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高挂,龙凤烛上喜成双。
这一抽礼,虽然带着怪异的气氛,但还是冲淡了原本低迷的气氛。
养好了伤的荣乃耶和哥舒王妃,甚至七十二峒的峒主们都来参加了,席开二十台,只有苗人们坐在席间,百里凌风之事象征性地出来说了些祝福之词,便没有再多言语地离开。
他对于婚宴的酒席倒是并不算苛刻,准备了不少鸡鸭鱼肉,甚至粤东运来的海鲜。
所以,整个席面看起来还是很丰盛的。
但是整个席间,气氛还是异常的沉闷,连新郎官奎木耶也是一脸木然、不见半分喜色的模样,直到荣乃耶喝多了闷酒,开始拉着人喝酒,酒席之上这才慢慢热闹起来。
苗人尤其能喝酒,到了酒席中尾声的时候,酒席之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有人大笑、有人大哭。
平宁公公看着那一片混乱和鬼哭狼嚎,眼底闪过一片轻蔑的光:“这些南蛮苗子真是不知所谓。”
百里凌风倒是不太在意地道:“不必理他们,由着他们去罢。”
只要不出乱子,他随他们折腾。
随后,他转身离开。
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人影,瞬间愣住了,他急急忙忙几步追了过去。
平宁公公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只能赶紧跟了过去。
百里凌风终于看清楚那前面红灯笼下的人影,便忍不捉了一声:“喂——!”
那人影步伐一顿,随后转过头看了过来:“大帅有何吩咐?”
百里凌风瞬间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瞪大眼:“是你?”
秋叶白正与百里初两人在这园子里漫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百里凌风的声音,她便转过身去看向他。
却见百里凌风一副见鬼的样子。
她有点纳闷:“大帅?”
百里凌风愣愣地看着红灯笼下她白皙隽美的容颜笼上一层柔和艳丽的光泽,他的心脏蓦然地跳乱了拍子。
脑海之中亦是一片混乱。
但很快一道声音就如一桶冷水当头泼了下来:“如果大帅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下官和大人还有事情,便先行一步了。”
百里凌风这才注意到在秋叶白身后还站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但是方才他只顾看着秋叶白行路,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那一道虽然披着素白的袍子,却仿佛融入和暗夜一般散发着冷诡气息的人影,或者说那人根本就是黑暗凝成的人形。
如果秋叶白像是一道明月光,那么那个男人就是光后的黑暗,让他只感觉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和不自在,如芒在背。
“叶白……。”
“嗯?”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愈发地觉得奇怪,这人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
百里凌风收回了手,还是摇摇头,勉强笑道:“无事,只是想问你们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这里得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后日就启程,所以才赶在今夜举行婚礼。
秋叶白点点头,淡淡一笑:“有劳殿下挂心,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如果百里初还没有醒来,她就直接将他打包上车去。
百里凌风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百里初看着百里凌风那样子,唇角弯起讥诮的笑容:“告辞。”
随后他转身便拉着秋叶白离开。
秋叶白见百里凌风无事,便朝百里凌风点点头:“告辞。”
看着椅的灯影下秋叶白和百里初远去的背影,百里凌风神情里闪过一丝阴鹜。
平宁看着百里凌风的目光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的背影,便有些奇怪地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百里凌风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道:“叶白……秋叶白的背影,我知道在哪里见过了。”
平宁一愣:“嗯?”
秋监军的背影怎么了?
他们不是时常看见她的背影么?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一字一顿地道:“上元节第二日,在梅苏的地盘上,我看见的那个赫赫女子的背影,和秋叶白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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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宁有些惊讶地挑眉:“不会罢?”
他是知道自家殿下一直在暗中追查那个女子,但是一直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但是秋大人是男子,您看见的难道不是女子么?”
