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熙儿有些头疼,她一向是不喜欢参与别人感情纠纷的,可绿芜与她甚为投缘,又对她百般照拂,是除了欣荣以外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女子了,她实在不愿看到这个单纯而又智慧的女子遇人不淑!
她深深的明白,一场失败的感情对女人的影响有多么巨大。
她不愿,也不忍心看到这个女孩踏足后宫,成为那些永远等待,不见天日的女人们中的一员。
她不能想象那样的绿芜,褪去青色长衫,换上绫罗绸缎,淡去檀香阵阵,换上浓重花香,会是怎样可惜的一幕场景!
有些女子,被从小教导成适合后宫生存的模样,就像容妃!
可一心向佛的绿芜,只适合简单的生活,不该被后宫的血腥和无情玷污!
“我小时候听过一首诗,隐约记得是这样的,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弃捐箧奁中,恩情中道绝……”
莫熙儿的声音在这烛光掩映下,颇为寂寞,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以你的聪慧,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绿芜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我和她们不一样!打从第一眼看到他,那个股桀骜岸的身影便如同烙印,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里。
我不爱他的江山,不爱他尊贵的身份,不爱他英俊的相貌,我只是爱他,像寺庙前摆摊的穷苦夫妻,不因生活的窘迫而分离,也不因年老色衰而嫌弃。”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那是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开始想要靠近红尘俗世,接近最真实的幸福!
莫熙儿失笑,有些心疼这个从未真正自由的女孩:“你说你同她们不一样,可是在她们眼里,自己和你们也是不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在皇帝眼里,所有女人都是卑微的,区别只在于美貌与否,或者有无利用价值罢了。”
“可是我……我爱他,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喜欢他了,这种感觉你懂的,是不是?”
绿芜抓着她的手,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你一定懂,我对陛下,就好像你对夜将军,是一样的。”
莫熙儿抽出手,又反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一样,也不一样!我和夜星辰,算是患难与共,彼此心动,两情相悦。
虽然外面有无数的误会和隔阂,可是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便再无纠葛,你和陛下呢?他喜欢你吗?他对你好吗?他对你承诺过什么吗?”
“他会的!”绿芜说了句什么,又垂下了头,声音低了下去,“他会喜欢我的。”
原来再聪慧的女子,一旦心动,都会变得盲目!
莫熙儿很想犀利的说些什么,可是面对绿芜,她说不出口!
绿芜身世可怜,虽没有受过太多苦楚,可是也从未接触过这么复杂的世界,她从心底不愿意看到这个世界上多一个被污染的人,像绿芜这么有赤子之心的女孩,不该被伤害!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莫熙儿很想说些什么,但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她,让她束手无策。
“也许你是对的!”绿芜似乎被说动了,抬起头,笑容苦涩,“原是我痴心妄想了。”
“不是……”莫熙儿见此,竟无言以对,“不是你不够好,也不是你配不上他,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好了,我累了,咱们歇了吧。”绿芜
似乎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擦过熙儿的身子便回了自己床上。
莫熙儿看着身边冷冷的空气,一时心头苦涩难咽。
在距离天宇国京城千里之外的边陲小镇,一个身披斗篷,长身玉立的身影出现在了讨伐三大部落的军营里。
刘乾坤一身戎装,这些日子里的操持让他长满了胡子,只是一双眼睛仍旧亮的吓人。
此刻他牢牢盯着来人,有些狐疑:“你说你是陛下派来的人,仅凭你一人所言,叫本副将如何信你?”
来人脱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消瘦的脸,青色的胡茬让他更显得阴郁:“在下李青峰,翰林言官,此次奉陛下旨意秘密前来,乃是为了襄助刘副将成就大事。”
刘乾坤闻言更是不解:“你说你是陛下的人,可有凭证?”
“这个自然。”李青峰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只黑色的判官笔,轻轻旋转,那支笔竟被转开,内里中空,掏出里面的字条交给对方:“刘大人看了这个,自然会明白。”
刘乾坤似信非信的接过纸条,面色微变,屏退左右,又不敢相信似的再三查看,确保不是自己眼花,看向对方:“这是……陛下这是……?”
李青峰轻轻摇头:“陛下运筹帷幄,所思所想非你我能懂,刘大人,咱们做奴才的,只需按照陛下旨意来做便是了。”
刘乾坤倒吸一口冷气,捏着纸条竟有些微微颤抖,来回踱步,半晌,犹豫的说道:“可是陛下何故,要对将军动手?”
