拿出手机,今天第N次拨打了妍儿的电话。
电话在第一时间接通了,爽快到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浅浅的呼吸后,一个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干嘛!?发那么多垃圾短信干嘛?烦死了你!”
现在妍妞发飙的声音听起来让我如醉如痴,激动到魂不附体,正不知所措中,小家伙顿了一下,声音有小小的抱怨:“说话儿啊你可?”
我心里是憋着气的,但现在面儿上可不敢显山露水,试探的叫了一声:“妞?”
“别叫我妞,谁是你妞!”小家伙突突的没好气。
“如是我妞……还生气呐?”
“没啊,生什么气呀,我今天玩的可开心了!”
听妍儿这么一说我有点失落,倒像无耻的期盼着她多么难受似的:“那你干什么去啦?手机一直关机……”
“我手机放宿舍充电来着,下午去淘乐城逛了……”电话里妍妞轻描淡写:“回来刚开机没一会儿你就打过来了……”
淘乐城,充电,故意的吧,哼哼,冷战时期跑出去玩,吊我整整一下午,这丫头学会耍心机了。
“以后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关机,听到没?”嘴上这样说着,我心里最想问的却是,死丫头你跟谁去的?
“切……为啥?为啥要听你的?就不……专制的暴君!”
小妞义愤填膺的声音和口气让我心猿意马,大脑里浮现出的是她起伏的胸脯和温润的小嘴儿。
顾不得肉麻,我对着电话死皮赖脸地说:“宝贝儿我现在特想亲你,就让我亲亲吧……”
“不!色狼,没个正形儿,说正事呢!”
“亲亲吧……好一阵儿不亲了……”我拿着手机猥琐的转着眼珠,坚持不懈,流氓就是这么炼成的。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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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吧……”
“哼,你还没求我原谅你呢!”
“原谅我吧……不过你还记得咱们到底为什么吵起来的吗?宝贝?”我试探着叫。
“这个……比较乱了,可你是男人,说好要让着我的,说话不算话!”小猫有点抱怨,又有点撒娇,我算松了一口气,红色警报解除。
“恩恩,宝贝我反省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我顿了一下,望向窗外安宁的校园夜景,柔声说:“妞你知不知道,打不通你电话,我坐立不安了一下午,难过死了……”
“你还说,死木头!”电话里妍儿声音委屈起来,完全回到了我的宝贝妞状态:“挂掉电话我就希望你能马上打过来,我想你怎么可以那么说我,我明明那么在乎,而且拍一天照真的好累的你知道么?”
“妞……”我轻轻的喊了一声,心随着妍儿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等啊等,熄灯了,你没打过来,等了一晚上,你没打过来,再等了一上午,你还没反应。我难过的两顿饭都没吃,最后真真看不下去了才拉着我出去连吃饭带玩的。你这个木头!打个电话就那么难呀!?”
“妍儿……”
“干嘛?叫我又不讲话,手机可计着时呢。”
“我喜欢叫你——你知道么,木头爱你,爱的心都软软的了……”
“死小子你不要脸!那是我讲过的台词!”
“是么?嘿嘿,宝贝,我想抱抱你,快快让我抱抱……”
“恩,好吧,给你抱抱……”我们拿着手机在各自的城市安静了片刻,享受着那穿越时空的拥抱,窗外明月高挂,天涯共此时,半晌,小家伙又叫我了:“臭。”
“恩?”
“你会解梦吗?”
“做什么梦了?”我既不是周公,也不是佛洛依德,更不是彪哥,哪会解什么梦。只是好奇小家伙的脑袋里能制造出什么梦境来。
“说了你可不能笑我……”
“说……”
“我梦见咱俩在教室干那个,你还很坏的很坏的把我手给绑上了……”
小美妞这句话瞬间把我的中枢神经送到了天堂,顿时我热血沸腾了。苍天有眼,这么些天的干旱啊,终于要来一场云雨了:“这个梦是说……妞咱们到底还有几天见面来着?六天!?是吗?还是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