平宁一脸茫然地看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沉默地看着那飘荡的红灯笼,好一会才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唯一清楚的是秋叶白一定就是那个人。”
如果不是这红艳的灯笼晃荡出一片相同的光影,他也不会忽然间发现秋叶白的背影竟然这般的……熟悉,熟悉到让他瞬间将他的背影和那个上元后夜看见的赫赫女子重叠。
但是……
秋叶白到底为什么在新婚之夜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实在让人费解。
…………
秋叶白自不知道百里凌风心中那般百转纠结。
她正牵着百里初的手一路晃进了人少的竹林间,竹林里也挂了许多漂亮的灯笼,悠悠荡荡地在空中晃荡着。
“这四处红灯笼高挂的样子,让我想起咱们成亲的时候。”
秋叶白站在竹林里看着那些美丽的灯笼,含笑伸手轻触过那柔软的流苏。
百里初闻言,微微弯起唇角,伸手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嗯,说来,咱们成亲也快一年了。”
她想起什么,噗嗤一声轻笑:“我可还记得你一身红色嫁衣的样子。”
百里初伸手拿起她一束柔软的发丝,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穿着嫁衣的模样?”
秋叶白一愣,随后莞尔一笑:“当然记得,历历在目。”
她最记得大婚那日抬首之间,便见那梅林中长身玉立的青年,玄衣玉冠,他容色如玉,眉目如画,精致非常,那一双原本如无边子夜一样的黑瞳,也倒映了月光,似流光溢彩,隐约似坠了满天星河。
记得他单膝一个跪,道——你可愿嫁我,与我执手共行,白首不相离。
她看着他:“你呢,你可记得那日我的样子?”
百里初垂眸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雪白面容,幽凉魅眸渐渐温如水,他伸手轻抚过她细致的容颜和纤细的颈项,低头慢慢地吻上她柔软的嘴唇,轻声低喃道:“永世不忘。”
记得他的新娘,秀眉明眸之上染了绒薄的粉黛色,明丽而柔软。
记得她腰肢柔软,记得他掀开她的盖头时,她明眸中隐含的浅浅水光,如温柔的月光照亮他的黯淡冰冷的一生。
……
林中鸳影成双,轻怜蜜意,林外孤影黯淡,夜寒霜凉。
云姬远远地看着远处那一双璧人交叠的身影,她无声地笑了起来,笑自己的多情反被无情误,笑自己的执迷不悟,亦笑自己不能放下,却忍不住……泪如雨。
……
夜色渐深
秋叶白靠在百里初的怀里静静到底看着满天繁星,忽然道:“你真的打算让她在那里这么一直看着?”
百里初淡漠地道:“既有人愿意在那里放哨,为何不允?”
她轻叹了一声:“阿初,这是你的仁慈么,我看是你的残忍。”
他们早就察觉云姬远远地站着在那里,像木头人一样。
如果是平日里的阿初,只怕他早就斥退云姬了。
但是这一次,他任由云姬这么看着,看着他和她的轻怜蜜意,看着他们在一起赏月观星。
他对她所有的温柔,都会如刀子一般凌迟着云姬的心罢?
她能明白云姬的心情,明明对所有女子都不假辞色的人却对另外一个女子这般温柔以待。
“治病用重典,有些人认不出清楚事实。”百里初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除了对秋叶白之外,他对任何女子都没有耐心。
秋叶白知道他最烦有人这么盯着他,尤其是女子,她也觉得在别人面前秀恩爱这种事实在有些不自在,便低声道:“咱们还是回去罢,你要实在不想看见她,打发云姬走就是。”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道:“还有些事情也许需要用得着她。”
秋叶白一愣:“什么事儿?”
“风行司云号的人听到了些有趣的事情,现在还不好判断,还需要收集一些证据,若是让本宫知道就还有些蠢物参与了叛国的行为,呵……。”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
她闻言,若有所悟,原来云姬一直在这里是这个原因。
“回去罢。”百里初道。
秋叶白点点头:“嗯。”
他们走了以后,云姬也会自行离开罢。
她暗自轻叹了一声,云姬看起来不是愚蠢的人,她迟早会明白的。
两人携手离开。
秋叶白留意到他们离开的时候,隐约还可见云姬的身影远远地这么站着,仿佛是刻在竹林间一道黯淡的灰影子。
……
云姬有些木然地看着那一对璧人消失在林间,她知道殿下的修为,一定会知道她在远远地看着。
可是殿下……一点都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情面。
让她那么清楚明白地看见自己的——无能为力。
云姬闭上眼,一行泪水滑落脸颊。
而她亦不曾留意到,另有人将她孤寂萧瑟的身影看在眼底,陪她站了半个时辰。
双白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看着云姬的背影,轻叹了一声,正想走过去,却不想忽然被一道飞奔的红色身影狠狠撞了一个跟斗。
“哎呀,好狗不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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