原来那纸条上写着是:天宇龙恩,流散部落,由卿招降,事成之后,缚夜星辰回京。
短短数语,竟是要将兵权回收,可夜星辰一向忠心耿耿,若是皇上要释权,大可不必这般麻烦,究竟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陛下要将三大部落从剿灭改为招降,还要束缚将军回城,难道不怕……
想到这里,刘乾坤已是一头冷汗。
李青峰早将他的神色细细看在眼里,自然也有了一番思量,考较之下道:“刘将军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你我二人对圣上来说意味着什么,皇上吩咐的事情若是办得妥当,自然顶戴加官,可若是……”
他笑了笑,声音干涩,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刘乾坤心中明白,面上也缓和了几分,却还是有些不娱,陛下若是没个交代,就则有让自己绑了将军回京,莫说满朝文武不服,只怕天下人也要唾骂自己。
将军战功赫赫,保家卫国,陛下若只是为了夺回兵权,那真是让天下臣民寒心了。
自己虽与夜星辰政见不合,到底都是铮铮男人,有什么话自可当面锣对锣鼓对鼓说清楚,何必来这套虚头巴脑的东西,脏!
李青峰继续诱惑:“再者说,副将能力不在夜星辰之下,何以这么多年都不被重用,大帅只知是江淮把持朝政,欺压幼主,将大帅才华束之高阁,焉知这之中没有夜星辰的推波助澜?
须知,那江淮与夜星辰可是舅甥,二人一个把持朝内大小事务,一个手握天宇重兵民心所向,二人如有异心,你我今日这般推诿,不肯动手,只怕日后万事难辞其咎!”
这席话竟是将忠心耿耿的夜星辰影射成了通敌叛国、欲有不臣之心的乱成贼子,可刘乾坤听了,却觉得颇有道理。
自他内心深处,早已将夜星辰视为对手,此次围剿行动,如果没有夜星辰,那么自己一定是大权在握的将军,如今却只能做一个小小的
副将,实在好不痛快!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作为自己铲除异己的遮羞布,来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
“不知陛下派先生前来,可是有所妙计?”刘乾坤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带着颤抖,不知是激动,或是兴奋。
李青峰笑了,“你且附耳上来……”
这个时候的同福客栈,显然热闹得多!
阿瑾穿着一身男装,配上她精致的脸蛋,倒也英气十足,她站在备好酒席的桌子前,时而看看楼上,时而整整桌上的饭菜,有些不安,有些焦急。
夜星辰好整以暇的坐在窗前的老位子上,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余光盯着楼下的女子,已经一刻钟了,对方要等的人还没有出现,想必这贵公子又有新计划了。
“吱呀”,门开了。
姜维一身白衣,翩然而下,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曳,俊朗的面孔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恭敬的对身后的老者说道,“老师,这边请。”
阿瑾理了理头发,偷瞄了一眼姜维的脸色,挤出一个笑脸,拉开凳子:“何老,我已经备好饭菜了,快趁热吃吧。”
说完,看对方没有异议,又低声接了一句,“姜维哥哥,你也坐下吃吧。”
原来那神秘的公子哥叫姜维!
夜星辰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神色捉摸不定。
姜维脸色僵了一下,却转瞬即逝,笑着点点头:“有劳了。”
说着,照顾何老坐下,自己唤了阿福过来,四个人围成一桌,开始用膳。
阿瑾时不时偷看着对面那张俊朗的脸,咬着筷子,一脸纠结。
姜维倒是神色如常,时不时还替老者布菜:“老师,您尝尝这个。”
阿福是个粗人,只知道埋头吃饭,哪里顾得上桌上的小小波澜。
气的阿瑾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了他一脚。
阿福吃痛的叫了一声,果然引起众人侧目,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看向阿瑾,罪魁祸首却一脸“不关我事”的神情,让他好不吃瘪。
姜维皱了皱眉,放下碗筷,“我吃饱了,出去走走,几位慢用!”
“哥哥……”阿瑾也放下碗,站起身跟了过去,“我跟你一起走。”
“不必了,我想到今日还有个地方要去,你不适合跟着我,呆在客栈也好,若是觉得无趣,叫阿福陪你出去走走便是,他那里有银子,想买什么便买吧。”
姜维安排的天衣无缝,竟让对方无言以对。
阿瑾嘟着嘴巴转过身,看见阿福吃的酣畅淋漓,满桌心意都便宜了这个家伙,她愈看愈窝火,甩了袖子拂袖而去。
“阿瑾,等等我。”阿福还没吃饱,见状赶紧咽下嘴里的饭,向老者点点头,顺手抄了两个馒头追了过去。
何老一个人坐在原地,淡定的很:“年轻人啊!”
夜星辰看着这一行人,勾起了唇角:老者看着最受尊敬,可那叫做姜维的年轻人竟能在长辈未吃完的情况下离席。
还有那叫做阿瑾的年轻人,没有认错的话,对方应该是个姑娘,女扮男装,可以理解为方便行走,可换个角度,也不失为掩人耳目的好办法。
至于那个阿福,想必只是个武夫,所以这四个人之中,自然以姜维为尊。
他默默的将这些全部理清,看了看姜维的方向,放下一锭银子,悠悠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