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府内,汐之邀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没有点灯,借着月光敲敲走近床边,那里,幛缦缭绕,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影。
她似乎睡得很沉很香,清浅的呼吸声挺起来正做着好梦。他却不知道,幛缦内的“王妃”,正控制着呼吸紧张的要死。
该死的,汐之邀好几天都没来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真是流年不利啊,主子啊,主子啊…
汐之邀轻轻的坐在床边,没有掀开那床缦,隔着床缦,就好似隔着彼此的心,他惆怅,却也不打算让彼此清晰。
哀叹声,从他身上传出来,一双幽深的凤眸,此时却带着无尽的言语一般,无法诉说。
“云儿…”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若真是睡着的人,绝对不会听到,“这几日,你过的可好?这几日我很忙,忙到每日除了皇宫的事情,就是想你,云儿,我该怎么办?”
所有的计划,都到了关键时刻,他布局十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可是为什么,他却迟迟无法走出最后一步,每当想要收网的时候,他脑海中便会闪过云儿的样子,云儿在伤心,在失望,她控诉他对她的利用,对她的隐瞒,他受不了她眼底的恨意。
所以,他开始犹豫不决。
母妃说,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女人,是用来疼用来宠,但是,不是用来放在心底的,女人,永远不能成为阻碍。
母妃还说,若女人成了阻碍,那就只能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再的因为云儿改变了计划,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为了云儿开始变得犹豫不决,曾经也想过,干脆杀了她或者忘了她,可是,他做不到,将她掳了来,本是要绊住她,可是如今怎么觉得,像是连他都一起绊住了呢。
他一次次的催眠自己,不能被她干扰,不能被她困惑,最近更是刻意的疏远她,可是,每一次闭上眼睛,浮现在脑海的都是她,就连做梦,都是她。
该死的,小时候的那画地为牢,难道真是把他困住了?
“云儿…你若不是云沧澜,该…多好?”缓缓摊开自己的右手,宽厚的右手手心,一抹红色的影子,在月光下闪耀了起来,那手心中,一支羽翎,盛开着自己所有的毛发,如真的一样,一根一根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切。
那是,他从生下来就带着的印记,原先是一支收起的羽翎,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就变了样子。母妃说,那是一个记号,他必须君临天下的记号,会有一个女人,是他的阻碍。
然后,天下便有了“火凰”传言,他便知道,那个火凰就是他的阻碍,然后,他见到了泪天颜眼角的印记,见到了水冥含手腕的印记,更知道,还有几个人在他不知道的部位上,也有这样的印记。
所以,他茫然了,他要君临天下的印记,让他茫然了。可是从小被灌输的宏愿,他不可能就如此放弃,他们布置了十几年,母妃更是在津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偏偏就是为了,他君临天下这个愿望。
再然后,他洞悉“火凰”天言。
火凰降世,七凤伴生,羽翎齐聚,水火相融,傲戏苍澜,天下归一
傲戏沧澜,傲戏沧澜
云沧澜
火凰就是云沧澜,那个要天下归一的人,竟然就是云沧澜,是他的云儿,在他手心画下牢笼的,云儿。
而她一点一点展现出来的才能和智慧,更是让他确信,他动心的女子,竟然就是他此生最大的阻碍。
他双目痴痴的望着幛缦内的身影,目光越来越矛盾,越来越不舍。
不管怎样,事情还未到最后,他不会伤害她,却也不会放弃她。
床上的“王妃”心口都快蹦到嗓子眼了,不敢动不敢呼吸,心惊胆战的看着床边男人的身影,心里暗骂自家的主子,更是祈祷,这个男人快走吧,快走吧。
可是,汐之邀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竟然还开始脱起了衣服。
“王妃”连死的心都有了,妈呀,不会想要这个时候跟主子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吧,天啊,他不是主子啊。
汐之邀其实没这么猥亵的想,他只是想要像以前一样,抱着她睡,每次抱着她,他就会很安心很满足,这几日很累,他只想从她这里获取一点点温暖而已。
坐在床上,他脱了鞋子,因为怕吵醒她,所以他脱的速度很慢,也很轻,正好,给了一些人时间。
