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秋霜华哼了声,眼神凶狠,“快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琉璃歪过头,和水石乔默契的交换了下眼色。那神情,忽然让秋霜华感觉紧张。
正要说点刺激的话,琉璃却点头道,“好啊,让你死个明白。可是,从哪里说起呢?”她按按眉心,似乎很发愁,犹豫了片刻才道,“就从你的身世说起,可好?”
“我的身世?呵呵,比不得你水大小姐,不过孤苦二字而已。”秋霜华自嘲地冷笑。
“孤苦?你是说,不知什么样的狠心爹娘,把还在襁褓中的你,丢弃在了石夫人家的门前吗?”琉璃微微一晒,“想必,你没有见过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孩子,没有尝过沿街乞讨的滋味,并不懂得仓皇无依的感觉。你只是无知无觉的在竹蓝里躺了一夜,然后石夫人就把你捡了回去,从不缺衣少食,总有屋舍容身,还有慈母爱护。生病有药医,寒暑有衣换,呵呵,这就叫孤苦了?你还真是习惯装可怜、博同情啊。你这么说,置石夫人于何地?她疼爱你一场,就落得你这‘孤苦’两个字!”
“琉璃。”水石乔轻轻摇头。他明白,琉璃是为他娘不值,可现下不是激愤的时候。
“好吧,孤苦的你被养到了七岁。你的身世,石老夫人从没有瞒你,于是你愈发乖巧,惹人怜爱,成了石夫人的心头肉,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倒比人家的正经儿子还要更亲近些。也难说,闺女是娘亲的小棉袄么,第一贴心人啊。可倒霉的是,某天你被拐子跑了。”琉璃略整了整心绪,继续道。“拐子见幼小的你已是个美人胚子,兼之聪明伶俐,就想把你带到大城市的那种地方,得个高价。可多么险恶的环境也架不住你人机灵啊。半路上趁着拐子不备,磨断绳子跑掉了。拐子发现了,穷追不舍。你慌不择路,只往深山里逃,结果被逼到悬崖边。那时你才多大?七岁啊,就已经贞烈异常,宁死不屈,直接跳下山崖。只怕,嘴里还喊着:娘亲,咱们来生再见!”
“你尽管讽刺好了。”秋霜华哼了声道。
“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话本小说或者戏文乐舞中,人掉下山崖,总是死不了的,而且还都有奇遇。”琉璃同样哼了一声奉还,“你也一样。不但没死,还被一对老夫妻救了。这对老夫妻并非普通农人,而是气质高华,识文断字,是因乱世而隐居的耕读之人。你伤得很重,足足养了两年才好。在这两年里,老夫妻把你当亲生女儿那样照顾。还真的认你为女。所以,你虽然心系石夫人,却没有忍心离开养父母,编了个孤女的故事,留在二老身边。哦,对了。这对夫妻姓秋,你甚至改了他们的姓。你心里想着,石夫人毕竟还有自己的儿子,可秋氏夫妻却孤苦伶仃,深山寂寞。但你一边尽孝。却从来没有忘记过石夫人的养育之恩。只怕,还日夜焚香祈祷,祝她老人家长寿安康来者。”
“知恩图报,可有错吗?”秋霜华反问。
“没错。”琉璃赞同的点头,“可惜你命运多舛,与秋氏夫妇生活了八年,一场恶疾,夺去了他们的生命。你安葬了养父母,并孤单的在山里守孝一年,之后才跋山涉水,回到石夫人面前尽孝。说起来,仁义理智信五个字,你都占全了,真是道德楷模。”
“水琉璃,你这样冷嘲热讽,有意思吗?”秋霜华怒了,好像琉璃的语气和叙述冒犯到了她的正派,“我所言句句属实,有根有据。不信?你尽可以去调查!反正漕帮势大,不在乎分出几个人手!”
“这些故事,你既然敢编,既然敢摊在石夫人面前,自然是做好手脚的。”琉璃淡定,半点也不恼,“拐子虽然无从找到,但秋氏夫妻虽生活在深山老林,到底也有挖药的、砍柴的和附近村民见过。那二老也确实捡到过女儿,难为你怎么找到这样的线索,好牵在自己身上。偏巧那女儿从来都是蒙着脸的,据说容貌受损,不愿意见人。但也可以解释为,生得太美,怕露出本相,惹来麻烦。那样,当秋氏夫妇逝去,一切就顺理成章了。甚至,那贞烈贤孝的女儿从山里出来,一路艰难的回到江南漕帮的总舵,都有车行船行的人见过。人证物证俱在,时间路线无误,简直没有半点令人怀疑之处!”
“既如此,你还有什么说的!你想诬赖我是坏人,总要有个凭证,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秋霜华抬起下巴,搭配着她被绑缚的模样,那叫一个高贵冷艳。
“这只能证明你手段高超,很会借力而行。”水石乔沉稳而冷静,“既然揭穿了你,自然是有凭证的,你急什么呢?”
