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是两位才子与佳人,系为响当当的锦绣绸缎庄的美人老板崔莺莺和如玉公子李秀玉。
崔莺莺今日着了一件粉紫色的花簇罗裙,身段翩翩美如画,美人此刻正慵懒的靠在桌边,慢慢开口。
“我倒不知道你原来也会联合外人一起算计我。”
“你这么精明自然是不必感到惊讶的。”
这语气中绝对不是一种褒奖,她自然明白李秀玉指的是什么。
“也是,你自小是看不起我的。看来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只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任是穷尽你一生,怕是也动不了那人分豪,你想要掰倒他?又谈何容易?”
李秀玉不言语,脑海里想起那个人的面容,心里一阵恶寒。
崔莺莺似是嘲讽的一笑,面色忽明忽暗:
“不过现在也难说了。”
她又趁着叹气的空挡瞧一瞧眼前的人,他的眼神似有波动。
“莺莺。”
他突然开口:
“你想要的机会已经来临又为何迟迟不放手呢?”
拿走账簿,背叛魏青,自然可以得到想要的自由。崔莺莺轻笑,有些延长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气:
“机会?李秀玉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恨你的原因。”
她低低说道:
“如若交出来账簿,你凭什么魏青会慷慨的放过我。在这府邸里,何处有没有魏青的眼线,我之于他,不,不只是他,于所有人而言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李秀玉啊李秀玉,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对于李秀玉这个人,崔莺莺凉凉地忘向他。他们虽自小一同长大,平日里却鲜有交流。
记忆中的最为清晰的部分也不过是自己被魏青送到青楼学习如何魅惑男子时李秀玉那时正巧将大江南北游历了个便。
所以她恨她,恨自己出身卑微从一开始便注定只是一颗棋子,而这颗棋子恰好长了一张足以吸引别人的脸。
恨他明明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却自恃清高,固执的为了自己所谓的仇恨而乐的随意丢弃自己耗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一切。
“魏青多疼你啊,捧在手里都怕摔疼了你,而现在呢,他的心肝宝贝正联合着自己朝野上最大的对手。”
“那是他应得的报应。”
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她:
“而你,也不正在算计着他,我想他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最大的心腹在数年前就已经想要把自己从那神坛下拽下了吧。莺莺啊莺莺,你那几年在青楼里学会的东西倒真是好,差点就被你给迷惑了。”
她很美,真的很美,眉眼盈盈巧笑盼兮,要不然这么多年魏青也不至于将她留在身边了。
自小因着出众的相貌就在男人中斡旋,懂得的技巧自然不少,懂得男人的软弱点,甚至连说话的语调与婉转都可以灵活的把握,懂得在不同的人面前娴熟的施展自己所擅长的。
这自然是好的东西,但在崔莺莺身上,却不知道该不该算是一种优点了。若是平常女子,他刚才说不定早就被其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所迷倒。
但面前的女人是崔莺莺,在十三岁及庰之日好巧不巧被他碰见当夜进了魏青房间的崔莺莺。
他们二人倒真是讽刺,彼此同住一个屋檐下十数年,彼此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却怀着一样的心思。
运气这种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一夜尽欢被霍子聆诱骗着四处走走,二人四处走走停停,却无意间在后山的小树林之内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霍子聆挑眉:
“那边的人不是问昕和崔莺莺吗?”
就在不远处的两人因为夜深的缘故天色漆黑所以有些看不太真切,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崔莺莺似是正在说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神色有些谨慎,又像是在面对着自己芳心暗许了多年的情郎一般,神色有些情意绵绵。
她注意到问昕披上了玄青色的长衣,转身发现霍子聆明显露出了狡诈的表情,然后猜想在下一秒就被证实:
“问昕!”
在这荒山野林寂静的地方这绝对无法让人忽略,那边的两个人毫不意外的转过身来。
尽欢整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青丝跟上霍子聆向那个方向走去,霍问昕像是没有惊讶地神情看着他们缓缓走来,崔莺莺就没有这么友善了。
“怎么,你们二位莫非这么好的兴致在这里赏月不成?”
尽欢抬头看一片黯淡的天空。啊……果然是绝对是算不上友善。
而就在这一秒霍问昕已经把之前懒懒披在身上的长衫端正穿好,修长的身体和玄色的衣服快要隐藏在这黑暗之中。
尽欢平静地面对着崔莺莺的指责移步到问昕身边变戏法似得拿出一条毛茸茸的披肩搭在他肩上,整个动作简单利落。
最先笑出来的是霍问昕,无可奈何的望向她:
“你莫不是要闷死我?”
她痴痴低头一笑,不言语,看看他平坦的上身,伤及腰腹的伤口是万万受不得一点刺激的。
崔莺莺在一旁眼神有些高深莫测,瞧了瞧目前的形势,这实在不是一个可以继续可以和问昕谈话的时候
“问昕。”
即使低着头也能嗅到的情意是怎么样也无法隐藏的啊。
她低着头想,崔莺莺这是要离开了吗,
“我方才说的事情句句真心实意,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账簿就在那里,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账簿?霍子聆嘴角一弯,正好瞧见崔莺莺离去的背影。
“问昕,那个阴险的女人究竟和你说什么了?”
霍子聆问道。
眼见天色已晚,他们也便开始打道回府,然后在黑寂的小路上两个人跟霍在问昕的身后听他娓娓道来,一行人慢吞吞的赶回家,瞧见正端坐在大堂内的李秀玉。
“所以那个崔莺莺倒真的愿意把账簿交给你?”