“有刺客,有刺客,抓刺客…”
突然,院子外响起了侍卫的喊声和奔跑声,然后,便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小绿猛地推开门撞了进来,“王爷,外面有刺客︕”
汐之邀看看床上的人影,微微蹙了下眉头,又迅速把方脱下来的鞋穿上去,大步朝门外走去,“关上门别吵醒王妃,好好保护王妃”,在这个关键时候有刺客…
出了院子,果然有个黑衣人,正被王府的侍卫包围着呢,那黑衣人出手狠辣,招招不留情面,已经伤了好几个王府侍卫了。
“来人,将他拿下︕”不管是来杀人的,还是来打探的,这个刺客都不能留。
与此同时,一道黑衣人影蹑手蹑脚的进了王妃的寝室,偷偷的看看外面的打斗,朝着床上轻声喊道:“云琴,快出来︕”
床上的“王妃”猛地坐起身,一把掀开床帘跳下床来,“主子啊,你要是再不来,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沧澜摆摆手,“行了行了,赶快穿上夜行衣,然后出去接应云棋,小心汐之邀发现”。
云琴二话不说,脱了那一身怪异的女装,利索的换上一身夜行衣,然后便迅速的从窗户飞了出去,沧澜看着他离去,自己也换了身衣服躺进了床中。
王府的侍卫越来越多,云棋不能出武器也不能用毒,渐渐的便落了下风,突然,又窜出一个人影来,顿时将侍卫们的包围圈大乱,二人再也不恋战,在所有人还未回神之际,向着黑暗之中逃窜而去。
汐之邀背负着双手,看着两个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再看看后来的黑衣人窜出来的方向,突
然脸色变了一下,身子急促的朝着沧澜的房间而去。
“云儿︕”一进屋,汐之邀便大喊,床上的人儿嘤咛一声,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一只白皙的小手撩开床缦,睡眼惺忪的盯着汐之邀,“怎么了,大半夜的喊什么呢?小爷要睡觉︕”
汐之邀大步走到沧澜面前,仔细查看她的周身,“云儿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沧澜听得一头雾水,“汐之邀,你发什么神经呢?”
汐之邀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她没有任何的损伤,那两个黑衣人不是来刺杀云儿的,那就只可能是…
“方才有没有来过?”
“谁来过?”沧澜疑惑的问道。
汐之邀不答,双眼深邃中带着探究的看着沧澜,想要从那双清亮的眼睛中,看出什么,可是,好似什么都没有。
“…没事”,半晌,他才缓缓的道:“没事了,外面凉,快些进去睡吧”。
他自己,却是起了身子,朝着房外走去,本就满腹心事而又矛盾万重,如今更是好似背上被压了些许的重量。
沧澜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哀叹了一声,便重新钻进了被窝之中。
寒冬更深了,再过几天,便是年关,可是两陆七国如今的局势,人心惶惶,年关将至都激不起百姓的喜悦心情,或许,这是一个难过的年关。
七国越来越混乱,汜国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亡国,可是汜国太女依旧没有踪影,老皇帝病危,汜国朝政已经如同虚设,军中更是没有一个主心骨,不少的将领竟然早早的打开城门投靠了津国,照这样子下去,汜国不到年关,就会亡国。
沣国经济依旧萎靡,无数的商行倒闭,沣皇忙的浇头烂额,自然是顾不上汜国的事了。
七国不稳,就连七国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商行”也出了乱子,“风云商行”因为云沧澜的消失,逐渐不稳,近日更是频频有店铺倒闭甚至发生火灾等状况,公子锱铢分身乏术之际,更于青楼之中同别人争夺一花魁而被人打伤,据闻性命危在旦夕。
这一切,沧澜都不知道。
这一日,竟然下起了小雪,这对于相对于温暖一些的津国来说,无疑是让人高兴的,这样的雪,他们可能几年也遇不上一次,也因此,白雪还未积满大地的时候,津城的百姓已经早早的就出来了,打雪仗,堆雪人,处处透着欢心和欢乐。
沧澜看着王府中玩得不亦乐乎的几个夫人和丫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恐怕是最后的一方欢笑了吧。
然后,她起身,一步一个脚印,留在雪地之中。
那离去的身影,带着三分决绝,七分清冷,屹立于一方白色天地之中,圣洁的好似这初雪,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傲然和风华,这,就是她,云沧澜。
无法掩饰的那一分气度和气息。
汐之邀隐忍如此,筹谋如此,该是早就出手了,可是,他却迟迟不动手,看来,只能逼他动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