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房间里面原本的温馨暧昧就像是一场暴雨,急速弥散,不见一丁点踪影,
陈设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五味杂陈,可是涩味还是占了半壁江山,吃到了还没有成熟的酸李子一般难受。
唐南也不说话,打开了电视,其实是他不喜欢的综艺频道,都没有换台。只是看起来像是陷入自己的思绪,拔不出来。
陈设洗完澡出来才见他招手,电视还是在色彩鲜艳的频道,好几个主持人凑一块儿就擅长搞怪逗笑。陈设心生忐忑,不知道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在考虑什么事情。
顺手牵过遥控器的时候陈设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唐南真的是极不了解的,甚至不知道他喜欢的电视节目。
唐南只是圈着她,两个人坐姿奇怪,陈设基本上是在他的怀里。耳朵上感觉得到阵阵热呼吸,声音一贯低哑:“你知道了些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陈设想摇头,奈何被禁锢了。
陈设突发奇想:“我问你一个问题成吗?”
唐南好笑:“能说不行吗?”
“……”
“如果我和唐北一起掉进水里,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其实问出来她心像是挂在半空中一样,也像是飘摇在无边的海面,完全没有把握。她不知道结局,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真正是谁。所以,只能屏住呼吸,等待着宣布,死亡,或者天堂。
唐南笑得了然:“这好像是经典问题啊,流行了好多年了,我倒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用妹妹比的。”
陈设默不作声,执意要一个答案。
唐南为她的固执叹气:“小傻瓜,当然是先救你。她拿过中学游泳比赛冠军的。”
陈设心情顿时冰火两重天,前面的心花怒放,下一刻如堕冰窟……
好几天了,陈设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公司食堂里的杭椒牛柳都吸引不了她。魏微打趣了不少次她都恍若未闻,这倒是让需要每天定时汇报公司情况的魏微有些吞吞吐吐。
“陈设怎么了?”语气十分之笃定。
魏微心目中对他的敬佩不由得又自动升级更新了,真是伟大英明的老板。
“她好像心情不好,一整个上午只是在翻译那本英语小说,饭都没吃两口……”她其实有些瑟缩,万一老板怒发冲冠为红颜她就实在冤枉,还得打落牙齿活血吞。
“没事儿,就耍小孩子脾气,别理她。下午去趟银行,有份资料要取回来,我晚上要用。”
“好。”一挂电话她就不得不也苦着脸了,又要去见那块木头了。她很不明白,同为金融人士为什么有人口若悬河,长袖善舞,知人识趣;有的人呢,木讷迟钝,墨守陈规,死性不改。真不是一般的让人头疼。
第28次,魏微开口:“要吃点下午茶吗?布丁?还是西米露?”陈设依旧吝啬一个抬头一个眼神地摇头,“不用。”
她没胃口,一心扑在英语上,比当初应付高考还要卖力。
魏微看着她办公桌上的几本英语词典和电脑上打开的翻译软件,只叹未来的老板娘可真是一个无比勤学用工的人啊。
陈设没想到看英语小说比平时看那些言情啊穿越什么的有趣多了,其实她呕心沥血地勤翻字典也只是七七八八了解故事梗概。小说的主线并不是爱情,而是天涯游子的羁旅思乡之情,故事发生在八几年的美国。主人公背井离乡,几十年远游美国。故乡在遥远的俄罗斯,彼时正值美俄冷战时期,他们身不由己,被困异乡。
隔着太平洋,看不到家乡一缕云烟,剪不断心头万千忧愁。
陈设最喜欢的是他对记忆里的童年的描绘,那时候白云悠悠,嵌在青山腰。树木森林参天不息,风吹过总是带着各种天然花香,而不是工业气体的味道。白雪皑皑的时候,天地纯净得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安静地觑着那个乡村,甜甜地笑。融化之后就是茵茵绿地,而不是狰狞地水泥地。
那里的人都是笑容如水,澄澈如镜。蓝色亦或是灰绿色瞳孔里闪烁的是对这个世界改造的憧憬,而不是毁灭。即便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也是因为不听话不好好念书的孩子,聚众摔跤玩耍。此生此世,如同再无所念,再无所忧。
这些太过美好的东西作为参照物,现实就太过狼籍不堪了。
陈设似乎能够毫无道理的理解他凄惨的心境,叹息的重量。
作者大多数其实用的是很浅微的言辞,感情确像是夜晚的大海,那么暗流汹涌,那么深沉无望。
她甚至有点沉溺于主人公的世界,尽管两人几乎没有一丝半缕的相同之处。
唐南回到公司的时候她已经困得趴在了桌子上,睡相不好看。用了一整天的眼睛,干得发涩,她不过是想学唐南往常一样眯一下就继续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头了,睡得太深,并没有被他的动作吵醒,反倒自发地缩在他的怀里,嘟哝着继续做梦了。
梦里她进入了主人公描述的村庄,铺天盖地的大雪,每一朵都是标准的六棱形,缓缓飘下,落在人睫毛手掌的时候,轻盈而温柔,像是纯白的羽毛,没有一丁点杂质。
梦里还有唐北,带着烟灰色的翅膀,从天而降,脖子上开的是大朵的红莲,缠枝妖娆,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她嫣红的嘴唇开开合合,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背后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翩然而至,面如雕塑,眼神散漫。只是像祭司一样守护着身前的美人,人世间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进入他墨黑的深瞳……
倏尔,缓缓降落的大雪诡异地变幻着,遥远的天际是目不暇接的耀眼极光,愈来愈近,向她笼罩而来。仿佛巨大滔天的海浪,拍岸而来,她定在原地,只是巴巴望着那个那个曾经对她呵护备至的人,如今,面目全非,只是那明明就是他的眉眼啊,那么温柔,那么真切,那么近,而又,那么远……
几乎要惊厥才睁开眼,手里紧紧攥着的是唐南的衣角,墨黑的眼瞳里倒影的是她惶恐扭曲的面目。
唐南皱了皱眉头:“做什么噩梦了?看到我都吓到了。”
“你不是去出差了吗?”早晨两人相对无言早餐后他才坦白。陈设郁闷得一塌糊涂。
“这不是有人向我想得午饭都吃不下嘛……”他言语轻佻自然,完全没有和她吵架冷战后的尴尬不适心里发堵。
陈设很挫败,怎么跟他生气他都是举重若轻一笔带过。就好像她是小丑孙悟空,使劲翻筋斗耍花样,如来佛祖眼皮都不抬就能把他拾掇得服服帖帖,压在山底五百年翻不了身。
这样挤出时间更新我该是有多么勤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