霍子聆听得尽兴,突然问道,李秀玉瞧他一眼,道:
“这世上有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问昕,想必莺莺定是向你要求了什么事。”
“要求?果然。。。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吧,崔莺莺这么欢喜你。。”霍子聆睁着大眼睛低低说着话:
“佛语云,你不如地狱谁入地狱,问昕。”
霍问昕脱下肩上的披风递给一旁的尽欢,然后薄薄嘴唇一张一合:
“三天后子时,江边码头见。”
“恩......”霍子聆发出一声漫长的尾音
“为什么是三天后?那个女人这是要和你私奔吗?”
“我们的事看来已经被魏青发现,之前在树林里就已经有黑衣人埋伏,崔莺莺一定也是知道了所以才这么着急所谓的三天后恐怕是她想要做个了断的时候。”
说道迟百年,他轻轻扫了扫李秀玉一眼,后者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微微变色。
“你是说就在刚才就有?那意思是说我们这一路上一直被跟踪?”
霍子聆一脸疑惑:
“既然这样刚才为什么不对我们出手呢?问昕有伤在身,尽欢再厉害也难以应付太多的人不是吗?”
“为什么要动手呢?” 李秀玉回答道
“如今账簿在崔莺莺手里。那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那群人现在的目的也不过是看好崔莺莺罢了。毕竟现在魏青困在京城抽不开身,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守住崔莺莺吧,我想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莺莺对于问昕的情意吧。”
“问昕在计划被刺杀之前就早已做好安排,短时间内魏青看来在长安是有的忙了。
要想魏青这样轻易上当以为问昕真的卧病在床实在有些牵强,对方毕竟是为官多年的老狐狸一条,重伤是真,但问昕会不会乖乖躺在床上就说不一定了。
那个老头子恐怕早就起了疑心,不早些未雨绸缪,事情恐怕早就已经失控我们也不会一路平静的到达这里了,现在看来魏青的人已经找来,事情继续拖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当务之急是尽快拿到崔莺莺手中的账簿。”
霍子聆定定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心中思绪翻腾万千。原来这事情背后隐情这么多,原来看似一路的平静都是假象,小狐狸居然做了这么多的打算。
“问昕向来都力求最好的解决办法,尽欢,我们得要信任他。”
在她低着头走路的时候,身旁的李秀玉这样对她说道。
她惊讶一声抬起头来,已经瞧见李秀玉明亮的侧脸,她侧头想想这句话有什么意义。李秀玉突然又对她一笑:
“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呢?”
上一个问题还没有想明白第二个问题就已经到来,她的脑筋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一脸疑惑的望向他 。
“我的意思是说,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这里是指哪里?”
“恩……”她的眼神好纯净,李秀玉有些尴尬的转过头:
“我的意思是说难道你这一辈子都在霍家吗?你也不是霍家人,总有一天是要离开问昕的吧。
难道没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吗?例如做个行侠仗义的女侠之类既然你功夫这么高也不能浪费了…或者,在武行做个师傅如何?”
兴致激昂的李秀玉说完之后,见迟迟没有等到回答,突然转过身,瞧见她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
尽欢突然又笑笑
“我只是在认真思考刚才你的问题。”
离开霍家吗?好像是一个不算新鲜的问题,这么多年的时间其实自己也是想过的,只是像今天这样这么清楚明白的提出还是第一次。
李秀玉说得多好,自己又不是霍家人,也不像孟何其一样签字为奴,这么看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霍老先生名义上的养女还是在外救回的流浪儿?啊……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只是想做什么吗?尽欢瞧一眼李秀玉低下头:
“其实,我倒一直有一件从小到大都想要做的事。”
她的声音低低的,在这片寂静中显得不太真切李秀玉笑笑正想开口询问
尽欢就已经从腰间衣裙间拿出一方陶笛轻轻吹了起来。
“三天后子时,江边码头见。”
她的声音一向是比较尖利而不可忽略的,在这片黑暗之中显得有些诡异,四周寒冷的空气笼罩在她身上幽幽的香味。
“如果想要账簿的话,你也知道你我都没有时间了。”
那天瞧见的人也已经预示魏青已经知晓了一些事情,霍问昕有本事让魏青困在京城动弹不得,但却剪不断她与魏青之间的羁绊,如今魏青已经出手。
那崔莺莺也势必要做出选择了,而这个选择....她望向霍问昕。
“你这样着急,魏青的人已经追来了?”
他的眼神透过夜晚沉寂的空气之中,透亮的眼眸定定瞧着她。
崔莺莺满腹心事似是被他这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穿一般,她点点头慢慢开口
“魏青在这江南一带有许多精英手足,现下已经开始行动。问昕,你们是没有时间了。”
“那既然如此,三日后又何必有此一约呢。”
他的声音依旧如此平稳,崔莺莺面色一怔,狠狠瞧着他,半响咬着牙道:
“那霍大人的意思是不想要这账簿了吗?你这么大费周章的不顾身上重伤也要亲自跑一趟,如今就要放弃了吗?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她平息自己的呼吸,慢慢又开口:
“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想不到?”
霍问昕对上她的目光默默思索着,四周有熟悉的味道传来,他眼神微微有些许流转。
“崔姑娘,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过于执着的好。”
“你说我是妄自执着也好,穷追不舍也好,可是问昕,许多事情你不试又怎么会知道?”
她反倒像是轻松了不少:“我崔莺莺这前半辈子自问过得并不顺心,甚至算得上是恶人一个,五年前好不容易遇见你,现在不管你是赞美我,又或是唾弃我,可是问昕..”
她细细瞧瞧他的眉眼,忽的伸出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掌,有些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紧绷的情绪。
“既然我手里现在有这么一个筹码,不管怎么样也应该去试一试。你骂我卑鄙也好,歹毒也好,我都不在乎。”
自己费尽心思不也过是这一个目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