琉璃望着秋霜华,见她努力做出的倔强高傲神情,眼神却似乎闪过一些心虚,不禁想起那日萧十一找到她,与她说起调查结果的事。
为救青黛而落入冰水,她确实是生病了,只是远没有那么严重。她是趁机给自己一个蛰伏的借口,也给秋霜华创造行动的条件。秋霜华不能说不谨慎,也不是心机浅,可是正所谓无欲则刚,心中的欲望太深,野心太大,筹码又太少,注定是沉不住气的。
她窝在家里那几天,水石乔按照她提供的线索,终于跟踪到秋霜华在外头的联络人。而萧十一于某晚突然造访,也查到了秋霜华的底。不然,她今天也不能与石头配合,演这出戏。自己没有底牌的时候,怎么敢贸然出手,揭别人的?那样做不是勇敢果断,而是鲁莽愚蠢。
“怎么查到的?”当时她问。
到底不能在病床上接待盟友,只好勉强坐在外厅,身上披着条大被子,头发凌乱,面无血色。那形象无论如何不能算优雅,甚至是失礼的,显得是接待仓促所致。但她是故意如此,想让萧十一看到她的丑态和邋遢。最后从此断了对她那分不清真假的绮念。
可萧十一却似没注意到琉璃的用心,倒是解开了自己的大氅,就是今天她穿的这件黑貂皮的,裹在琉璃身上。又“顺手”抚顺了她披散着的头发道,“本郡王实在看不下去了,姑娘家家的,无论如何,都要在人前注意仪容知道吗?跟美丽无关,是让别人懂得尊重你。”说这话时,他少见的温柔,令琉璃忽然心虚了起来。
后来那件大氅,他忘记带走,恰好今天合用。能把她从头包到脚,于是她就又穿来了。
“照秋霜华对外的说辞,当然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后来萧十一说起正事,“我只好剑走偏锋,从她并非完壁这件事上查起。”
琉璃不禁觉得尴尬。可却硬着头皮听下去。她明白,从身姿上判断女子是否贞洁,并非普通已婚妇人,或者老人就可以的。那得是风*月场中打滚惯了的人,还得有双毒眼。所以秋霜华从未担心这些,而只有萧十一的人才察觉到了破绽。
“一名女子但凡有了男人,大约就是几种情况:嫁人、被强迫、从事某业。或者自己不检点。”萧十一说起这些,并没有半点调笑,于是琉璃也很快就平静下来,“无论哪一种,都与她自己所说的经历完全不符。考虑到她的相貌,那拐子若不傻。必定要把她卖到风*月场,那样的美人儿也必会成为头牌红人,不可能悄无声息。我的暗线遍布大赵,可从没听过这一号人物。”
“就是说,她不可能来自风尘。”琉璃接口道。
“那么。是被山贼劫走,自己享用吗?只能说,她若逃跑,山贼们怎会不追?那样闹出的动静,百姓可能不知,江湖上能风平浪静吗?”
琉璃点头,排除又一种可能。
“若因嫁人或者不检点而失身,她必定是生活在正常的某个家里。”萧十一修长的食指习惯性的敲了敲桌子,“那问题就来了:出一门,进一门不是那么容易的。无论是在高门大户或者乡村小镇,在咱们大赵,每岁一造帐,三年一造籍,十户一里,十里为乡,再层层录册。官府里,要有正式的名籍,族里会有族谱。这也就是她为什么选了深山生活这种假话,因为那是查不出的。可既然她说的是假的,我们就往反方向考虑。试想,无论逃奴还是逃妾,还是别的什么,若某人离开一个地方而无人追究,会是什么情况呢?”
“除非没有人追究!”琉璃立即就明白了,也就是说:那家人死绝了!
“你这小脑瓜,倒真是一点就透。”萧十一轻拍琉璃的头,“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本郡王脑子居然变木了,当时愣是没想到,所以查秋霜华的底细,很是绕了个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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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女主的感情问题,作者本人没觉得琉璃小白花。所谓小白花者,装柔弱也,其实心机深沉狠毒。本书中谁是小白花,不言而喻。咱琉璃是那样的人吗?对于感情,她目前一直很专一的喜欢水石乔一个。她是对不起九郎,可当初是为复仇而来,对仇人的儿子,普通人都不会有好感吧?可当发现九郎是个好人,她在自责。我相信,我写到了,有心的读者也看到了。对萧十一,她可能有好感,可还没有动心呢。所以,咱琉璃是个对感情认真,并且知恩图报的好姑凉。至于说多少个男人喜欢她,别说四个,就算四百个,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有什么错呢?至于说情敌不正常,正常人会做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吗?不然为什么有两个字叫“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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